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女朋友田正云小鸟依人地在朱一笑的怀里睡着了。他点了一支烟，望着灰暗的壁灯想这两个月来发生的奇迹，有点不敢相信，他是否在做梦？那个由老大曾军一手打造起来的讨债公司目前的确是个空中楼阁，那么要真正实现这个梦，是否真象曾军说的那样，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呢？

说起来这的确像个天方夜谭，短短两个月八大金刚（曾军、王文清、赵国良、刘春生、朱一笑以及马氏三胞胎：马龙、马虎、马豹）就赚了100多万元，这对于一个打工者来说，似乎就是个梦。但这的确是真的，大把大把的钞票都在他们每个人的存折里。

确切的说，从那天贴出野广告起，八大金刚的讨债公司就算成立。当然这要感谢马龙。那天厂里不加班，马龙马虎马豹兄弟仨吃过下午饭，要去朱一笑的出租屋玩。刚出厂大门，就见不远处的树底下围了许多人，马龙要去看热闹，马虎马豹没去。刚走没几步，两兄弟就见那些人突然打起来，有一个家伙提着砍刀见人就砍，马龙想跑没来得及，胸部也就挨了一刀。

马龙命大，没伤及要害，所以在医院躺了不到半个月就伤愈出院。至于马龙被人无缘无故地白砍一刀，也该他倒霉，据说那天是帮派之间的谈判，没谈拢，马龙刚去，就碰在了刀口上。

那天接马龙出院，八大金刚一溜贼高，个个一米八左右，走在街上，好多人都有些畏惧。在华润商场门口，有两个拍拖的走在一起很亲热。那女孩在兜里掏面巾纸，带出10元钱掉在地上，刘春生看到，大声喊道，嗨，钱钱钱。两人没明白刘春生的提醒，以为是遇到打劫的，就赶忙在兜里掏钱，总共掏出来200元，他们说，我们是外地来这儿打工的，再没钱了。看到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刘春生笑了。赵国良却骂了，他妈的，瞧瞧你们两个鸟样，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老子要告诉你的是，你的钱掉了。两人一看，果然是钱掉了，就万分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他们都感到好笑，就没理会那两人，继续往前走。在路边一个大水泥管上，有一个帮人讨债的黑色广告吸引了曾军，曾军拿出电话，就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男声，他说这儿是讨债公司，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忙？曾军信口开河胡乱说他是某某公司老总，有一百五十万的巨款借给朋友都十年了，至今不肯归还，请问贵公司能用什么办法帮我讨回？那男的说，只要您告诉我们您朋友的详细地址，不出一个礼拜我们保证给您讨回。曾军问，那你们准备用什么方法帮我讨债啊？那男的说，这个不是您关心的事，如果您乐意我们为您效劳，您就按我给您的地址来我公司，办理相关手续。曾军说，当然愿意，只是我不知道你们的收费标准，和服务宗旨以及讨债口号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那男的说，我们的收费标准是按照款额大小来评定的。这么给您说吧，我们为您讨回100元，我们就从中抽出10元钱的辛苦费，以此类推，您自己算您那一百五十万应付我们多少。至于本公司的服务宗旨吗，就是想顾客所想，帮顾客所急；讨债的口号是软磨硬泡加不择手段。本公司实力雄厚，专业人士十位，个个能打。听到这儿，曾军猛然间就挂断了电话，他说原来就这样帮人讨债啊，看来这肯定是个没有注册的无赖公司。

王文清说，怎么，你也想整一个这样的公司？

曾军说，你还别说，我正琢磨这事。

（二）

回来后不到五天，曾军就提出来弄讨债公司。他说我们目前要钱没钱，但我们有八兄弟，这就是财富。我们不辞工，也贴野广告，如果有人上钩，我们就利用下班时间或者礼拜天干。成与不成，我们就当玩耍。

严格的说，八大金刚的讨债公司这两个月来所讨来的1800万元债务，说白了就是靠两个二奶手里的把柄敲诈来的，他们只不过是替不便出头露面的二奶跑了跑腿，当了个传声筒而已。就这么简单，没有惊天动地的殊死拼搏，轻轻松松赚了100多万辛苦费。曾军说，是南方这个最具前沿的某些人给了我们的春秋大梦，只要我们抓住这个机遇，就不怕我们的讨债公司没有真正挂牌成立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们将公司遍布全国各地，甚至国外。

朱一笑想，这个梦有些飘渺，不现实。

可是曾军和赵国良已经乐不思蜀，掉进了福窝。

曾军被潘红梅包养起来，就是当初他们接第一笔生意的二奶。赵国良是被孙玉霞包养起来，也是潘红梅介绍的第二笔生意的雇主。两个女人分别都是三十岁左右，被人玩弄后，她们就心怀报复的心里狠狠的各自向曾包养她们的男人实施了敲诈。包养潘红梅10年的男人是某集团副总经理，他贪污挪用公司公款罪证都被潘红梅装进了Ｕ盘，经八大金刚的转送，这个男人乖乖地给潘红梅的户头里转了900万元。包养孙玉霞的男人来路更大，他是某镇镇长，他自己亲自记载的受贿行贿和卖官买官的笔记本，不幸被孙红梅偷去。这女人胆小，本来要敲诈50万的，可经八大金刚的转达，竟也变成了900万。

如今曾军赵国良都辞工了，整天在两个女人的石榴裙下花天酒地……

朱一笑给曾军和赵国良打了电话，他觉得他有这个义务拯救两兄弟。

他们来了，都是由两个可以给他们当大姐的女人用豪华跑车送来的。

在红楼大酒店，朱一笑说，我们八兄弟都到齐了。做为小弟，我觉着我有这个必要来劝大哥你。曾军气派地说，说吧，大哥我洗耳恭听。朱一笑说，我觉得你和赵国良跟那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不好。一是她们的年龄都大你们八岁；二是你们这样下去，不会跟她们有什么结果的。她们俩是有钱，但那是她们在骗你们俩的青春啊。我劝你们俩还是正正经经趁着年轻给自己找个良家女友吧。另外我觉着我们的讨债公司离现实太遥远了，我觉着我们应该趁手里有这两个钱，赶紧做点别的生意。要么离开南方，去别的城市发展，总之我觉得这儿不安全了。

怎么，觉得手里有了这点钱，就觉得了不起了？曾军歪着头，一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给朱一笑说，你要不干了你可以走，但你别在这儿假装好人！我们兄弟刚刚开始，你们几个都找到黄花闺女，就我和赵国良吃别人剩下的饭，你朱一笑也眼红啊？你问问兄弟几个，那个愿走？嗯？不信你问呐，问呐！曾军铁着脸用手指着朱一笑说。

朱一笑说，你是大哥，兄弟们当然都看你。

哦，你还当我是大哥啊？曾军掏了一支烟说，明天有笔大买卖，8000万。雇主是路霸鞋业公司老板陈幼林，他说事成之后，答应给1000万辛苦费，兄弟们愿不愿干？

除了朱一笑，其余的都高声说愿意。

曾军说，这次没前两次那样容易得手，雇主说给我们一个月时间，所以我建议兄弟们能在厂里请假就请假，实在不行，就干脆他妈的辞工。只要我们这次赚了这1000万，立马就开讨债公司，到时我们再招兵买马，兄弟们都当老板怎么样？

好！他们都高声欢呼，唯独朱一笑感到难过。

（三）

这次讨债是真正的讨债。对象是丽达花厂的老板林玉祥，40多岁，他和陈幼林曾经是多年战友。初建立花厂时，陈幼林借给林玉祥8000万。谁知林玉祥经营不善，企业从开厂至今，都面临亏损状态。因此那8000万按照当初的约定，迟迟还不上来。由于是战友交情，当时借款也没什么手续，因此在讨要无果的情况下，两战友关系也就破裂。在告状无门的情况下，陈老板就看到了电线杆上的野广告。

八大金刚来到林玉祥的花厂，说明来意。林玉祥仗着高大魁梧的身材，根本没将这八个年轻小伙放在眼里。他说，老子没钱，别说你们是讨债公司的，就是公安老子也不怕！

曾军说，林老板，说话客气点，别耍横啊。

林玉祥说，老子今天就耍横了，你们想怎么着？

曾军装出很老道的样子说，林老板，我们在道上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像你这样的，我们见得多了。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还钱的事为好，最好别逼我们。

吆，吓唬老子啊？林玉祥阴着脸说，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几个小瘪三还在你妈肚子里转圈呢！滚！

曾军没料到林玉祥会来这手，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的难堪局面。他笑笑说，好，我们会走，不过我们还会再来的。

碰了钉子的曾军当晚就召开大会，他说，看来这老东西吃硬不吃软，我们哥几个得要拿出当年在学校打架的勇气，给这老东西一点厉害瞧瞧了。

朱一笑说，我不主张打架，我认为真正的讨债公司不是打架所能解决问题的。我的意思今天不行；明天咱们还去；明天不行；后天咱们再去，去的时间长了，我就不信他不给钱。

王文清也说，我觉得一笑的话有道理，咱们不能蛮干。

曾军想了想，就问，你们几个意思呢？

赵国良、刘春生和马氏兄弟仨都说，和为贵。

然而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和为贵对于林玉祥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管用。八大金刚去了四次，每次都被林玉祥毫不客气的赶了出来，最后林玉祥说，再来，小心狗腿。他们以为这是林玉祥的吓唬，就根本没理会。谁知第五次刚进厂门，就被人家关门打狗包了饺子。八人伤痕累累的回到住处，大家都把矛头对照了朱一笑。于是曾军决定，要对林玉祥重拳出击。可是还没等他们喘过气来，林玉祥的第二轮打击又来了。第一个对象是首先是曾军。那一晚，曾军在路边等潘红梅，不想从他身后走过的两个人突然给他头上罩了一个黑袋子，接着又来了三个人，他们将曾军打倒地上，就是拳打脚踢。要不是潘红梅远远看见及时报警的话，曾军说不准不被人打死就被人打残。那些人在跑的时候，警告曾军，再去骚扰林玉祥，小心你的狗命。第二轮的对象是刘春生，那天下午他刚从超市门口出来，就被不明身份的人强行塞进小车，带到一个废弃的工厂，被人砍断一根小拇指。那伙人离开时同样警告刘春生，再敢跟林玉祥老板做对，下次就是小命一条！

刘春生回来后第三天就失踪了，曾军告诉大家，在没找到刘春生之前，任何人不要轻易上街。

（四）

邓敏跳楼自杀了。

孙兰在离厂的时候，狠狠的打了王文清一个耳光，她恶狠狠地说，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畜生呢？

众所周知，孙兰从一进厂，就深深地爱上了王文清。她说从前她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她信了。可是王文清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喜欢刘春生的邓敏，这让王文清一直以来很苦恼。

刘春生因断指而失踪，邓敏也很痛苦。

这天晚上，窗帘厂加班，王文清所在部门制袋班也要跟着加班。凌晨四点钟，全班同仁都完成切袋任务，除了王文清和邓敏，其余同仁都作鸟兽散四处闲逛去了。邓敏有心思，爬在案桌上郁郁寡欢。王文清在楼梯处找了张纸板，本来要睡觉的。不知那根筋出了问题，他越想邓敏的寡欢，就越喜欢。王文清来到邓敏案桌旁，假装劝邓敏，一只手却悄悄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伸进案桌下，咔嚓一下。看着邓敏穿着超短裙两腿叉开的下半体，王文清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王文清来到楼梯的黑暗处，给邓敏发了微信。邓敏以为是刘春生发来的，当她打开手机一看，却大吃一惊。邓敏来到楼梯处，愤怒地质问王文清太过分。王文清说，我照片给刘春生看了，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反应？邓敏命令王文清赶快删除掉。刘春生站起身来，上了通往楼顶的楼梯，他说，要删除不难，你跟着我上楼顶。邓敏说，黑灯瞎火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王文清说，你不上来，我这就将这个照片发给刘春生。邓敏没办法，只能依从了王文清的无理要求。刚上楼顶，王文清就如一头饿了很久的野狼，三下五除二将邓敏强暴……

王文清想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就不怕邓敏不爱他。可是他错了，早晨八点钟下班后，邓敏就从九层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死时她只说一句，她对不起刘春生。

（五）

刘春生是十日后出现在众兄弟面前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他说他要报断指之仇。大家明白了，刘春生失踪这几日，原来是回了老家，专偷他（刘春生的爸爸是县公安局长）爸爸的枪。得知邓敏跳楼自杀的消息，刘春生阴冷着脸看着王文清说，她太傻了。

这晚要袭击林玉祥，朱一笑就不想去，他知道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尤其是刘春生持枪，这就已经构成了犯罪。可是曾军要求他们每个人必须参加，朱一笑有些左右为难。田正云看出了朱一笑有心思，就问朱一笑发生了什么？起初朱一笑不肯说，在田正云一再要求下，朱一笑说出了从讨债公司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

田正云害怕了，她气得给了朱一笑一巴掌，然后她哭着说，你隐瞒我的事太多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在犯罪啊。朱一笑说，我家穷，我不这样做，以后你跟我吗？田正云说，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你现在当班长，不是一个月也拿6000元吗，再加上我的一个月4000元，只要我们节省点，够我们结婚用的。做人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那些邪门歪道的春秋大梦你想都别想。末了，田正云说，你们兄弟一场，你赶紧去阻拦他们，别让他们干傻事。

汇合点是在丽达花厂大门口。

朱一笑坐车刚赶到丽达花厂大门口，就见林玉祥大摇大摆地从厂门出来，这时曾军他们也手拿砍刀从潘红梅的一部大白车里出来直奔林玉祥。林玉祥反应快，赶紧反身跑进大门，曾军他们也跟着冲了进去。朱一笑也想进去，保安一下子关上了大门。急得朱一笑在门外大喊开门，那时起，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声惨叫，接着啪一声枪响，里面恢复了平静。

朱一笑大喊，快开门，他们手里有枪，我要救你们的林老板。

保安听到枪声，大概也害了怕，他赶紧打开大门，朱一笑冲进去一看，好家伙，地上躺了五个彪形大汉，全身都是血淋淋的。其中不远处还有一个腿上中了一枪，此时疼得哎呀哎呀叫唤。马氏兄弟中的马龙马豹也被人打折了胳膊，他们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曾军看到朱一笑进来，红着眼命令朱一笑找林玉祥。朱一笑说，大哥，快收手吧，我们这是在犯罪你知道不知道？

犯你妈的逼，这个时候给老子说这些还有用吗！曾军狠狠的扇了朱一笑一个耳光。

找到了，大哥。马虎用刀架着林玉祥的脖子，从一个车间的大门走出来了。

我操你妈！你跑啊，跑啊！刘春生凶狠的用手在林玉祥脑门上指指戳戳。他说，你砍断老子一根手指，今日老子就打断你狗日的两条腿！说完，刘春生对准林玉祥的腿，就要开枪。

朱一笑跑过去用身体护住林玉祥说，春生，别犯傻了，我们这是在犯罪，你知不知道？

犯罪？刘春生说，他欠别人8000万不还，这算犯不犯罪？他指使人砍断我手指算不算犯罪？这个时候你为他求情，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朱一笑说，不管怎么说，林玉祥你不能动。要动你就先向我开枪。

让开！别逼我。刘春生凶狠地说。

曾军说王文清，拉开朱一笑。

王文清上前来拉朱一笑，只听啪啪两声枪响，王文清两腿中弹跪在地上。刘春生说，王文清，这两枪是为死去的邓敏，从现在开始，你我兄弟情分就此一刀两断！

王文清说，我活该如此，我不怪你。

朱一笑弯腰搀扶王文清，刘春生向林玉祥的两只大腿上打了两枪。接着他用枪把击昏了朱一笑，说，你是个好人，兄弟我不想连累你。

（六）

曾军等人绑架了林玉祥，案子是朱一笑报的。那天朱一笑在田正云的陪同下，交出了他们所谓的辛苦费，并交代了他们这两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警察根据线索，很快将潘红梅、孙玉霞以及集团副总经理和镇长大人抓捕归案。

在没搜捕到曾军他们那几天，赵国良在看守林玉祥时，被林玉祥弄瞎了一只眼。马氏兄弟谈的三个女友也相继离开了他们。不用说王文清也残了双腿，终生都要靠轮椅过活。同样林玉祥也要终生靠轮椅过活，他欠陈幼林的钱，是在曾军他们酷刑拷打下，通过电话联系，让他老婆卖了丽达花厂，才归还了陈幼林的。当然陈幼林也兑现了他的诺言。

讨债公司成立的那天，也是曾军等人的梦醒时分。

那天在田正云的搀扶下，朱一笑也来到讨债公司自首。在马路边的警车上，朱一笑看到五兄弟和陈幼林都在警车上。警察对朱一笑说，赵国良和王文清以及林玉祥现在医院接受治疗，我们另案处理。至于你积极报案，退赔赃款，在这次行动中你不但没有参与，而且还有立功表现，经我们认真研究决定，赦免你所有罪状，你回家去吧。

朱一笑和田正云喜极而哭，他们相拥一起，望着庄严肃穆的国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警察。警车呼啸着开走了。田正云流着泪笑着说，一笑，你的一个梦被我装进了肚子。说着，她伏在朱一笑耳边悄悄地说，我有你的孩子了。

朱一笑流着泪笑着说，正云，谢谢你！为了我这个梦，从现在起，我会一步一个脚印和你脚踏实地永远走下去。

这时大街上传来了《从头再来》的歌声，这仿佛就是田正云要给朱一笑要说的话，……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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