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 写给父亲的文字
作者 马佳美
疫情袭扰得人浑浑噩噩、怅然若失,不是儿媳大清早发来红包祝母亲节快乐,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按理说母亲节应该写点纪念母亲的文字,可我想起了父亲。
老家在淮安平桥三支河边,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小时候上过几个月的私塾,虽然识字不多,毛笔字却写得好看。
父亲一生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正如歌词中唱的“人间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
父亲几岁时,奶奶因难产而死,一个失去母爱的孩子,在原本就很穷困的家庭,到长大成人时要承担多少重任承受多大磨难?上世纪六十年代,母亲怀住我时,父亲为了给尚未出生的我拥有一个避风遮雨的家,起五更睡半夜,硬是靠自已的肩挑手推,把生产队安排我家在一处水塘中的宅基地给填实垫高,接着,他没歇一天工,白天继续参加生产队劳动,趁着放工后和夜晚时间,盖了两间草屋,就在其间我出生了。父亲怀着希望靠着毅力,使我们有了安身之处。上学读到<愚公移山>文章时,眼前情不自禁地想像着父亲挑泥担土模样的画面。
依稀记得,小时在父亲肩、背上的样子;依稀记得,父亲每次笑得合不拢嘴把我举到半空的样子。
父亲是牛把式,相当于现在的拖拉机手,不过,那时莫说拖拉机,连柴油机头也没有。只要农忙季节,牛派上用场,父亲就更忙了,他用牛更爱牛,父亲常讲他的用牛经验,说牛是通人性的,你对它好,它就听你话,它偶尔不听话时,只能吓唬它,不能真的打它,牛是犟脾气,越打越犟。他还跟我开玩笑,说你跟牛差不多,每次吃药是越吵越不吃,非得哄才能吃。
父亲有个绝活,就是甩响鞭,牛鞭在他手中甩得叭叭直响,淸脆明快,在寂静的夜晚能传得很远很远。
我最喜欢秋收时候,天气不热不冷。中秋节前后收稻子,大人们起早贪黑,父亲更是不分昼夜地与牛一起奔波在田间场头。白天女人们割稻捆把,男人们负责挑运上场码稻把堆,晚上共同将稻把均匀铺在谷场上,父亲牵牛拖着石磙在稻场上一圈圈地来回辗压,这活看起来机械简单,其实是个技术活,石磙辗多少圈翻场全凭父亲把握,辗轻了稻粒脱不了穗,辗重了稻粒则又脱了壳,生场(辗不熟)误工误时,过熟稻米损烂,父亲打场从没失手过。晚饭后母亲总是安排我去给父亲送衣递水,这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我喜欢风轻云淡、月朗星稀的天空,喜欢树影婆娑、稻香扑鼻的夜晚,喜欢听父亲赶牛时那宏亮悠长、抑扬顿挫的号子声。
趁着父亲穿衣喝水的功夫,我会在稻场上打滚翻跟头,经过石磙的碾压,原本挺直生硬的稻秆如同棉被,柔柔的软软的,带有湿气,带有热气,也带有香气,躺上去比躺床上舒服,仰望繁星璀璨的天空,找月亮中传说的桂花树,侧耳聆听近处蛙鸣远处狗叫,还有远处场上传来的号子声。有时缠着父亲让自已牵着牛绳绕场走两圈,父亲边看边盯边指导,一刻不敢大意,甚怕出了意外。正玩得高兴,父亲却叫我回去睡觉别误了明早上学,几经催促,我才依依不舍地踏着月光回家。
我到南闸中学上高中报到的那一天,父亲特地穿了一身新衣服送我,出门没几步便脱了鞋走,说穿着走路不舒服,那时我心里清楚,父亲是舍不得磨损了新鞋,可又不忍当面伤了他自尊,二十多公里路啊,快到学校他才跑到河边洗脚穿鞋,看到他脚板几个血泡时,我扭头流下辛酸苦涩的泪水。
父亲从未打过我,甚至没骂过。上高中因偏科误了前程,我分明见到父亲略过一丝失望的眼神,转而又安慰我。想到这,我觉得对不起父亲,辜负了他的希望。
我成家后,父亲还无时不刻的关心我,时不时送些米面菜蔬来,我清楚,其实他是看我日子过得好不好啊!
如今,父恩尚未报答,父亲也没来得及享福便离我而去,怎不让我心生愧疚,后悔不已?
一晃几十年过去,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心中的万语千言此刻只能只字片语的表达一二,余外八九永远存放脑中,化成永久的怀念。
此刻,想到离世已六年的父亲,我泪眼朦胧心痛不已,只能遥对老家,心中默念:父亲,女儿不孝,愿您天国安好,您长眠,女儿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