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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微信名字】求助于防止家庭暴力小程序的年轻人。

时间:2023-03-25 18:26:14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迹,然后消失在互联网。

带来创伤的是童年

11月4日,一条近千字的留言出现。

秦茗(化名)在留言中说,她是一位艺术类专业的博士生,按照正常年限,今年本该毕业了,但因为去年中重度抑郁症复发,她申请了休学和延期毕业。她按时吃药,定期复查,但生活依然陷入停滞。从去年直到现在,她无法和父亲交流,也没有能力和导师联系,“因为这些都会刺激到我的创伤部分。”

给她带来创伤的是童年。

大约幼儿园的时候,父亲回家,她上前去拥抱,想要拍拍父亲的啤酒肚,结果被喝醉酒的父亲一脚踢开,秦茗向后打了几个滚。小时候,父亲经常强迫她亲嘴,秦茗表达了自己的不喜欢,也和她的母亲沟通过,但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了很久。

母亲对秦茗很严厉,有很高的期待,不允许她犯错,也不接受她是一个高敏感的孩子。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会当着众人的面,褪下她的裤子,在下半身赤裸的情况下,打她的屁股,“让我感觉非常屈辱。”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自杀,但没有实施。再大一些,初中的时候,她觉得,每天看到的天都是灰色的,但是没有去医院确诊是否是抑郁症。

秦茗独自穿过成长的隧道,在磕磕碰碰中长大了。过去的创伤在她长大后的生活中不断重现,她会在相似的情况下被刺激,然后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在有压力的时候,她会殴打自己,扇自己的脸,一直到脸上有巴掌印。

2019年,秦茗博士入学,她和家里切断了经济关系,依靠做家教的钱和每月1500元的补助生活。但从去年患病以后,学业停滞,补助到期,她的经济来源断流了,无法支持治病的花销。而父母经商失败,家里的经济情况也陷入窘境。在留言结尾,她提出了申请资助。

这不是一次典型的家暴求助。没有正在或近期经受的身体暴力,而更多的是精神创伤,但这仍然是家暴求助小程序覆盖的范围。在微信中输入“家暴求助”,进入小程序的页面后,点击“救助金申请”,首页显示紧急救助金将“提供金钱、医疗、心理、住宿以及法律等援助”。紧急救助金是源众首创,目的是让受暴的妇女儿童能尽快开始新的生活,金钱补助为每月每人1500元。

王卓盈很快和秦茗取得联系,“一个很礼貌的女生”,简单沟通之后,秦茗发来了申请紧急救助金需要的证据,包括在读证明,抑郁症诊断证明。一切流程都很顺畅,小程序团队为秦茗介绍了十次心理咨询,为期两个半月,咨询费用从3000元的救助金里扣发。

当秦茗把申请表填完发回给王卓盈的时候,她在微信中打下一段话:“今天接到您的电话真的非常感激,不管是家庭还是学校都对我的经历忽视,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经历的事情是不对的,我一直挣扎在痛苦里,没办法走出来,今天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权威机构回应我,向我确认这些事情确实发生了,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是存在的。”

小程序上线一个月后的统计数据:紧急救助金申请者的身份比例情况。受访者供图

目前,秦茗已经进行了三次心理治疗。

在李莹看来,并不是所有的心理咨询师都适合为家暴受害者提供服务。她认为,一些心理咨询师如果没有受过家暴的实操训练,很难给出合适的回答,会无意识地认为受害者有过错,要求受害人去改变,而没有看到施暴人才是暴力之源。“施暴人不改变,就不可能改变这种权力控制关系。”

当李莹决定是否和一个心理咨询师合作时,她常常会问对方一个具体案例,以此来检测对方是否符合需求。比如问:当一个家暴受害者因为唠叨频繁被家暴,心理咨询师如何开展工作。李莹遇到的一些咨询师会答:既然唠叨是受暴的原因,会尽量让受害人改变沟通方式。李莹继续追问,“不唠叨但是可能会因为家务或孩子问题继续施暴,该如何?”这时候一些咨询师会陷入沉思。

在家暴服务过程当中,李莹说,其中有一个禁语是,“他为什么打你?”因为这个“为什么打你”的背后就是“你做错了什么”。而任何过错都不是施暴的理由。

李莹律师回访家暴受害人。受访者供图

为母亲求助

8月18日小程序上线后的一个星期,迎来了求助峰值,每天都有30多人进行家暴求助和咨询,三个月过后,“传播的涟漪似乎停止了”,每天的求助数量在10人以下。

为了更下沉,为了触达更多农村地区的中老年妇女,王卓盈在短视频平台上私信了20多位农村网红,希望他们能帮忙推广,她添加了对方的商务微信,但一听说是公益的,对方就回“那下次再聊”。

另一边,留言中有大批年轻人想当志愿者,李莹公布了邮箱,收简历,面试,组织培训,目前源众汇聚了近200名大学生志愿者。

志愿者张馨元是一名政治学的大三学生,目前她是源众原创文章的写作者,加入志愿团队的原因是,当时刷到微博时,她身边的好友正在陷入母亲被家暴的困境中。

在培训的过程中,她学习到精神暴力也是家暴的一种,她把学到的东西对应到父母的婚姻中,发现了长期以来拧巴关系中的症结,她把思考和母亲分享,“结果我妈她挺不理解,她觉得她遭受到的语言贬损都是正常的。”

9月2日周五晚,志愿者团队进行了第一次线上见面会暨《反家暴法》培训会。受访者供图

张馨元把小程序转发给了母亲被家暴的那位好友。她觉得,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这个声音传递出去。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替母亲求助。

一位女儿在留言里说母亲长期受到父亲家暴,她留下了母亲的联系方式。当李青回访时,这位母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李青阐明了回访的原由和女儿的留言内容,这位母亲的态度很排斥,只留下一句话,“我们暂时没有需求”,便挂断了电话。

李青感觉到两代人的观念差异。另一个案例更加紧急。后台留言显示,母亲长期遭受家暴,走投无路之下自杀。李青迅速与对方取得联系,当时受暴女性正在医院抢救,身边围绕着亲戚。

但求助者毕竟不是当事人,律师能做的首先是征询当事人的需求,是否需要申请紧急救助金或者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求助者和李青说好,等母亲清醒之后再联系。但第二天晚上求助者跟李青说,“不需要帮助了,不离婚了,亲戚来了又劝下来了。”

一场对未成年人的实时援助

8月23日,一起家暴事件正在发生。女孩青青(化名)搜索到小程序,拨打过来电话的第一句就是,“你们能不能帮我跟警察说一下,如果他们不把我带走,我会被我爸打死的。”

母亲此前因为被家暴,已经逃离了家庭,只剩她处在暴力环境中。当晚,父亲又再次对她施暴,孤立无援中,她求助了母亲,无果,她选择了报警。

她唯一的希望是警察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但警方的态度是,“父女之间能有多大矛盾?”

这个求助正在发生,受暴者,施暴者,警察,律师通过电话都能连接,李莹远程指导了接线的志愿律师应对。

女孩青青一直在哭,撕心裂肺地大哭,志愿律师承诺会帮忙,让她先平静下来,然后青青把电话交给了警察,让律师和警察直接通话。

律师和警察说,“反家暴法明确规定未成年人被家暴,如果确实有伤的话,你要带她去看,如果已经有严重的人身安全危险,你应该带她去庇护。”

现实中,遭受家暴或是面临家暴威胁的未成年人不在少数。资料图。新京报制图 师春雷

律师特别强调,如果忽视当下的情况,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孩子的母亲已经因为家暴逃离家庭。“可见这种家暴是长期而且肯定是比较严重的。如果这次不管,那么对她父亲来讲,就是一种变相鼓励。”

同时,李莹在反家暴的群里询问当地妇联和社工的联系方式,各方力量行动起来,当地妇联和社工当晚就和女孩取得联系,“警察也安排了女警过来,整个链条都动起来了。”

下午5点求助,当晚11点警方向施暴者出具了告诫书,各方接力完成了一次家暴求助响应。

但不是每次都能有应对方法。

一位女大学生在外地上学,夜里10点多李青接到她的电话,称妹妹在家被父母家暴。

父母子女之间的家暴求助,给团队带来挑战。一是如何界定为家暴,是父母一时地震慑,还是长期以来的暴力行为。“当时她给我提供的信息很有限,很难进行界定。”李青分析完之后,这位大学生也开始困惑,无法判断到底属于哪一种状况。“她说以前有过暴力但是很少。”

律师首先承认孩子求助行为的合理性。但接下来另一个挑战是,如果确认是家暴,那么该如何给出建议。“不一定有特别好的办法能帮助他们。”

邵庆梅律师也是志愿律师团队的一名,她曾回访过多次控诉父母家暴的求助电话。10月底的一通求助来自一位大学老师,她的外甥被家暴,“从3岁打到8岁,孩子已经有点抑郁了,这个孩子的姥爷和妈妈一起打,男女混合双打,爸爸打得也狠,但是不多,她说有视频,考虑让姥爷,妈妈承担责任。”

邵律师分析,父母经常性的殴打可能构成虐待,可以申请剥夺监护权,但此时又有新的问题,孩子母亲的监护权剥夺了,谁能更好的监护?邵律师给出的建议是,搜集证据,然后报警,看能否有震慑作用。因为诉讼程序本身是双刃剑,可能会给亲子关系带来不可逆的影响。

而如果涉及虐待,那么谁来追究这个刑事责任,需要有人站出来代替未成年人追责,邵律师说“好多人都觉得是家庭内部问题,没有人去追。这类问题不单单是法律咨询,当地的村委会,妇联需要形成合力,它是一个系统工程。”

家暴求助小程序回访统计表,包括处理进度,求助需求和留言等内容。受访者供图

“接受自己的有限”

源众成立7年多来,李莹从不忌惮将自己的有限性开诚布公地告诉求助者。如果符合援助标准,源众会尽可能提供资源,无论是法律支持还是救助金,但不意味着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之所以提前将能力范围告知,也是为了避免帮不到的时候,“对方可能失落”。有时尽力帮忙了许久,但当事人选择重返暴力环境,那时李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尊重对方的意愿,“在我们的范围内尽力就好。”

邵庆梅律师曾遇到一个难题。一位女士,跟一位男士在一起生活,没有结婚,但有孩子,男方经常对她家暴,她问律师怎么保护自己的权益。邵律师建议申请人身保护令,女方说不行,怕她和孩子有生命危险;律师建议让男方离开住所,女方说不行,怕遭报复;律师建议让女方离开,答案也是不行,“离开的话损失会很大”。

穷尽了所能想到的办法之后,咨询又回到了最初“律师我该怎么办?”“我也提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没有结婚,就不受法律的保护,没有相应的权利。”

作为团队里的年轻人,王卓盈今年4月加入源众。最开始她抱着理想主义般的女性独立意识,进入反家暴工作,但在接触到习得性无助、受暴妇女综合征之后,她很难再将那些抽象的理想放置在这些现实境遇里。

小程序上线一个月后的统计数据:求助者与施暴者之间的关系。受访者供图

比如她曾经觉得“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离婚”的言论或许有一定道理,但在接触众多受害者之后,换位到受暴环境中,每个人都有软肋,“我可能都不敢逃跑,可能不比她们做得更好。”

由于从业周期短,她暂时还没有看到某个受害者有质的蜕变,开启新的生活,但她觉得,“如果我们不帮她们,她们可能会更困难。”

三个月来,李莹跟进时间最长的一个案例来自山东。一度陷入僵局,难有突破。

前几天刚刚传来好消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山东的陈玲(化名),被家暴5年,逃跑6次。8月25日,在她的第一次求助留言中,她写道,今年五月在邻居的报警下,她成功逃离,但是男方用各种方法让她回到身边。“他开始威胁我,杀我弟,杀我全家。报警几次,警察只做警告处理。我们全家提心吊胆,被他搅得鸡犬不宁。”

陈玲在留言末尾,目标明确,她希望得到法律援助,尽快离婚,最好能帮忙申请到人身安全保护令。

李莹律师和陈玲取得联系后得知,陈玲因长期照料自闭症孩子,没有合适的工作,经济窘迫。李莹的团队以最快的速度走完紧急救助金的申请流程,陈玲和她未成年的孩子,每人每月1500元,两个人获得了一笔3000元的资助,用于租房和生活补贴。

安顿下来没多久,住址有暴露的风险。陈玲选择再次搬家,很快,李莹团队再次给予她第二次紧急救助,依然是3000元。

当家暴求助小程序团队在紧急租房,转移安全住所,法律援助等支持之后,更多的后续生活,可能还得仰赖当事人自己。李莹团队里的成员,有时也会以自己个人的名义资助,“能帮一点是一点”,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道。

因为疫情的原因,李莹团队的律师难以亲自去山东援助。她四处寻找就近的志愿律师,在200多人的律师团队中寻求支援,但是遇到了挑战。有的律师会担忧,“这个男的这么穷凶极恶,我过去他打我怎么办?”

李莹无法保证“他不会打你”。

转机在11月来临。在李莹的建议下,陈玲多次拨打当地法援中心电话之后,终于找到了援助律师。陈玲漫长的逃离走出了第一步。

“小程序这件事情我们确实是做对了,觉得很自豪。”和以往仅仅只靠热线服务的模式相比,小程序抵达的用户有了成倍增长。起初,小程序的名字是“反家暴”,后来定为“家暴求助”,李莹说,更强调救助,而不是宣传和口号。

新京报记者 朱清华 编辑 陈晓舒 校对 李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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