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北京3月7日新媒体专电(记者韩乔 屈凌燕 王子辰)一辈子造船修船的鲍弘毅(化名)没有想到,船舶行业会遇到这么大困难。
年前,鲍弘毅工作了十几年的五洲船舶正式申请破产。这家位于中国东部沿海城市舟山的企业,成为造船业寒潮中当地第一家倒闭的国有船舶企业。
“大势已去,无法挽回。”站在位于五奎山岛上的五洲船舶厂区里,48岁的鲍弘毅说。他眼里,满是对船坞、塔吊和厂房的不舍。
(小标题)僵而不死
五洲船舶的倒闭是中国正在进行的清理“僵尸企业”行动的一个缩影,这一过程将面临重重困难,但对中国意义重大。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5日开幕的人大会议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时提出,采取兼并重组、债务重组或破产清算等措施,积极稳妥处置“僵尸企业”。
所谓“僵尸企业”,是指那些不能产生经济效益、只能依赖政府或银行“输血”维持下去的企业。由于关停僵尸企业可能带来大量工人失业并产生不良贷款,一些地方政府往往硬着头皮保护它们。
鲍弘毅是五洲船舶最早的一批员工,2001年建厂时就来到这个岛上,一直从事技术工作。“2007年造船业好的时候,厂里最多有3000工人,沿码头一带还有大排档,热闹非凡。”他说。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海运市场一落千丈,造船市场也开始了漫长的下行周期。一条6.4万载重吨的散货船,在2005年最高能卖3.2亿元,而现在则只有1.2亿元。近些年,五洲船舶一直效益不好,但依靠母公司浙江海运集团的订单和资金支持,还在苦苦支撑。
像五洲船舶这样的僵尸企业多集中在中国的产能过剩行业,包括煤炭,钢铁、水泥等等。尽管没有全国范围内僵尸企业的数据,但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连续40几个月下降,集中体现了产能过剩的矛盾。
对这些困难企业,许多地方政府宁愿硬撑着给贷款、给补贴,也不让它死掉。原因何在?江苏、浙江两省多位船企负责人说,一旦关闭,企业银行债务,资产处置,职工安置等压力全都转移到政府身上,特别是财政减收、职工再就业,是政府难以承受之重。
(小标题)快刀斩乱麻
五奎山岛上,巨大的龙门吊还立在那里,龙门吊下的船台上,一条完工量达八成以上的大船保持着停工当天的模样。闲置的船坞,沉默的塔吊,空无一人的厂房,五洲船舶已经正式停止了运转。公司财务报表,截至去年9月底,其负债合计9.11亿元,资产总计仅5.34亿元,负债达到资产的1.7倍。
“原计划是等未建船舶建好脱手再停工,这样可以还掉部分债务,但是国际航运没有起色,油价又跌入谷底,担心船造好也无法脱手。”五洲船厂破产管理人、浙江京衡(舟山)律师事务所律师韩俊说。
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继续投入导致窟窿加大,另一方面有国家清理僵尸企业的坚定信号,浙江海运集团在去年底决定:放弃五洲船舶的业务。
“没想到破产会来得这么快,毕竟我们一直在生产,也在做转型的努力。”鲍弘毅说。
但是,经济形势已经等不了。“是等着僵尸企业把行业中的优质企业拖垮,最后一起死,还是快刀斩乱麻,处置这类企业从而腾出必要的市场资源和空间?对五洲做出破产的选择是理性的。”舟山市船舶协会负责人说。
其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美、日等国都遭遇“僵尸企业”的挑战。人们注意到,这一词语去年以来频频出现在中国媒体的经济报道中,也被中国高层领导在讲话中多次提及。
“僵尸企业”问题必须加快清理节奏,今年初,国务院发布了钢铁煤炭两个行业化解过剩产能实现脱困发展的意见。
(小标题)“安乐死”
关停僵尸企业,中国需要处理好由此引发的职工下岗问题。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在涉及化解过剩产能问题时指出,中央财政安排1000亿元专项奖补资金,重点用于职工分流安置。
“对破产企业尽量实行‘安乐死’,要做好下岗职工的补偿安置工作,”来自浙江的全国人大代表陈乃科说。
在五洲的破产过程中,母公司浙江海运预先垫付了专项清偿职工债权,由于近年来一直在裁员,破产时涉及离职员工仅110人。一年工龄补偿一个月工资,最多的员工可以能拿到12万。
“算是让职工踏实过个年,年后再去找工作。”鲍弘毅说。
此间专家认为,高速发展的第三产业有能力吸纳过剩行业的下岗人员。5日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2016年中国城镇新增就业1000万人以上,去年中国创造了1312万个就业岗位。
对于所谓“二次下岗潮”的说法,新任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说,这是夸大。他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的今年城镇登记失业率和去年保持一致,即4.5%以内,这主要靠发展新经济、转变就业结构实现。
(小标题)轻装前行
清理“僵尸企业”,是当前中国正在推进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抓手之一。
面对经济下行压力及其背后的深层问题,中国正在着力推动供给侧改革,从提高供给质量出发,用改革的办法矫正要素配置扭曲,发展培育新动能。
经济发达的广东省本月初在全国率先出台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总体方案(2016-2018)》及五个行动计划,提出三年内基本实现僵尸企业“出清”。
清理僵尸企业,减少过剩产能,正是改革的应有之意。随着五洲船舶的破产,人才的流动已经开始。
鲍弘毅的同事中有的已经找到了工作。“有人去了上海的研究所,有人去了其他造船厂,还有一个技术人员去杭州一家游轮公司做技术和质检工作。”
“未来中国经济的机遇,人的机遇可能更多地在这些新兴产业吧。”鲍弘毅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