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背影

文/闲水叔叔

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不知道延伸到哪里的小路，两旁零星地站着几棵落叶的小树。

我的心莫名地颤抖着，不觉潸然泪下，因为那个老人的背影，像极了我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已经二十多年了。每当我想起他，最先映入脑海的，就是他老人家的背影。他的背影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简直就是镌刻在了脑海之中。

自古逢秋，便是诗意浓浓。众多文人墨客都为它写下了无数赞美的诗篇。“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秋天的美景一览眼底，美不胜收。可我却不是很喜欢秋。因为提起秋，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它曾经带给人们的灾难和带给我的恐惧。

记得小时候，那一年的秋天，不知是谁得罪了上苍，惹得天公发怒，召集四海龙王齐至。把大、中、小雨，瓢泼暴雨，通通搬来，布施在我居住的小镇上。

在时而倾盆如注，时而细丝绵绵地下了近二十几天的雨后，街道上到处积满了水。雨水的饱和，致使山洪暴发，洪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冲入河道。河水猛涨，河堤终不堪湍急水流的撞击，坍塌成泥。河水像突然打开的闸门，又似脱缰的野马，嘶吼着，肆虐贪婪地吞噬着万物生灵。它所到之处，房屋倒塌，街道被冲毁……人们惊恐地四处奔跑逃生。父亲也带着我和弟弟妹妹寻着安全的地方跑。

我家前面不远处是一所小学校，学校的后面有一个小山包。父亲抱着妹妹，领着我和弟弟，向那跑去。

当跑道学校操场时，就看见洪水挾裹着树木、碎石，还有房屋倒塌后的杂物由东向西，黑乎乎地朝着我们呼啸着奔涌而来。

父亲喊了声：“快跑！”

领着我们向前冲去。我们的双脚刚刚踏上山脚，大水就呼一下从我们的脚下奔涌而去。我和弟弟吓傻了，父亲也吓得脸色苍白，低喊了声：“好险！”

父亲低头看见我和弟弟害怕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我俩的头，温和地说：“别怕，爸爸在呐。”

听了父亲的话，我虽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但还是心有余悸。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所带来的恐惧，至今想起来， 脊背仍觉得阵阵发凉。

因为母亲在家收拾东西，还没有出来。父亲把我和弟弟妹妹带到山包最高处，嘱咐我照顾好他们，他要回去接母亲。

这时，水涨得越来越深。我害怕父亲被洪水冲走，又怕母亲被洪水困在家中出不来，更恨自己幼小无能。情急中，我竟天真的盼望，此时此刻神仙快点下凡，哪怕是妖魔鬼怪，只要会变就行，变成一艘大船，把母亲从家中接出来，就不用父亲去冒险了。

父亲看出了我的担忧，平静的对我说：“别怕！照顾好弟弟妹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就匆匆离去，义无返顾地冲入洪水中。

看着父亲在没腰身的水中，艰难行走的背影，他那瘦弱的身躯，在我眼里，刹那间，似真似幻，所有的光华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天地万物只留他一人卓绝独立！那坚定的背影，在我心中烙上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当我看到父亲和母亲浑身湿漉漉的，相互搀扶着来到我面前时，我立刻欢呼着跑向前，紧紧地抱住他们，久久不放，生怕一撒手，他们就会离我而去。

长大后才懂得，父亲当年，之所以会义无反顾地行走在湍急的洪水中，那是他为人夫、为人父的无疆大爱，是对家人血亲无私无畏的责任和担当。

参加工作后，我离开了家乡。只有逢年过节，父母的生日，才能回去和父母团聚。每到这样的日子，父亲就会计算好车次的时间，早早地站在家门前的小路上，翘首张望，直到看见我，才咧开嘴无声的一笑。

有一次我回家，因下雨，小路满是泥泞，我就从大路绕道走的，快到家时，看到父亲一如既往地站在小路上，向前张望。或许是比以往等的时间长了些，父亲看上去有些焦虑不安和失望。

看到父亲有些苍老和孤独的背影（这背影和我在网上看到的照片，几乎一摸一样），心酸的隐隐发痛。

我含着泪叫了声：“爸！”

父亲回头看见我，脸上无奈与失望的痕迹瞬间消失。嘿嘿一笑，略带腼腆的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看着这张照片，我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想着父亲对我的关爱，对少不经事时叛逆的我的包容。想着父亲对我的教诲，特别是想着父亲在病危弥留之际，病床前，他老人家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混浊的眼神中，透着千般万般的不舍。我忍不住痛哭失声。泪眼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那时而高大，时而瘦弱苍老的背影。

最宽广的不是大海，而是父亲的胸怀。最遥远的不是天涯海角，而是父亲的等待。最高的不是山峰，而是父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