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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名少’京城十三少?

时间:2022-12-02 09:58:03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在山东济南趵突泉景区,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那个炎热的夏日清晨,穿过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李清照祠堂突然横亘在眼前。

我的心跳立时加快了,从未想过,与你这位千古第一女词人是以这样的方式不期而遇。


我游离了人群,独自拾级而上,转过回廊,抬手抚摸着廊壁上镂空雕刻的一朵挨着一朵的梅花,想你这一生咏物词中最多的就是咏梅,留存于世的有七八首,足见你对梅的喜爱。廊下是一簇高大挺拔的芭蕉,那宽大肥厚的叶子绿意生凉。我走过去,在芭蕉树影掩映的石凳上小坐,感受着空气中似还游荡着的你的气息。


你原籍济南章丘明水镇,后随父迁居京城。你出身名门,父亲李格非官至礼部员外郎,你从小饱读诗书,衣食无忧,有着快乐的童年和少年。你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少年诗作便被士大夫们交口称赞。


待字闺中,你信手写下了多少脍炙人口的上乘之作啊,那字里行间,怎掩得住你一颗自由奔放的心。


《浣溪沙》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如梦令》


尝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一个天真调皮快乐的丫头跃然纸上,这温情脉脉的细节描写,正是你沉浸在美好生活中的真实表述。


一个才华横溢的怀春少女,免不了寄情于诗词。你在《浣溪沙·春景》中这样写道: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另一首同调词也流露出你的闺情隐秘: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 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


寒食天是指清明前夕,“沉水”是一种香料,正是春意盎然时,闺房中,香料就快要燃尽了,袅袅残烟悠然飘散,你刚从一场春梦中醒来,头饰散落在枕上。走出户外,燕子尚未飞回来,你便跟同伴们玩起了斗草。房前屋后,被称为梅之上品的江梅虽已开过,而柳叶却正在抽芽,铺展着绵绵春意。黄昏时节,一场疏疏落落的春雨飘下,湿了秋千,撩拨着你少女的春心。


18岁那年,天赐良缘,你觅得如意郎君,嫁给了京城名少赵明诚。其父赵挺之为当朝礼部侍郎,两家可谓门当户对。身为太学生的赵明诚虽年纪轻轻,却已成为颇负盛名的金石碑拓收藏者。你和他情投意合,一段美满姻缘被民间广为流传。


婚后,你们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除了爱好诗词歌赋,还一同研究金石书画。许多个不眠之夜,你们做着特别的游戏,随意说出某个典故,猜它出自哪本书的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猜中者饮茶,不中者不得饮。每次比赛,当他抽书查证时,你已满怀自信地举起杯盏,开心地笑起来,直笑得茶水溅出了杯子,湿了衣襟。


你的幸福不用言说,有词为证:


《减字木兰花》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寥寥数语,把你对夫君撒娇时的羞涩描摹得淋漓尽致,同时也看得出你对自己的美丽充满了自信,堪与春花媲美,唯有幸福的女人才敢。


其实,在你与赵明诚相爱相守的那些年里,由于他官职的调动,你们也常常两地分居。那时的愁,是小女人情怀的展露,是相思之苦的清愁。


有年重阳,你写了《醉花阴》寄给夫君明诚: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寂寞清闺,相思难抑,你对他的想念字字含泪句句动情,这扑面而来的情意让他不忍相对,怜香惜玉之心油然而生。据记载,赵明诚看了你的《醉花阴》后,闭门谢客,三日三夜不出,做了50余首词,然后把你的这首词混入其间,请文友品评。文友把玩再三说:“只三句绝佳。”他急切地问是哪三句,友答:“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赵明诚对你这个爱妻是心悦诚服,感佩不已。


你的一生以宋室南迁为界,可分为前后两段。可以说,你的前半生享尽人间所有美好,后半生历尽世上悲苦情愁。公元1127年,北方金族攻破了汴京,徽宗、钦宗父子被俘,高宗南逃。你也随难民流落江南。飘流异地,多年搜集来的金石字画丧失殆尽,给你带来沉痛的打击和极大的痛苦。第二年,赵明诚病死于建康(今南京),让你瞬间成了一片浮萍,随风飘摇。离人心上秋,愁字刻心头。


国破家亡,山河破碎,你再不是一个书写风情的女人,荡气回肠的爱国之情让后人为之感叹。


那是南渡第二年,在赵明诚任京城建康知府时,一天夜里,城中发生叛乱,赵明诚不是奋力抗敌,反而临阵脱逃,被朝廷免职。充满血性的你为此蒙羞,顺长江向江西流亡的日子,你跟他之间少了往日的浓情。一日,经过乌江时,你想起当日项羽兵败自刎之事,感慨万千,面对浩荡江流,吟诵一首千古绝唱: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首诗哪里像出自一介女流之口,诗中暗刺南宋朝廷的偏安,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1134年,金人再次进犯,你流落到浙江金华,满腔忧国忧民之情让你无心赏花对月。友人约你溪上泛舟,被你婉拒。成词《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金华有座名楼,因南北朝时沈约曾题《八咏诗》而得名。你登楼远望,南宋尚存的残破的半壁江山勾起你无尽的悲愁,你出口咏诗,声飞天宇,没有丝毫女人的扭捏和小家子气,更像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士,不收复山河誓不为人: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纵观你的诗词佳作,奠定你在中国文学史上之地位的当属《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降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那天,趵突泉景区忽然飘落一场太阳雨,我躲在廊檐下,看雨润芭蕉,我心生悲凉。想你这一生,先是甜如蜜,后是苦难言。寻寻觅觅,不过是寻求家国的命运,爱情的归宿,还有,你多么想在那个封建时代寻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可到头来,不过是冷冷清清,孤苦离世,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


可你不白活一世,你的词风独树一帜,唯苏东坡辛弃疾堪与你比肩。你虽为婉约词人,可词中却不乏坚韧与阳刚,为中华浩浩文学史留一抹绚丽,经百年千年,愈久愈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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