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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伋名言】孔庙的从祀制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间:2023-03-31 05:16:00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凡有文明,必有“礼”的存在。然百王之礼,至周而备。三百三千之仪,皆文王周公精神之所寓。故孔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从历史上来看,宗周文明始终是古代中国的终极理想和指导。但宗周礼乐文明在春秋战国之际却遭遇了最大的危机,规范被践踏、秩序被破坏、道德被抛弃,礼乐失去了旧日的尊严与力量,成为了诸侯间夸示与享乐的工具。文武之道、礼乐之制此时已濒临消亡之际,中华文化很有可能像后来的罗马帝国那样在享乐、堕落和战争中消亡。而在这样一个严峻的时刻,一个存亡继绝的伟大人物出现了,这便是先师孔子。“至圣”孔子是继周公之后发展中国古代礼乐文明的一个关键人物,其贡献一是继承、推广和宣扬礼乐文明,整理和传播了记载古代礼乐文明的经典文献;二是以礼乐为解说对象,着力彰显礼乐文明之精义,强调礼乐文明的人伦教化和治世之功,以期重建周代的礼乐文明。周代的礼仪、典章、制度取法乎夏、商并发扬光大之,非独是后世儒家心中孜孜以求的终极理想制度,更是中国礼乐文化的成熟期。但当时教育是“王官之学”,教育的权利掌握在“王官”手里,为当时极少数的贵族所独享。而正是孔子的“有教无类”,才打破了这种贵族教育,开创了人类历史上平民教育的先河,这是孔子对人类文明的巨大贡献。鉴于孔子的巨大贡献和影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也列孔子为世界十大名人之首。

《周礼·大宗伯》职“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祇之礼”,如前引《大司乐》所云“凡有道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所云,古人每事必祭其创始人,譬如耕之祭先农、桑之祭先蚕、学之祭先师,正是这样的道理。《礼记·祭法》又云:“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圣王制定祭祀的原则,就是凡被百姓树立为榜样的就祭祀,凡是因公殉职的就祭祀,凡是为安邦定国建有功劳的就祭祀,凡是能为大众抵御灾祸的就祭祀,凡能救民于水火的就祭祀。也就是说,只要是对于文明进程和人类福祉有过贡献的前贤大德,先民们就不会忘记他们的恩泽。而“先圣先师”,正是此列。古者凡立学必释奠于先圣先师,所以报本反始崇徳而劝学也。孔子删述六经、垂宪万世,是中国文化人格化的总代表,更是人类精神语义符号的象征。人以圣人为至,圣人以孔子为至。自太史公始以“至圣”尊孔子,后世相沿不替。至《旧唐书·职官志》及宋《政和五礼新仪》皆承《周礼·大宗伯》“天神人鬼地祇之礼”之说,又列释奠为四:“凡祭祀之名有四,一曰祀天神,二曰祭地祇,三曰享人鬼,四曰释奠于先圣先师。”[1]“先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明;后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法”[2],斯言诚是。而明成化四年(1468),《御制重修孔子庙碑》碑文所说尤为清晰:

“孔子之道之在天下,如布帛菽粟,民生日用不可暂缺。其深仁厚泽,所以流被于天下后世者,信无穷也。为生民之主者,将何以报之哉?故新其庙貌,而尊崇之。尊崇之者,岂徒然哉?冀其道之存焉。”

《荀子·礼论》谓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清人庞钟璐《文庙祀典考》亦云:“夫欲敦教化厚人伦美风俗,必自学校始。学校崇祀孔子,附以先贤先儒,使天下之士观感奋兴,肃然生其敬畏之心,油然动其效法之念,其典至巨,其意甚深。”孔子明伦理之道以教化天下,万世赖之。孔庙祀典其实是一个包含了教育、学术、政治等成分在内的多目礼仪,更是中国道统的传承和象征。经过历世的演进和祀典等级的不断提高,泮宫礼乐蔚为大观,成为中国极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诚如明人董翼所说:“古今道德之极,莫盛于孔子矣。古今隆重之典,亦莫盛于孔庙矣。”[3]释奠礼的祭祀对象除了孔子外,还包括从祀的四配、十二哲、及东西两庑172位(至1919年)历代先贤先儒。这里面不但包括孔门高足,更有后世的诸葛亮、范仲淹、文天祥、陆秀夫、方孝孺、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等等,他们的浩然正气与先师之教一脉相承,这对于中国文明的进程实在功莫大焉,中华文明更因之而绵延不绝。

曲阜孔庙西配位

宋元之际的大儒熊禾有句名言:

“尊道有祠,为道统设也。古者建学立师教学为先,而其所学则以道德功言为重,而道其总名也。”[4]

《明史》载刑部尚书钱唐、侍郎程徐抗明洪武二年“诏孔庙春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疏一事云:

唐伏阙上疏言:“孔子垂教万世,天下共尊其教,故天下得通祀孔子,报本之礼不可废。”侍郎程徐亦疏言:“古今祀典,独社稷、三皇与孔子通祀。天下民非社稷、三皇则无以生,非孔子之道则无以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皆圣人也。然发挥三纲五常之道,载之于经,仪范百王,师表万世,使世愈降而人极不坠者,孔子力也。孔子以道设教,天下祀之,非祀其人,祀其教也,祀其道也。今使天下之人,读其书,由其教,行其道,而不得举其祀,非所以维人心、扶世教也。”[5]

熊、钱、程三氏之言,其实正道出了祭祀先师的真正内涵和意义。在中国历史上,释奠礼并非某人对某思想、某文化、某人物之特殊喜好之表达,而是关涉国家遵循何种“道统”而发展何种文明的重大问题。释奠先师,正是要表明国家遵循何种道统,这在古代具有着宪制性的意义。《左传•成十三年》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此之谓也。

北京孔庙西配位

《礼记·祭义》云:“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这种祀天配享的形式同样也在孔庙中存在,颜渊、曾参、子思、孟轲这四位最杰出的孔门弟子配享夫子,此谓“四配”。如前文所列,四配根据入祀时间的先后顺序依次是:三国曹魏正始二年(241年)二月,“使太常以太牢祭孔子于辟雍,以颜渊配。”这是颜子配享之始;唐睿宗太极元年(712年)“释奠以曾参配”,是为曾子配享之始,然不久辍之;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孟子开始进入配享行列;宋室南渡后,尤重儒学道统,理宗增祀子思于十哲,度宗咸淳三年(1267年),曾子子思则升配孔子。咸淳从祀,四配底定。孔庙“四配”的确立,究其本意,诚如朱子所云“配享只当论传道,合以颜子、曾子、子思、孟子配。”秦蕙田《五礼通考》按曰,配享之位得朱子此论始定。明人李之藻《泮宫礼乐疏》亦云:“窃思配之有四,大抵以道统论。自颜子而外,曾、思、孟递演宗传。”[6]顾亭林先生《日知录》赞曰:“周程张朱五子之从祀定于理宗淳祐元年,颜曾思孟四子配享定于度宗咸淳三年。自此之后,国无异论,俗无异习,历元至明,先王之统亡,而先王之道存,理宗之功大矣。”

宋度宗咸淳三年诏曰:

“惟孔子独称颜回好学,固非三千之徒所同也,而其学不传。得圣传者,独曾子传子思,子思传孟轲。忠恕两语,深契一贯之防。《中庸》一书,丕阐前世之蕴。而孔子之道益著,向非颜、曾、思、孟相继衍绎,著书垂训,中更管、商、杨、墨、佛、老,几何其不遂泯哉?今大成惟颜、孟侑食,曾、思不与,尚为缺典。其令礼官议可,升曾思侑食。并议可升十哲者以闻。”[7]

但咸淳四配之制,在当时囿于宋元对立,南北隔绝,实际上只局限于江南,蒙元统治下的北方广大地区并未施行。真正如顾亭林先生所说的“国无异论、俗无异习”,则要到元仁宗延佑三年(1316):“初,曾子子思于南宋咸淳间虽跻配位,而元人未用其制。延佑三年秋七月,以御史中丞赵世延言,南北祭礼不宜有异,乃诏春秋释奠以颜曾思孟配享。”[8]

据《论语·先进》的记载,孔子用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评定其弟子的优长:“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论语》上的这段话,就成为唐开元八年(720),唐玄宗诏令国学祭祀孔子时,“十哲”配食夫子的由来。而孔孟之后,儒学最杰出的功臣就是宋代朱熹。朱子,是中世纪儒学复兴和建树最伟大的人物和集大成者。朱子所撰《四书集注》,水平冠绝今古,成为元明清三代的官定文本,其礼学成就更是宋代以后的礼学之宗,对中国、乃至日韩等泛中华文化圈的思想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鉴于朱子对儒学的杰出贡献,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增补朱子为第十一哲。清乾隆三年(1738),又增补有若为第十二哲。此谓孔庙“十二哲”。

除了四配、十二哲之外,在孔庙大成殿的左右两侧之东西两庑,供奉历代先贤先儒。先贤是四配、十二哲之后的第三个等级,主要是指孔门弟子。东汉永平十五年(72),明帝阙里祭祀孔子,并祭孔门七十二子,这是君主祭祀孔门弟子之始。从祀者经过历朝的增补进退,现在孔庙从祀的先贤共有七十九人,供奉于东西两庑之北端;先儒在先贤之后,属于孔庙从祀的第四个等级,供奉于东西两庑之南端。孔庙的从祀者皆是在历史上对儒学有杰出贡献的学者,从历史上来看,孔庙从祀制度的真正确立应始于唐太宗贞观二十一年,在此之前配位孔子的只有颜回一人而已。唐贞观二十一年,太宗下诏,每年太学祭祀时,将左丘明等二十一位为《春秋》、《诗》、《书》、《礼》、《易》等作过出色的注释的经师学者,作为传播儒学的功臣配享于尼父庙堂,以表彰其传注之功。此后,从祀先儒的名单经过历代的不断增加,最后达七十七人,供奉于东西两庑南端。

台北孔庙西配、西哲位

孔庙祀典,作为儒家学术最忠实的风向标和最直接的体现,直接反映着国家的政教制度和儒家学术的真实动向。而孔庙从祀制究其实即儒家道统的制度化,其非但象征着道统的赓续,更是历代中央政府对“真儒”的一种认定。职是故,从祀者具有儒学正统的地位,其著作攸关后世儒学发展的方向和学校教育的内容,这对后世的影响可谓极其深远,更具有很强的政治性。实际上,历史上也正是通过孔庙从祀制度而对一个时代儒家学术思想的总结。换言之,一部孔庙从祀史实则是一部真正的儒家学术史。诚如明人霍韬为请祀明初大儒薛瑄时所说一样:“历代从祀孔庭之儒,若孔门七十二贤,则亲炙圣化者也;汉儒,则搜辑圣经者也;唐儒,则疏注圣经者也;宋儒,则阐明圣经者也。”此皆“躬任斯道,羽翼绍明,夫皆有功后学,列诸祀典亦崇徳报功之义也。”[9]帝王之祀有终,孔子之祀无穷,古代学人们亦以能得祀孔庭为毕生砥砺的至高荣耀和终极梦想。诚如明人瞿九思所撰《孔庙礼乐考》所云,传统社会的儒生们相信“从祀大典,乃乾坤第一大事”。直到清廷退位之际,这个观点可谓是一直萦绕于天下士子脑海之中。而就历史演进来看,作为尊师之礼的孔庙祀典之兴废与学术事业之荣衰、国运之隆替,又从来都是紧密联系而又休戚相关的。

明神宗朱翊钧有云:“孔子有功万世,宜享万世之祀。诸儒有功孔子,宜从祀孔子之祀。”[10]孔庙的从祀,严格上来说是一种祔祭制度。对于孔庙的从祀,明儒王世贞认为文庙从祀与太庙从祀有异曲同工之妙,并对此也有着精辟的论述:“太庙之有从祀者,谓能佐其主;文庙之有从祀者,谓能佐其师,衍斯世之道统也。”[11]而李之藻在《泮宫礼乐疏·卷二》“从祀沿革疏”中则云:“其从祀何也?圣人之徒,亲炙私淑不必同,然躬任斯道,羽翼绍眀,夫皆有功后学,列诸祀典,亦崇徳报功之义也。”李氏此言,道出了孔庙从祀之标准:“崇德报功”,简言之,即尊崇德行报答功劳。“德”,圣贤之“德目”实为儒学立命之所系,自不待言;而“功”,就是实践孔子之道之功、发明孔子之道之功。《明宪宗实录》载成化四年廷臣彭时、游宣等人讨论熊禾入祀之时的一番话,亦可见孔庙从祀之严肃性:

“举祀典以重有德、报有功,实治化之所关,人心风俗之所系,古今皆慎之。若孔庙从祀,必其人修行足以继性圣,明理足以启后人,著书立言足以羽翼圣经,传之万世而无弊,然后得与于斯,非止于一德一功之可称者比。此尤不可不慎也。”[12]

正是在这种审视下,孔庙从祀制度经过了从唐代“代用其书、垂于国胄”到明代“崇德报功”标准的演变。明嘉靖九年厘定祀典,将唐代从祀的“诬陷忠良”的马融、“建短丧之议”的杜预、“尚老庄之学”的王弼和宋代从祀的“美化新莽、大义不存”的杨雄、“以性为恶、以礼为伪,大本已失,更学何事”的荀况,一并罢黜孔庭。孔庙从祀的这个标准和据之以作的决定,自此以后为后世所遵守,成为制度。

曲阜孔庙东庑内景

关于孔庙从祀的祀位次序。虽然早在东汉时期,明帝永平十五年就曾幸孔子宅祠仲尼及七十二弟子,章帝元和二年东巡过鲁亦如之,灵帝光和元年又置鸿都门学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但其时的祀位之设已不可得知。约略来说,孔庙祀位的演变经过以唐、宋、明(嘉靖)三个时期为主要代表。唐贞观二十一年以左丘明以下二十一人配享孔子,《大唐开元礼·卷五十四》“国子释奠于孔宣父”记载了唐代国学释奠的位次情况:

“设先圣神坐于庙室内西楹间,东向。设先师神坐于先圣东北,南向。其余弟子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贡、冉有、子路、子游、子夏、闵子骞、曾参、高柴、宓子贱、公西赤、林放、樊须、有若、孔忠、琴牢、梁鳣、叔仲会、冉孺、曽点、陈亢、漆雕开、商瞿、司马耕、子张、巫马施、秦非、商泽、郑国、公冶长、澹防灭明、原宪、蘧伯玉、公伯寮、燕伋、秦祖、冉季、左人郢、公孙龙、任不齐、南宫绦、秦商、亷洁、步叔乘、施常、颜之仆、狄黑、漆雕哆、县成、颜路、颜哙、公祖句兹、伯虔、荣旗、颜高、秦冉、申枨、颜辛、申党、公晳哀、后处、曹恤、奚容葴、石作蜀、壤驷赤、漆雕徒父、乐欬等坐,及二十一贤左丘明、公羊高、谷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贾逵、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宁等坐,以次东陈,皆南向,西上(若东陈不容,则又于东壁屈陈而南,西向)。席皆以莞,设神位各于坐首。”

根据文字的描述来看,唐代的祀位之设是一种单线排列法,古人亦谓之鱼贯法。即,从祀者皆列座于孔子位之左,一字排开,如果排列不尽,则又“屈陈而南”,沿东墙拐弯排列。而孔子正位之右则为虚位。宋代以前,孔庙祀位均设于殿上,宋代开始则出现了两庑之始设,专门供奉从祀诸儒。《文庙祀典考·卷三》“祀典溯源二”云:“(宋)太祖因周国子监增修之,塑先圣亚圣十哲像画七十二贤及先儒二十一人像于东西庑之木壁。”宋初的孔庙祀位虽然有了两庑之设,但其祀位之设仍然延续了唐代的单线排列法。即,西庑第一位接续东庑最后一位。对于这种情况,在神宗元丰七年孟子从祀之后,徽宗崇宁三年太常寺即建言:“国朝祀仪诸坛祠祭正位居中,南面。配位在正位之东南,西向。若两位亦并为一列,以北为上,其从祀之位又在其后。今国子监颜子孟子配享之位即与闵子骞等从祀之位同作一列,虽座次少上,而在文宣王帐座之后,于配食之礼未正,请改正位次,为图颁示天下。”[13]同年,王安石配享孔庙,位在孟子之次。政和三年,又诏封王安石为舒王,配享;安石子王雱临川伯,从祀。《政和新仪》成,定释奠以颜回、孟轲、王安石配享殿上;闵损、冉耕、冉雍、宰予、端木赐并西向,冉求、仲由、言偃、卜商、曾参并东向;东庑,颛孙师以下至扬雄四十九人并西向。西庑,林放以下至王雱四十八人并东向。南宋名儒黄震记载了当时的祀位情况:

“震闻太学博士陆鹏举云,初制,颜孟配享,左颜而后孟。熙丰新经盛行,以王安石为圣人,没而跻之配享,位颜子下。故左则颜子及安石,右则孟子。未几,安石女婿蔡卞当国,谓安石不当在孟子下,迁安石于右,与颜子对,而移孟子位第三,次颜子之下。遂左一颜孟而右列安石。又未几,蔡卞再欲升安石压颜子,渐次而升。”[14]

靖康元年罢王安石配享,正位之右依然延续唐代的“虚右”之法,而颜孟并坐于左。孔庙祀位的最终底定,实则源自中世纪最伟大的儒学复兴者朱子的建言。朱子于绍熙五年撰成《绍熙州县释奠仪图》而对孔庙祀位改进之,遂为后世之范本。“释奠,据开元礼只是临时设位,后来方有塑像。颜孟配享始亦分位于先圣左右,后来方并坐于先圣之东,西向。……孔子居中,颜孟当列东坐,西向。七十二人先是排东庑三十六人了,却方自西头排起。当初如此,自升曾子于殿上,下面趱一位,次序都乱了。……又云:某经历诸处州县学,都无一个合礼序。”[15]根据文献来看,朱子对孔庙祀位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其改进方案是,配位未作调整,但哲位和两庑均以东西相对为序,尤其是两庑祀位,改变了前代虽有两庑祀位,但仍是单线排列的做法。朱子的方案是第一、三、五、七依次于东庑排序,第二、四、六、八则在西庑列位,以此类推,以年代先后为序。在《朱子语类·卷九十》中,对当时新考亭书院的祀位有着明确的记载,可管窥其详:“宣圣像居中,兖国公颜氏、郕侯曾氏、沂水侯孔氏、邹国公孟氏西向配北上。并纸牌子。濂溪周先生、东一。明道程先生、西一。伊川程先生、东二。康节邵先生、西二。司马温国文正公、东三。横渠张先生、西三。延平李先生、东四。从祀。亦纸牌子。并设于地。”再通过《宋史》的记载来看,咸淳三年的祀典从祀之位接受了朱子的两庑改进意见,而配位依然一仍旧贯。当时其祀位之序为:兖国公、郕国公、沂国公、邹国公,居正位之东面,西向北上,为配位;费公闵损、薛公冉雍、黎公端木赐、卫公仲由、魏公卜商,居殿上东面,西向北上;郓公冉耕、齐公宰予、徐公冉求、吴公言偃、陈公颛孙师,居殿上西面,东向北上。为从祀;东庑,自金乡侯澹台灭明至华阳伯张栻,凡五十二人,并西向。西庑,自单父侯宓不齐至开封伯吕祖谦,凡五十二人,并东向。[16]而后来四配之位的东西相向列座之改变,具体时间史载不详。明儒丘濬曾怀疑与金人制度有关。《大学衍义补》云:“今则四子者配享皆左右列,不知始于何时。意者宋金分治,宋人之制如熊禾所云,金人之制则以颜孟与孔子并列,其后平宋又加以曾思因而不改欤。燧之所见盖北方庙像欤?”[17]

《文庙祀典考》中的大成殿祀位图

在称号方面,明嘉靖之前的孔庙从祀诸儒,皆以伯侯之爵而得祀。嘉靖九年厘正祀典依大学士张璁之言,去孔子王号称至圣先师,从祀者公侯伯之号则易以先贤先儒。四配以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亚圣孟子,十哲以下及门弟子皆称先贤某子,左丘明以下皆称先儒某子。十五年又诏以左丘明曾亲受经于圣人,改称先贤,并改周程张朱邵并称先贤,位列七十子以下汉唐诸儒以上。由是,孔庭祀典而定,嘉靖以后孔庙从祀先贤先儒的祀位以道德和史传年代为序。对于嘉靖改制,孔子六十九代孙孔继汾论曰:

“张璁之议,诚不为无见。或曰,璁本以议礼得幸,因大更祀典欲以掩永陵追崇兴献之失耳。岂真知尊夫子者哉?然而君子终不以人废言也。”[18]


[1] 《旧唐书·志第二十三》“职官二”。另,《政和五礼新议·卷一》“序例·辩祀”中亦云:“凡释奠之礼,天神曰祀,地祇曰祭,宗庙人鬼曰享,至圣文宣王、昭烈武成王曰释奠。”

[2] 见阙里孔庙“元大德十一年《加封孔子大成至圣文宣王碑》”。

[3] 童翼《孔庙缺典疏》,收入雍正《四川通志·卷四三》“艺文”。《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561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版。

[4] 《勿轩集·卷二》。

[5] 《明史·卷一百三十九》“列传第二十七”。

[6] 四库本《泮宫礼乐疏·卷二》“从祀沿革疏”。

[7] 四库本《泮宫礼乐疏·卷二》。

[8]《阙里文献考·卷十四》“祀典考第三之一”。

[9] 《泮宫礼乐疏·卷二》“从祀沿革疏”。

[10] 《明神宗实录·卷一百五十四》。

[11] 《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十五》。

[12] 《明宪宗实录·卷五十四》。

[13] 《阙里文献考·卷十四》“祀典考第三之一”。

[14] 《文庙祀典考·卷三》“祀典溯源二”。

[15] 《朱子语类·卷九十》“礼七”。《文庙祀典考·卷三》亦同。

[16] 《宋史·卷一百五》“志第五十八、礼八”。

[17] 《大学衍义补·卷六六》“释奠先师之礼下”。

[18] 《阙里文献考·卷十四》“祀典考第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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