江城，盛夏。
裴氏科技顶楼总裁办公室。
许栀栀拿着平板，一项项向裴煜辰汇报历程。
“平江大桥改建计划已经通过初步提案，明天上午需要参加确认会。”
裴煜辰点点头，对结果满意。
工作上的事很快汇报完，许栀栀打开新的行程页。
平板的屏幕微微泛着冷光，映在她疲惫的眼里。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差池：“生日礼物已经放在您的车上，是花了一千五百万拍下的宝石项链。”
裴煜辰低着头还在看计划书，随意“嗯”了一声。
但接下来，许栀栀却半响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
他抬起头，眉峰扬起：“还有事？”
“还有……”许栀栀手指攥着平板，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她终于鼓足勇气，声音低得有些可怜：“还有……和我离婚的事，可不可以推迟一个月？”
话说出口，她的手脚都变得冰凉。
她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个要求，毕竟她只是一个给乔蓓做挡箭牌的合约妻子；是为了让裴家接受做“戏子”的乔蓓，裴煜辰随意娶的小助理。
裴煜辰看了她一眼，声音漠然：“一月推一月，你想推到什么时候？”
“我……”
许栀栀想说再过一个月就是裴老太太的80大寿，老太太有心脏病，她怕这个裴家唯一对她好的老人80大寿都不开心……
但裴煜辰已经骤然沉下脸色，冷声道：“认清你的身份，你只是我找来应付裴家的替身罢了。”
许栀栀一怔，仅有的血色从脸上褪去。
她垂下头，好半天才轻声道：“……是。”
看着许栀栀走出去的背影，裴煜辰皱了皱眉。
今年是许栀栀成为他助理的第7年，也是他们假结婚第3年。
许栀栀一直很听话。
不乱说话不提要求，从不越界，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去做。
但裴煜辰从不觉得自己亏欠了她什么。
一切都是合约，她拿了钱，就不该想不该想的事。
天色暗了下来，裴煜辰已经去给别人庆祝生日。
但总裁办公室旁的助理室灯还亮着。
许栀栀在赶‘平江大桥’提案的下一步进化书，裴煜辰说必须在三天之内给他，她不想让他失望。
忙着忙着，她额上沁出冷汗，难受地捂住胃部趴在了桌上。
“没事的，工作还没做完。”
她颤着手拿出止痛药吞了下去。
一颗药已经止不住痛，她又加了一颗。
等完成订下的目标，整座裴氏大楼空无一人。
凌晨三点，许栀栀回到‘家’。
这是裴煜辰为了瞒过裴家特地买的别墅，如今她也住了三年了。
打开门，她愣住了。
里面灯火通明，乔蓓言笑晏晏朝她伸出手：“许助理，好久不见。”
那鲜红的长指甲在她手上划出一道血痕，许栀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我先回房了。”她低着头说。
匆匆走上楼梯，裴煜辰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许栀栀，把你的房间让给蓓蓓。”
许栀栀脚步猛然顿住了。
她站在楼梯上，即上不了，又下不了。
好像前面是地狱，后面就是深渊。
她转过头，清晰地看见了乔蓓的笑脸。
那笑脸在她眼前放大，和7岁那年一模一样。
那一年，许栀栀的父母离了婚，乔蓓跟着她妈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许家。
妈妈亲手给她布置的公主房，就像现在这样，被乔蓓一句话占去。
那些漂亮的芭比娃娃，被乔蓓随意丢在门外，踩得七零八落。
和许栀栀的童年一样，狼狈而凄惨地丢进垃圾桶。
“那……我呢？”她问。
裴煜辰看着许栀栀空荡荡的眼神，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嗓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你现在就搬走。”
第二章 以后都和你无关
许栀栀喉间干涩，却只能说出一个“好”字。
她一步一步走向原本属于她的房间，便见她的东西已经被随意扔在了外面。
许栀栀攥紧了手，无端窘迫得难堪。
裴煜辰看着那像垃圾一般乱丢的衣物，眉头紧皱。
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不满：“蓓蓓，这是怎么回事？”
“煜辰，人家不会收拾嘛，这种事从小家里就有人做。”乔蓓咬着唇，一脸委屈。
裴煜辰见此，无法责备乔蓓，便不耐地对许栀栀道：“你收拾好就走吧。”
他不看现在什么时间，也不管她要怎么离开，转身下了楼。
许栀栀花了两小时才回到家。
她打开门，一盏橘黄色的灯荧荧亮着。
看着那灯，许栀栀眼前漫上一层雾气。
无论她在不在家，母亲总会给她留一盏灯。
进门的动静惊醒浅眠的许母，她惊讶又担心：“栀栀？你这孩子，发生什么了？”
“妈。”
好像在暴风中七零八落的小船，找到最安心的港湾。
许栀栀只是说：“我没事，和房东有些不愉快而已。”
她早有自知之明，没告诉母亲自己和裴煜辰的‘婚姻’。
被许母赶着洗了个热水澡，天色便蒙蒙亮了。
她急忙换了衣服，赶去公司。
今日的提案确认会，是她这些年来耗费最多心力的成果。
但从五环外赶到市中心，三个小时都很勉强。
许栀栀迟到了15分钟，等她上了顶层，裴煜辰已经不在。
小秘书为难地看着她：“许助理，总裁说你既然迟到，就不用去了。”
“他还说……你既然不放在心上，之后就不用你负责了，让你把所有资料交给白经理。”
说完这句话，小秘书心里都觉得憋屈。
她是亲眼看着许栀栀为‘平江大桥’的提案忙活了大半年，每日最早来最晚走。
如今只是迟了一次到，总裁居然就把她所有的功劳给了别人！
许栀栀大脑一片空白。
她脸色惨白，努力想扯动嘴角，却怎么也做不出表情。
最终，她从喉咙里说出几个字：“我知道了，谢谢。”
坐在助理办公桌后。
许栀栀茫然地打开电脑。
看着昨夜完成的计划书，许久，她僵硬地抬了抬手指。
将主理人上‘许栀栀’三个字，一个一个删除。
然后发给了白经理。
裴煜辰一整天没有回公司，许栀栀收到一条信息。
——“栀栀，要记得来医院哦。”
心理诊所。
杜医生看着比以往眼神更灰暗的许栀栀，轻声问：“这些天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许栀栀呐呐地答。
杜医生眼里浮起一丝同情。
他是在停用的平江大桥边遇见的许栀栀，那时的她说是考察项目，可正常人怎么会看着江面就一个下午？
“你太累了，必须让自己休息。”他声音轻柔，“工作是可以辞职的。”
“辞职？”许栀栀眼珠动了动。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两个字。
高中毕业后，她终于逃出许家，和妈妈住在一起。
上不了大学的她，只能去读夜校，后来误打误撞的成为裴煜辰的助理。
她不知是在问杜医生还是问自己：“我能辞职吗？从他身边离开？”
“当然！”杜医生肯定的回答。
“我……”许栀栀目光有了点亮。
突然，“叮叮叮！！”一阵刺耳铃声。
是许栀栀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一接通，裴煜辰命令的声音响起：“许栀栀，到裴家老宅来。”
第三章 晚来的真相
“我要走了，医生。”
许栀栀仓促的站起来，鞠了一躬就跑出了心理诊所。
裴家老宅，是一座四进的四合院。
到如今已有百年历史，如同裴家的历史一样长久。
许栀栀走进朱红大门，裴煜辰立刻走上前。
他在公司时凌厉的眉眼，映在这古老的宅子里也氤氲许多。
两人朝后院走去。
他走在许栀栀身边，声音低沉：“奶奶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今天突然说想你了，非要见你。”
许栀栀有些担心的问：“奶奶怎么了吗？”
她真实的担忧，让裴煜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走到裴奶奶的院子口，裴煜辰声音冷下来：“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奶奶就和你没关系了。”
许栀栀一怔。
慢了一拍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警告她，离婚协议书签了之后，不要妄想再和他，和裴家有丝毫牵扯。
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许栀栀的心口泛着浅浅的疼，她垂下了头轻声说：“我知道。”
进了屋子。
裴奶奶一见她就笑了，叫人把许栀栀爱吃的点心端上来。
她握着许栀栀的手，心疼的说：“哎呦，瘦了，是煜辰没有好好待你对不对？”
裴煜辰笑着说：“我哪里敢，奶奶这么疼她。”
裴奶奶将她拉着坐在自己身边：“快吃，奶奶特地给你留的。”
“很好吃，谢谢奶奶。”
许栀栀吃着糕点，却满口苦涩。
她想告诉老人家，对不起，自己骗了她。
如果没有真心付出感情，或许可以心安理得。
但裴奶奶对她的好，让她越发愧疚。
从裴奶奶的院子出来，迎面便撞上一个穿着旗袍的美妇人。
“妈。”裴煜辰喊道。
许栀栀连忙鞠躬。
裴母不屑的看了许栀栀一眼，冷哼一声：“也是够上不了台面的。”
毫不遮掩的鄙夷让许栀栀脸色一白。
这三年，除了裴奶奶，裴母和裴家的其他人一贯如此奚落她。
想来裴煜辰也是眼光长远，用自己来试探裴家人。
她浑身僵硬的等到裴母离开。
裴煜辰看着她垂着头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你今天做的很好。”他想了想，开口道。
“我们离婚之后，你也算功臣，到时候我结婚，一定会邀请你。”
许栀栀直直愣住了。
心口像被攥紧了一般难受，她定定看了裴煜辰几秒，无法说出拒绝。
“……好的。”她颤声说。
过了几天，裴煜辰送乔蓓回家。
却在见到客厅的合影时愣住了，那上面竟是乔蓓一家和许栀栀！
裴煜辰挑眉问：“这照片怎么回事？”
乔蓓作出难为情的样子：“唉，是我妈硬要我挂的。”
“你知道，我父亲其实是我的继父，其实许栀栀才是许家的亲生孩子。”
乔蓓叹息一声：“她从小就喜欢在外面混，没考上大学，后来偷了家里一百万就不知道跟谁跑了，我也没想到她会成为你的助理……”
裴煜辰眉心一皱，心里莫名不悦至极。
他本以为许栀栀只是贪财，没想要她原来丑陋至此。
另一边，许栀栀回到家。
手机上传来通知，因为教育部档案更新，公司人事部要求所有人前去下载后提交到人事部。
许栀栀打开自己学信网的档案。
已更新的字幕消去后，她的档案变长了。
鼠标向下移动，猛地停在了高中那一栏。
那上面写着：许栀栀2010年入读艺大，2011改名乔蓓。
明明高考落榜的她，怎么会读了大学？
许栀栀难以置信的刷新了无数遍，最终确认身份证号是她的，可名字却是乔蓓！
荧幕幽幽的光将她照的像个幽魂。
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没有落榜，原来她考上了大学。
原来她的人生被乔蓓偷掉了。
许栀栀拿出手机，拨通了乔蓓的电话：“把我的大学还给我！”
第四章 辞职书
乔蓓只肯在许家和许栀栀见面。
拿着打印出来的学历档案，许栀栀走进十几年都没回过的许家。
她的父亲许德友，乔蓓，乔蓓的母亲乔美丽全聚齐了在等着她。
乔美丽看见她，笑着说：“栀栀啊，快坐，这么久也不见你回来看看你爸爸……”
她的脸不年轻了，可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叫人恶心。
许栀栀将档案，压着胸口的愤懑，一字一句问：“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乔美丽笑脸一收：“说什么？都过去了的事了，你还想怎样？”
许栀栀咬紧了牙：“我要她把我的学历还回来。”
“爸。”乔蓓拉着许德友的手臂，委屈的喊了一声。
许德友立刻冷哼一声：“还什么？这本来就是蓓蓓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许栀栀喉间一紧。
许德友站起来指着她骂道：“让你去替考你不肯，这结果就是你自找的，听说你后来跑去读了夜校？简直丢老子的脸！”
好像一道惊雷劈在许栀栀头上，她气得发抖。
她真的不明白，人怎么能恶毒成这样？人又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我明白了。”她声音冰得不像她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法庭见吧。”
乔蓓脸色一变，着急的喊：“爸，我不能上法庭。”
许德友立刻站起来，两步上前抢过档案，一把撕碎了砸在许栀栀身上。
“你就算去告又如何，当年我就往你卡里打了一百万，我是你爸，我说你卖了录取通知书，谁会信你！”
那档案砸在许栀栀身上，也重重砸在她心里。
她发着抖，不可置信的问：“你真是我爸爸吗？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爸爸？”
虎毒尚且不食子，明明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混账！”
许德友猛地给了许栀栀一巴掌！
许栀栀被直接打翻了摔在茶几角，疼得她几乎失声。
许德友怒斥道：“你立刻辞职，不然我就去打死你那个妈！”
从许家离开，许栀栀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平江大桥。
她坐在大桥的栏杆上。
江风将她吹得遥遥欲坠，连带着她的眼泪也被吹落。
很久以前，这里便是她的保护伞。
每一次被乔蓓欺负，被许德友毒打，被乔美丽关在门外时，她都会来到这儿。
“我该怎么办？”她看着江面问。
回答她的只有‘呜呜’的夜风。
第二天，许栀栀来到公司。
她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裴煜辰淡淡问：“什么事？”
许栀栀鼓起极大的勇气，嗫嚅着说：“裴总，我……我想求你帮帮我……”
“我高考没有落榜，是乔蓓顶替了我的身份去读了大学……”
裴煜辰瞳色愈深，讥诮的看着眼前紧张无比的人：“你可以编得再像样一点。”
许栀栀的话卡在喉咙里。
裴煜辰不耐而厌恶的神色扎透她的心。
“就算是真的，蓓蓓是我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许栀栀的脸上刷一下没了血色，她直愣愣看着裴煜辰。
裴煜辰的话就想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比昨日许德友真实的一巴掌还让她无地自容。
她说不出话。
是啊，她算什么东西？她怎么就以为裴煜辰会帮她？
“滚出去！”裴煜辰冷冷道。
她垂下头，踉跄着退出了裴煜辰的办公室。
第二天，裴煜辰很晚才来到公司。
昨天那件事后，许栀栀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明明是她在耍手段，但他心里却莫名的烦乱。
上了顶楼，裴煜辰下意识的看向许栀栀的办公桌，却没看见她人。
他皱眉问秘书：“许栀栀呢？”
秘书也疑惑：“许助理昨天很晚才走，也许迟到了……”
裴煜辰心中冷哼，他推门走进办公室。
他走近办公桌，视线定在摆在正中央的文件上。
那是一份“辞职申请书”，申请人是许栀栀。
第五章 求求上天
裴煜辰拿起那份辞职书，脸色难看。
他冷笑一声：“还敢和我耍手段？”
把辞职书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没有在意。
在他看来，许栀栀根本不可能离开他，过几天肯定会老实回来。
一星期后。
总裁办公室。
裴煜辰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白经理。
冷着脸质问：“平江大桥第三阶段的计划书，为什么现在还没交上来？”
白经理额头冒着冷汗，辩解道：“总裁，一星期实在做不完啊……”
裴煜辰眉头深皱，呵斥道：“之前许栀栀三天就能交给我！你一个经理还不如她一个助理吗！？”
白经理脸色难看，只好说：“我……我明天就交给您。”
公司的事不顺利，裴煜辰又被裴奶奶叫回老宅。
裴奶奶看着只身前来的裴煜辰，脸色一下拉下来。
她不开心的问：“煜辰，栀栀呢？她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她最近有点忙。”裴煜辰只能这么回。
裴奶奶哪里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抡起拐杖就要打他：“是不是你欺负她了？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欺负老婆算什么男人！”
“奶奶，我没有……”
裴煜辰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安抚住裴奶奶。
出了院子，裴母看着他又数落许栀栀：“许栀栀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们闹别扭，怎么能让你奶奶也跟着担心？”
裴煜辰心里莫名的烦乱。
七年了，许栀栀这是第一次说要离开他。
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他烦躁的一捋头发：“妈，我过两天就让她过来陪奶奶。”
裴煜辰开着车，本打算去找乔蓓。
路过平江大桥时，他却好像看到了许栀栀。
他猛地一刹车，随即拉开车门，走向大桥。
但桥面上空无一人，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他回到车上，心里的闷气无处去，随即调转车头去找发小顾戚喝酒。
宸星会所里。
裴煜辰脸色黑沉，喝着酒向顾戚说了这几天的事。
谁知顾戚听完，把酒杯朝桌上一磕，嘴角勾起莫名的笑：“看来，她终于受不了你了。”
裴煜辰皱眉看向他。
顾戚丝毫不顾及两人交情，声音讥讽。
“拿着助理那一点少得可怜的工资，把你从生活到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顾戚眼神认真：“不如你把她让给我，我给她十倍工资！”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另一边，许栀栀此刻却守在常山医院的病房外。
她蜷在加护病房门外的座椅上，眼里全是迷茫和担忧。
那晚她回到家，便看见了伏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许母。
她急忙将许母送来医院抢救，可那以后她一直昏迷不醒。
许栀栀不敢想象，如果那一晚她没回去，会有什么后果。
空荡的走廊，她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僵硬着尾巴，呜咽着围绕在母亲周围。
“滴呜——！”
凌晨三点，加护病房突然响起刺耳警报。
许栀栀着急的看着许母被推进急救室。
看着门口的红灯，她双手紧握着祈求。
上天啊……
我愿用十倍的寿命换我妈妈的命，求你把她还给我吧……
到天亮，灯才灭掉。
医生疲累的走出来，朝她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许栀栀含着泪，只能不停说谢谢。
医生叹息一声：“许小姐，现在只是暂时救回来。”
“你母亲的情况，只有去裴氏的家族医院才能延续她的生命。”
“那里有最好的医生和设备，只是，那是只对裴家人开放的医院。”
……
裴煜辰在公司忙到深夜才回家，不知为何越发不顺手的工作让他一身戾气。
车开到家门口，他一下刹住车。
惨白的远光灯下，许栀栀蹲在铁门外。
第六章 都是你做的
许栀栀仓皇的站起身。
她祈求的看着冷眼望着她的裴煜辰：“裴总，我妈妈病了，医生说只有裴家的家族医院能救她，你能帮帮我吗？”
裴煜辰满心的戾气在看见许栀栀那一刻被激发。
他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许栀栀浑身一震。
半响，她对他弯下了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裴煜辰冷笑一声：“那你先回公司把你的烂摊子处理了再说！”
说完，他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许栀栀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别墅，看着乔蓓打开门挽住他，看着两人相拥走入……
许久，她才转身安静离开。
第二日，许栀栀又回到了裴氏顶楼的那张办公桌后。
裴煜辰见了，像没看见一样走进办公室。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烦躁却消失了。
小秘书好像看见救星一般，急忙拿着文件冲上前：“白经理做的平江大桥第三期计划书被打回来了，裴总昨天发了好大的火……”
许栀栀面色平静，接过文件：“我来做吧。”
“还有，新区的大楼策划和年会安排也没过……”
“都放到我桌上吧。”
许栀栀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眼里不觉黯然一片。
事情堆积成山，等她稍松口气，已经华灯初上。
整个办公室安安静静。
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许栀栀接通后，来电的人却让人出奇意外：“我是顾戚，我们见一面怎么样？”
爱丽丝咖啡厅。
许栀栀看着对面的顾戚稍稍有点局促：“你好。”
顾戚眉眼俊秀，气质清濯文雅。
许栀栀只知道他是裴煜辰发小，回国接手顾氏才两年，就已经让其市值翻了番。
顾戚眼神真诚，开口便说：“许小姐，我想邀请你来顾氏工作。”
“只要你来，我立刻给你总经理的位置，年薪至少百万起。”
许栀栀愣住了。
她有呐呐的说：“我只是个夜校毕业生。”
“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顾戚话语诚恳，“也相信你值这个条件。”
他笃定的语言许栀栀久久失语。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中不受控制地浮上一层水雾。
这七年，她日复一日，从来没有休假，拼尽一切完成裴煜辰的所有命令。
但是……她从来没有得到他一句肯定。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肯定。
可是……
“谢谢您。”她垂下头，攥紧了手，“但我已经回到公司了……”
顾戚眉头微皱，他还想劝说，但看着对面女子的样子，不知为何却改了口。
“没关系，只要你想来，顾氏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许栀栀离开了咖啡厅。
看着她的背影，顾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动了动。
真像一只被雨淋湿皮毛的小猫，他想。
又过了几天，网络被一个新闻引爆。
——当红女星乔蓓片场耍大牌，打人至残！
乔蓓第一时间朝裴煜辰哭诉：“煜辰，那只是在对戏而已，我该怎么办？他们都不信我……”
裴煜辰安抚好她，裴母又打来电话。
他心中一紧，昨日，他才试探过裴母假如离婚和乔蓓在一起……
电话一接通，裴母严厉的声音便传来。
“裴煜辰，我警告你，像乔蓓这种东西，永远不可能踏进我裴家的家门！”
裴母话语里深刻的厌恶让裴煜辰皱起眉。
一开始他娶许栀栀便是打算着和乔蓓做个比较。
可没想到许栀栀这么会演戏，连看起来一直鄙夷她的母亲，实际上也渐渐软化了。
而蓓蓓却在这个时间点被人这样造谣……
办公室里，裴煜辰撑着额头想了一会儿，随即打开内线：“许栀栀进来。”
许栀栀捂着泛疼的胃部，脸色苍白的问：“裴总，有什么事？”
“蓓蓓被人造谣打人。”裴煜辰声音漠然，冷得像刀，“我要你去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是你做的。”
第七章 你答应我了
许栀栀睁大了眼，像是没听清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做的？”
裴煜辰若无其事的说着残忍的话：“只被拍到一张照片，你们身形相似，完全可以顶替她。”
“……为什么？”许栀栀问。
裴煜辰不耐的抬眼望着她。
“为什么？”许栀栀又问了一遍。
这是她第一次问他为什么。
她说不出‘好的’两个字，所有的话到嘴边都变成了‘为什么’三个字。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她要替乔蓓顶罪？
为什么……是他要自己为乔蓓顶罪？
裴煜辰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睛，心中莫名一股郁气，冷声道：“你只要照着去做，不需要问为什么。”
说完了，他又加了句：“别忘了是你来求我。”
办公室安静了半响。
许栀栀没再问为什么。
她像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的在空气里窒息。
她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才说了那句。
“好，我做。”
她明明答应了，裴煜辰却莫名更加不悦。
刚要叫她出去，便听她说：“只要我做了，你就会答应救我妈妈了是吗？”
裴煜辰一怔。
这个以前他无论说什么都会同意的小助理，如今竟敢提条件了。
意识到这点，他心头平白生起一阵怒气。
将手机重重掷在桌上，他叱道：“滚出去。”
许栀栀浑身一抖，她苍白着脸，却不肯走，坚持着问：“你会答应是吗？”
裴煜辰冷冷看着她，怒极反笑：“行，只要你让所有人都知道。”
……
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
许栀栀联系了媒体和乔蓓的粉丝，亲眼见证她给被打的人道歉。
那么刚好，受害者就在常山医院治疗。
数十架摄像机架着，黑洞洞的镜头拍着许栀栀向病床上的受害人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更不该散布谣言污蔑乔蓓女士。”
“对不起……”
看着许栀栀面无表情鞠躬的样子，虎视眈眈的乔蓓粉丝突然将手上的东西砸向她！
“说你妈的对不起！你怎么不去死！”
“去死啊，贱人！”
在她们看来，她们的‘姐姐’纯洁的形象就是被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玷污了，这个人就罪该万死！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知什么东西砸在许栀栀的头上，猛地一痛后，便鲜血直流。
她毫无反击之力的闪躲着，害怕的发抖着。
没有人阻止。
只有连接闪起的照相声，贪婪的拍下她狼狈丑陋的样子。
床上的受害人不忍心的转过头，感觉那一大笔钱拿得烫手极了。
……
医院的医生及时赶到，赶走了那一大堆人。
医生给许栀栀包扎了伤口。
她像个木偶一样，只有额头上的痛叫她清醒几分。
离开诊疗室，她来到许母的病房。
安静的阳光洒在病房里，许母一如既往的安睡着。
许栀栀拉上窗帘，她额头未愈的伤又流下血来。
她跪在床边，握着母亲毫无反应的手。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是抖的。
许栀栀将脸贴在许母温热的手上，眼泪突然一滴一滴滴在那手心里。
“妈，很快我就能救你了。”
“妈，你别害怕……”
委屈的呜咽响在空荡的病房，叫人听了心酸至极。
从病房出来，许栀栀拿出手机给裴煜辰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许栀栀哑着嗓子问：“裴总，明天‘我打人’的事就会见报了，我可以帮我妈转院了么？”
裴煜辰不耐的说：“等我见到报纸再说。”
“可是……”许栀栀绞着衣角，担心的看着病房。
“你公司的事做完了吗？”裴煜辰打断了她。
“……我这就去。”
许栀栀回到公司时，小秘书正要下班。
见到狼狈的许栀栀，她诧异而关心的问：“许助理，你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她苍白的笑笑。
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小秘书欲言又止。
即便在工作，许栀栀还是一遍遍刷着新闻，希望自己‘打人道歉’的新闻快些出来。
但是怎么都没有。
天色渐黑，窗外猛地一个响雷，大雨不一会儿就倾盆而下。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
许栀栀心跳都快了一拍，接通后裴煜辰担忧的声音传来。
“蓓蓓低烧，家庭医生请了假，你半小时内把药送来。”
第八章 她知道吗？
许栀栀在楼下买了药，却怎么也打不到车。
像天漏了一个洞似的暴雨，让街上行人奔逃，少得可怜的车抢手至极。
想着“半小时”的命令，她咬咬牙，最终脱掉高跟鞋在雨里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跑到别墅门口。
她浑身湿透，只有包在塑料袋里的药还是干的。
按响门铃，她把药递给打开门的裴煜辰。
裴煜辰嫌弃的捻起湿淋淋的塑料袋，看着狼狈不堪的许栀栀不耐道：“你迟到了半小时。”
许栀栀一愣，缓缓垂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裴煜辰皱眉冷道：“先进来。”
这时，裴煜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煜辰……”乔蓓看起来虚弱得像快要死掉。
裴煜辰立刻转头，许栀栀便听他声音温柔下来：“乖，回床上去躺着。”
许栀栀手不由攥了一下。
裴煜辰又回头，看着许栀栀瑟缩的样子，漠然道：“你把客房收拾一下就走吧。”
他说完，便朝乔蓓走去。
许栀栀猛地抬头，看着裴煜辰的背影张了张嘴。
但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是他的助理，还是他的佣人？
可其实无论是什么，就是没在他的心里有半点位置。
许栀栀傻傻地站在玄关，从衣服上流下的雨水，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别墅的冷气刺得她遍体生寒，那寒意密密麻麻的冻蚀着她的心，叫她垂死挣扎。
……
楼上主卧。
乔蓓吃了药躺在床上，憧憬地说：“煜辰，我们的婚礼到时要在海边举行……”
“嗯。”
“还要全球直播，请半个娱乐圈的人……”
“嗯。”
裴煜辰心不在焉的答着，脑海里都是许栀栀刚才低着头的样子。
就像一只找不到去处的小狗……
他叫她整理客房，其实一上楼就在客房放了身干净衣服，可她换了吗？
乔蓓一抬头，才发现裴煜辰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她忍不住喊：“煜辰！”
“什么？”
裴煜辰回过神，但立刻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你自己休息。”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房间。
许栀栀已经离开，他走到客房，发现那衣服还原样摆在床上。
裴煜辰眉头紧缩。
怎么就蠢成这样？浑身湿透连件衣服都不会换吗！
窗台边，看着裴煜辰的车开出院子。
乔蓓脸色扭曲成一片。
过了两日，许栀栀正打电话催报社登自己“打人”的新闻。
不知为何，报社那边一直推脱。
这时，她收到一条匿名信息：想登报，下午3点就带着离婚协议到咖啡厅包厢来。
下午3点，咖啡厅。
许栀栀走进包厢，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墨镜帽子的乔蓓。
她脚步一顿，随即关上门坐在了乔蓓对面。
乔蓓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脸色一沉：“离婚协议呢？”
“这是机密文件，不能给你。”许栀栀淡淡道。
“机密？”乔蓓嗤笑一声。
她看着许栀栀，像在看一只可怜虫：“你以为为什么煜辰要和你假结婚？”
许栀栀直直愣住。
好半天，她哑着嗓子艰难的问：“……为什么？”
“当然是我提出来的啊。”
乔蓓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刺透许栀栀努力建立的保护壳。
“看着你那么小心翼翼喜欢他的样子，我都不忍心了，恰好那时候我们需要一个挡箭牌，我就选了你喽。”
许栀栀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她只感觉整个人只剩一个空空的壳子，风一吹，便要碎成灰。
“他知道吗？”
裴煜辰也知道她这永远不打算说出口的喜欢吗？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你喜欢他。”乔蓓看够了她的狼狈，得意而不屑的说，“许栀栀，你的喜欢在煜辰眼里一文不值，就像你这个人一样！”
……
许栀栀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咖啡厅。
街上车水马龙，只有她的心荒芜一片。
“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将她震回神，一辆公交车紧急刹在她面前。
她急忙往后退回人行道。
公交车开走，所有的秩序很快又恢复如常，许栀栀看着不远处的裴氏大楼，不知为什么眼眶酸得一片模糊。
她用力咬紧牙关，眼泪却还是模糊了满脸。
她只是，只是太难受了。
第二日，裴煜辰来到公司。
许栀栀走进办公室，将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裴总，这是您要的离婚协议。”
转载自公众号：皓轩悦坊
主角：许栀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