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鲁园劳务市场人来人往，热闹极了，有种赶集市的感觉。

找工作的人手里都举着牌子，上边写着自己要找的工作，有瓦工，厨师，服务员，保姆，擦玻璃的等等，雇人的就在前边走来走去，像挑选商品一样。

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不知道从哪里弄牌子，再说也不好意思出售自己（我认为往那一站就是出售自己）

那天，我溜达了一天，没有一个人问我，我也不好意思主动问别人。下午的时候，那些举牌子的几乎都被雇走了，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还在坚持着。

要散园的时候，我走出了劳务市场，要坐公交车回毛巾厂。

工厂就这点好，没正式办理离职手续，我们随时回去住，其实在那不干了，我们也可以回去，只要门卫让进就行。

那会儿门卫老头挺照顾我们这些外地人的，有亲戚或者朋友来，他都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管。

我至今记得门卫老头的样子，鼻梁上总挂着一副老花镜，看人从眼镜上边看，手里举着报纸，不知道识字不识字，反正有时报纸拿反了。我们经常说他没文化愣装文化人。

说回我找工作那天，我正等公交车的时候，从鲁园劳务市场里跑出一个人，他问我是找活的吗？看我转悠好几个小时了。

“是” 我谨慎地点点头，戒备地打量他好几眼。

他看出了我的疑心，忙解释，他叫李伟，想给饭店找服务员，没找到合适的，问我干不干，供吃住，每个月三百，在铁西区北二路，变压器厂附近。

我见他样子挺真诚，不像骗子，就说我去看看吧！

于是我跟他来到了北二路的天宫酒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瘦小枯干，一米六左右，脸上好像丘陵地带，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

老板叫陈志明，一双色咪咪的眼睛从我进屋那一刻就盯着我看，贼眉鼠眼，把我看得直发毛。

我本想不干，但看到饭店有好几个服务员，又有客人吃饭，不像是黑店，我就留了下来。（更大的原因是当时我无处可去，回工厂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当天晚上九点，饭店没有客人，服务员就下班了，有个叫董艳杰的，家在明廉，还有一个是小李，在她叔叔家住，另外一个是建昌的，跟厨师是两口子，他们俩在沈阳租的房，只有我在饭店住。

当时在饭店住的还有老板和老板娘，但是我没看到老板娘，只有老板一个人，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晚上十点，我洗漱完了，准备睡觉。那时饭店没有宿舍，在包房住，把靠背椅对着放一排，铺上褥子，就在上面睡。

我刚进去整理椅子，老板过来了，贱兮兮地问：“袁儿，在这睡冷不冷？能睡习惯吗？”

当时是五月份，天气挺暖和的，他是明知故问，我摇摇头，“不冷”。

老板坐了下来，吧啦吧啦跟我聊了起来，问我多大，家是哪的，家里几口人，什么时候来的沈阳，问了一堆废话。

后来，他又莫名其妙跟我说他很寂寞，老婆不爱他，外面有情人，总也不回来陪他，我那会儿还小，不懂他所说的寂寞是啥意思。

那晚，直到我困的两眼皮打架了，陈志明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我要是害怕就喊他。

我心想，只有你才让我害怕。

那一夜，我没怎么睡，时时担心陈志明会闯进来，因为包房没有门插，只能用椅子顶上，直到天蒙蒙亮了，门口传来早起遛弯的人说话声，我才放心睡去。

第二晚，老板娘还是没有回来住，不过白天的时候，老板娘和一个开吉普车的男人回来吃饭了。

服务员喊老板娘唐姐。唐姐挺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她性格爽朗，典型的东北女人性格。为人挺和善，说实在的，她嫁给陈志明真是亏死了，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那个开吉普车的男人是唐姐情人，在沈阳某局当局长，仪表堂堂，跟唐姐倒特般配。

陈志明看媳妇和别的男人回来，不但没生气，还屁颠屁颠跑过来，一个劲儿地问吃啥，唐姐对他爱搭不理的，自己去后厨找厨师做情人爱吃的菜。

当时看着陈志明哈巴狗的样子，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悲，老婆明目张胆跟情人在一起，他大气不敢出，一个男人，活到这个地步也是悲哀！

那天，我是真希望唐姐留下来，那样晚上我就不害怕了，我估计不只是我希望，陈志明也希望吧？

但是，这只是我和他的一厢情愿。

唐姐吃完饭就和情人走了，临走时拍拍我肩膀，让我好好干，说赶明儿给我买双瓢鞋。

晚上，我照例整理椅子，铺上褥子想睡觉，我刚躺那，就听陈志明在外喊，“袁儿，小袁儿……”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酒意。

呵呵，他这是借酒浇愁了。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爬起来，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声不敢吭。

“袁儿，给我开门，我知道你没睡！把门打开！”

陈志明咣咣敲门，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大气不敢喘，突然，咣当一声，房门被猛烈地撞开，把我撞得一踉跄，当时摔倒在地。

陈志明喷着酒气进来了。

当年我在天宫酒店附近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