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蛾共舞

文/ 张小静

几年前，我在太姥山脚下一个小乡村代课，学校，座落于一座小山下，依山傍水，鸟语花香。

那时，我年纪尚轻，稚气未脱，白天疯跑傻玩，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到了晚上，才惊觉这一大摞一大摞，杂乱了一大桌子的作业，一本也没有看，一本也没有改，一本也没有批阅，没奈何，只有趁黑儿赶工。

于是，俯于案旁，拧开台灯，准备连夜赶工。

风儿吹着，小虫鸣叫，明月一步一步攀上山顶，树儿轻轻摇曳，夜来香悠悠绽放……乡村的夜晚，静谧安祥，散发着淡淡幽香与柔情。使人浸润舒展，有种想唱歌想作诗的冲动感伤。

但终归没有歌也没有诗，就是吗，眼前，这大堆大堆的作业，如同一只冷锤，一下子把我的热情我的浪漫击个粉粉碎。唉，啥也别想呀啥也别想，撸起袖子加油干呀。

可是，刚批阅了几本，就听“啪嗒”秋叶坠落般一声轻响，捋声儿寻去，见到灯罩上，多了一粒小东西，小仃仃瘦伶伶的，朴素寒伧的如一粒淘汰下来的旧纽扣，嘻，是一只蛾，你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吗，乌漆嘛黑着，好个小家子气的低层蛾哟，正自洒笑间，突然儿的，眼前却是一亮，见雪白雪白墙壁上，凭空添了一道精彩，哇，怎么会有这么靓丽的蛾子呢，那绿莹莹，绿莹莹春天般的色彩的翅儿上，镶着黑边，舒着翅尾，编织着错落有致叶脉似的纹路，闪烁着近乎透明的明洁亮丽莹光，艳丽精巧，如一枚独具匠心艺术品般，吸人眼球，惹人怜爱。总之，哗，惊艳……

可接下来，天呀，惊悚，对，只能用惊悚来形容了，因为一转身，砰地撞见了两只眼睛，深深远远，闪着幽光透着诡异，就这么寂然无声穿透一切般地审视着你透视着你……这…怎不令人心底发毛。我逃也似的移开眼睛，转过头去。

一转过头，这眼这心，立马就被一小团一小团新奇与欣喜所包围。

只见，白莹莹墙壁上、地板间；锃亮桌椅边、灯罩旁……错错落落，星星点点，落满了飞蛾，落满了各种各样，各具特色的飞蛾。

有艳红艳红，小小圆圆，如一粒红豆掉落地面的。

有翠绿翠绿，结结实实，如一片毛豆荚刚刚摘下的。

有乌黑乌黑，发着阴透着暗，一段枯树枝般朴实的。

有煞白煞白，头也这么粗尾也这么细，一截粉笔头般无华的。

也有油亮漆黑，舒着锯齿状花边，印着梅花般斑点，精巧艳丽，喜庆似一枚中国结的。

也更有粉翅黄尾，舒展、飘逸，近乎透明，轻灵薄透似一只憩息着的风筝的。

还有，还有一只，还有一只蛾，一下子，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所有目光，这是一只多么奇异又多么罕见的蛾呀，它悄悄而来，静静着趴在你面前，瘦长的腰身淡黄的尾，如花瓣绽开翩然欲飞的双翅，竟然是透明的，这透若无物的翅儿上，只一条墨边，几纵翅脉，就结合的这么和谐精妙，再加上这玻璃制品般的晶莹剔透，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雅，形容不出的美呀。

噢，原来，只有这种至简至纯至真的美，才是真正的富有魅力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美呀。

一人一案一盏孤灯，一室飞蛾；月光树影点点流萤，满室清风……

还有，那融于这一切之中的，小怪兽一样的时光，驮着明月乘着清风，伴着这点点流萤声声虫鸣，寂然无声地划过，远去，去到山的那一边海的那一边，而我的倦怠困意，也从海的那一边，一浪紧似一浪涌过来，涌过来，我便长长一个呵欠，哧溜滑入帐中，飞蛾，我的飞蛾，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