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县,近两万名精干劳力相继汇集芷江,迅速投入到机场建设中。
1937年10月至1938年10月,1.9万民工投入到芷江机场的建设中。
“清早,大家吃了早饭,扛着自己的锄头,挑着自带的畚箕,像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工地。”于1938年参与机场修建的申正德回忆,“工地早就分派好了工,大家随着工头指定的地盘动手。开头大家合着挖,劲头很足,有说有笑。”
压路机是修机场最重要的设备,但在当时,中国没有这样的器械,劳工们因陋就简,用5吨多重的大石碾取而代之。指挥人员挥着小红旗,一声哨下,数百名劳工齐力拉着巨碾,来来回回反复碾轧。
“飞机的跑道,都是靠人拉着石碾轧出来的。”曾在芷江机场总站无线电台当通讯兵的刘道民,对这一幕仍历历在目,那时,他天天在街上看到大人们去修机场。
修建芷江机场使用的巨型石碾
男人们挥舞银锄,将一块块顽石砸碎,妇女儿童再用铁锤将其一锤锤敲碎后运到机场。脚步声、吆喝声、铁锤与顽石的碰撞声,夜以继日在芷江上空回响。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芷江机场扩修工程,终于在1938年10月底前竣工。
亲自设计并指导芷江机场建设的陈纳德,对此颇为感动。他在回忆录中称:“中国人用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平山整地,开出了一个有5千英尺跑道的机场,以安置那些还在洛杉矶巴夫洛工厂制造的飞机。”陈纳德感慨:“我们在华的百余个机场,都是千千万万中国男人、女人和小孩流着血汗,辛苦地徒手筑成的。”
然而,对任劳任怨的中国人来说,内心只有一个期许:机场建成后,能扭转战局,早日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
三
湘西会战伏笔
从1940年开始,芷江机场经历多次加固扩修,成为仅次于昆明空军基地的“盟军第二大军用机场”。1944年初,大批中美空军进驻芷江机场。中美空军的鲨鱼式、野马式战斗机等,先后汇聚于此,最多时达三四百架。
美国“飞虎队”的陈纳德将军,将驻芷空军的作战区域划定为“以华中特别是黄河以南、平汉铁路以西地区”,旨在夺取华中地区制空权、空战歼敌。此外,驻芷空军还担负对日军粤汉、湘桂等铁路、公路运输线及长江、湘江、洞庭湖等水路运输线的轰炸和封锁,切断日军后方补给、阻滞其南下西进,支援中国地面部队作战。
从那时起,战斗机、轰炸机频频从芷江机场起飞,不断轰炸日军在华的军营、机场、码头及后勤运输线等,使日本交通运输陷入瘫痪状态。
中美空军联队第五大队部分人员在芷江。
芷江机场成了日军的心腹大患。为了挽回颓势,日军也对其狂轰滥炸。曾在航空第二修理厂当民工的杨序成,在《抢修机场跑道》中回忆:“日本飞机轰炸芷江机场,炸弹多半扔在跑道上,投下一枚炸弹就是一个大坑。敌机飞走后,我们就拼命挑土填坑,填好坑,夯紧,很快就能让飞机在跑道上行驶。”
彼时,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失利,从日本本土到东南亚的海上交通线也被切断。由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经过中国至朝鲜釜山的大陆交通线,成为日军坚持东亚大陆作战的唯一生命线。但由于中国军队还控制着中国的河南、江西、湖南、广西等地,这条大陆交通线并没有贯通。
日军已如强弩之末。为打通大陆交通线,覆灭中国空军基地,1944年4月,日本下达“一号作战命令”,调集50万兵力,发动豫湘桂战役。激战之下,长沙、衡阳相继被日寇占领,柳州、桂林先后失守。
中美空军在华中华南的几处重要机场均遭日军破坏,芷江机场成了当时唯一的前线机场。对日军来说,摧毁芷江机场,已势在必行。
1945年1月29日,日本决定发动“湘西会战”,摧毁中美空军的战略基地,并一举占领湘西,威逼重庆。日军第20军团司令官坂西一郎,从湘东、湘南及桂北共调集约8万兵力,分北、中、南三路,向湘西进军。
芷江危在旦夕。蒋介石在重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任命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为总指挥,下令死守芷江机场。何应钦深知,这一役事关全局。
何应钦指挥第四方面军王耀武部、第三方面军汤恩伯等部参战。为确保万无一失,廖耀湘的新编“王牌”第六军作为总预备队,连同轻型坦克、无后坐力炮,被C-46型运输机从昆明运到芷江。这种大规模的立体军力补充方式,在当时尚属首次。
4月9日,湘西会战拉开序幕。中国军队集结20多个师、总兵力近20万人,利用南北横亘、蜿蜒七百多里的“雪峰天险”,节节抗击,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展开“芷江保卫战”。
驻芷空军的飞机则倾力出击,对湘西雪峰山战役区日军阵地,进行连续地毯式轰炸。据统计,会战中,中美空军共出动战机2500架次,投弹100多万磅,发射机枪弹80多万发,重创日军,迫使其溃退。
1945年4月,芷江保卫战中,中美两国军事人员在研究部署会战。
雪峰山东麓洞口县江口镇青岩村村民肖岩生是这场战争的亲历者。他犹记得:“我在山上看到,中美空军的飞机一批接着一批地飞到江口、青岩一带轰炸日本侵略者。日军没有任何防空武器,被炸得哇哇直叫,山上到处都是被炸得血肉横飞的日军尸体。5月8日下午以后,日军像潮水一样溃败了。”
激战两个月后,日军以彻底溃败而告终。中国军队凭借正确的战略战术与军力装备的优势,奋勇杀敌,共击毙日军12498人,伤23307人。
美国《纽约时报》对此发表评论说:芷江会战胜利佳音,可视为对日战争转折之暗示。
此言得之矣。湘西会战击溃了日军主力,不仅挫败其占领芷江机场的阴谋,还提高了中国军队“反攻之士气”。芷江,成了日军丧师折兵之地。
仅仅两个月后,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就传到中华大地、传到芷江。
四
受降大院
1945年8月10日,蒋介石电令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萧毅肃来南京开会,商讨总反攻事宜。会议尚未结束,日本即将投降的消息突然传来,所有人喜出望外。
一开完会,萧毅肃急匆匆赶回重庆家中。他的儿子萧慧麟、萧民元,看到一年都不回来一次的父亲格外惊喜,在《我父亲主持芷江受降》中回顾:“那天我爸爸好高兴,他一进门说日本投降了,当时我家住在重庆市凯旋路,我妈妈高兴地说——这条路真是凯旋路!”
喜讯很快传开。翌日《中央日报》报道了重庆百万市民兴奋的不眠之夜:“街上是一片狂欢的人海。每个人对每个人,每群人对每群人,都打着招呼‘啊!啊!’,互相道贺。大家的感情在泛滥!升华!熟朋友碰面了破例地张臂拥抱,起码也亲密地互相拍拍肩;‘要回家了’!”
胜利的消息突如其来,国民政府欣喜的同时,也有些措手不及。彼时,大量侵华日军仍占据着华北、华东等地的主要城市,接收失地和举行受降仪式,成为当务之急。
时任中国派遣军第四方面军中将参谋长邱维达、中国陆军总部第四处处长刘措宜在《国民党受降片段回忆》中提到:“日本投降这件事对国民党来说,事出突然,陆军总部毫无准备。会上只决定由何应钦先率领参谋长萧毅肃、副参谋长冷欣、第四处处长刘措宜、炮兵指挥官彭孟缉等到芷江与第四方面军参谋长邱维达协同进行筹备工作,并电冈村宁次派代表到芷江接受指示。”
1945年8月18日,蒋介石致电冈村宁次,告降使8月21日来芷江,规定人数、标志盟机护航、须带表册、联络呼号等共七项应遵守事项。
当天,中国陆军总部副参谋长冷欣、蔡文治等赶赴芷江。他们从第四方面军和新六军中抽调了一批精干人马,组成“日本投降签字典礼筹备处”,安排受降所需的人员分工、场地安排、交通车辆、治安维持等工作。
紧接着,蒋介石在重庆紧急召集行政院顾问团及中央各部代表开会,讨论和宣示芷江受降有关事宜,确定受降代表团人员。同时,军委会决定在芷江设立陆军前进总指挥部。
由于日本降使今井武夫的职衔是副参谋长少将,何应钦安排萧毅肃直接出面会谈。考虑到两军代表军阶的大体对等,何应钦指派新六军政治部主任陈应庄少将、中国陆军总部参谋陈昭凯上校改佩少校军衔,负责对日军投降专使的警戒和接待工作。
各项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为确保典礼筹备安全,筹备处用红、粉红、黄三种颜色的布料,印制了“日本投降签字典礼出入证”。出入证严格按照规定,发给有资格参加典礼的代表、中外记者和办事人员等。此外,凡涉及受降典礼的信笺、请柬、毛笔等,都写有“日本投降签字典礼”的字样。
原国民党第四方面军司令部副官王志廉、王甸明就是用刻有“日本投降签字典礼”字样的毛笔,缮写何应钦下达给冈村宁次的中字第一号备忘录。王志廉后来回忆:“我们在餐厅中秉烛夜书,迄至深夜12时许始告完成,虽称辛劳,然精神振奋,毫无倦意。”
受降会场设在芷江城外七里的七里桥。这里有中美空军基地的营房和几间招待所。由于时间有限,中美空军第一招待所的三栋西式平房,被临时改为“受降大院”。
“受降大院”本不宽敞,参加受降典礼的人源源不断,就变得越来越拥挤。原定一个人的房间,也只好安排三四个人合住。当时,一到开饭时间,上百桌挤得满满当当。负责招待庶务的第四方面军副官处的赵汝汉处长,累得直呼:“不得了!不得了!”
举办受降典礼,需要大量会务物品。当时招待所里的桌椅板凳不够用,负责会务的第四方面军副官主任李铮,为此急得火烧眉毛。
李铮带着办事员跑遍芷江城每个角落,到处搜集购买会场用的桌椅板凳,但搜集到的桌椅参差不齐,临时赶制又来不及。正在李铮发愁之际,第四方面军驻安江的一位团长告诉他,安江县政府和湖南在安江一、二纱厂有一批好家具。随后,李铮匆忙开着几部大车,把县政府和纱厂里好一点的桌椅沙发都搬到了芷江。
忙了三天三夜,筹备处终于在受降典礼前一天,一切准备就绪。
1945年8月20日,何应钦及其随员、顾问等60余人,由重庆乘4架绿色运输机飞抵芷江。各方面军司令、全国各地的记者,也都在这一天纷纷赶到芷江。
当晚,何应钦组织召开了几个会议,安排受降典礼的程序、手续、注意事项等。萧毅肃的儿子萧慧麟回忆说,“由于近代中国从没有接受别国投降的先例,也没有日本向他国投降的先例可供参考,受降前的晚上,中方特意把德国投降的影像资料放映了很多遍。但除了尊重对手私人人格这点可取之外,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地方。”
会议商定,对日本来的降使代表接待要合理,但要冷淡。降使代表的起居饮食,不但要规定时间,而且应以号音为准,严肃庄重,方不失战胜国风度。同时,所有标语、便条均应印有“V”字,表示胜利。
五
胜利荣光
1945年8月21日,芷江城在一片欢喜中醒来。
时任重庆《大公报》记者的顾建平,在《芷江观光》一文中写道:“濒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