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各位同学、尊敬的各位来宾：

大家下午好！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本系2022届毕业生毕业典礼，这也是我们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恢复重建以来第十次毕业典礼（我们系自己单独的毕业典礼是在2013年首次举行的）。我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作为教师代表，在这里说几句话，和大家道一声别离。

首先，我要代表我们系的各位老师们衷心地祝贺各位同学圆满地完成了自己在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学业，即将走向社会，翻开人生新的篇章。在某种意义上说，你们这一届毕业生应该是我们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恢复重建以来在校经历相对而言较为坎坷的一届毕业生。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团结一心，克服了各种困难，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学业。你们的成就来之不易，因此值得特别地加以祝贺！

同学们，你们就要离开母校，走向你们原本一直将其作为自己研究对象的那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按照惯例，在此临别之际，老师们一般都是要再说几句话，既是表达对你们未来的期待，也算是给你们践行的礼物。那么，我今天要说几句什么话，提出一些什么样的期待呢？面对即将走向新世界的大学毕业生们，老师们常常要说几句激励大家的话，譬如要维持独立自由的人格、不断进取的精神、顽强拼搏的意志，或者我们系流传的“学风彪悍酒风正”等等。毫无疑问，这些话都是对的，对大家也一定会有意义。但今天，我想来想去，只想结合我们社会学人的特点，给你们提出三点特别的期待。这些期待，都来自于我们中国社会思想领域的前辈，其中的两点来源于我们古代的思想家荀子，另一点则来源于我们当代的社会学前辈费孝通先生。

第一点，就是期待你们要善于合群。作为社会学系的学生，我们都熟悉荀子所说的那句话：“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由于能群，所以就能将许多人的力量集合在一起，“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宫室可得而居也。……故人生不能无群”；“君者，善群也。群道当则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可见，人之为人，乃在于能群。因为能群，所以才能集聚比自己个人更多的力量来维护自己的生存，才能够使自己的能力超出天下其他万物众生。

第二点，是期待你们要努力“学以成人”。我这里说的“人”不是指生物学意义上的人，也不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常人”，而是每一种文化都会期待人们去成就的那种合乎某种道德理想之“人”，比如我们中国文化所说的行为合乎道义之人（“学以成人”也是前几年在北京大学举办的世界哲学大会的主题）。为什么要努力成为这种意义上的“人”？为了理解这一点，我们还是来听听荀子说的话。荀子说：“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为什么有“义”即“最为天下贵”？因为有义就能群：“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宫室可得而居也。”“故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故宫室不可得而居也，不可少顷舍礼义之谓也。”为什么对你们要提出这种要求？因为你们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在我们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招生简章中，我们总是写道：我们要培养的是在社会治理、社会工作和教学科研方面的高级人才或领军人物。既然是本行中的高级人才或领军人物，自然在做人方面就要按照更高的标准要求。因为，“君者，善群也。”而只有道义之人才能善群，才能成为君者，即我们今天所谓的“高级人才”或“领军人物”。当然，由于社会的变迁，对于“道义”的具体含义，我们今天的理解和古人的理解自然会有所不同，但在努力“学以成人”这一点上古今应无区别。

第三点期待，则是期待你们能够做到费孝通先生所说的“美美与共”。在理科5号楼一层的大厅里，矗立着一块由我们系系友捐赠的系庆30周年纪念石碑，石碑上镌刻的是我们大家都已经很熟悉的、费孝通先生晚年提出的四句金言：“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费孝通先生为什么要提出这四句金言？我们为什么又要将它们镌刻在石碑之上？为什么我在这里还要再次刻意地将它们推荐给大家？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再次返回到荀子。荀子说了，人之所以能够超越万物，乃在于唯有人“能群”；而人之所以能群，又在于人能分；而人之所以能分，则在于除了有气、有生、有知这些人畜共有的特点外，人还“有义”。人是以“义”为基础来分工合作、结合成群的。因为以义分“则和”、“则一”，则多力而强，故能胜万物；反之则不然。所以，遵循道义准则来实行分工合作是能群的根本所在。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普世真理。但问题在于：何谓“义”？即使在古代中国以及其他地方，人们对此也曾有过非常不同的答案。但即使如此，在古代世界，绝大多数民族或文明的人们在经历了千辛万苦的探索和争鸣之后最终还是形成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答案，并将它作为各个民族或文明的传统延续和传承下来。但在今天，随着现代化的不断拓展，不仅原本各不相同但却相对独立存在的各种文明日益接近、相互渗透，而且新思想、新文化、新观念也在不断涌现，为各地的人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与此同时，随着理性化程度的提升，人们的自主性也越来越强，难以简单地通过强制或教化等途径来重构一个一元化的文明，为何谓“义”提供一个唯一的答案。在这情境条件下，我们如何来“以义结群”？我觉得，答案就隐含在费老的四句金言里面。在一个多“义”的时代，在我们还不能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来重构一元化的“义理”之前，我们只有通过相互尊重个人之间、群体之间、民族之间、文明之间对于“道义”的不同理解，才会有可能有效地结合成各种各样的“群”（家庭、关系网、组织、社区、族群、区域或人类命运共同体），才能使我们始终超越天地万物，成为“天下最贵”，并成就我们希望成就的各项事业。

善于合群、学以成人、美美与共，这就是我对你们这些出身于社会学系的同学们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所提出的三点期待。这三点当中的前两点，没有什么特别新颖的东西，只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老话、俗话。之所以将它们作为期待送给你们，是因为知易行难，知道并不等于能够做到，故在此老话重说，意在和大家共勉。第三点当中有点我个人的新想法，但未必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在此提出来，则仅供大家参考。

最后，衷心地祝愿各位同学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前程似锦，一帆风顺！也希望大家经常回母系来看看，母系永远是你们可以信赖的家园之一。

谢谢各位！

来源 |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