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尘满面 机械工艺工程师12载职路杂记,各种挫折,困顿,迷惘,辛酸 为后辈同行鉴。
本世纪头一年撸主自3流工科院校毕业(捧高了说也是跨世纪人才),第一份工作在离家不远的地级市一家乡镇企业(实质是一规模较大的私营企业),实习工资每月600,三个月后定岗车间技术员,月薪1200还是1500记不清了,技术员是个好听的说法,基本就是一没有固定编制的流水线操作工,打杂苦力。同批招进的应届毕业生除个别祖坟上冒青烟的实习结束碰狗屎运进了科室,其他都这样被不三不四的随意发配了。过年后没多久撸主就在多数同命鸟离职潮流的裹挟下,稀里胡涂成了待业青年,所谓无比重要的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这样落幕,凡7个月。
时撸主家翁去世,临终托孤与一位旧交乡贤。故人之子落难失业,自然是要扶一把的。就这样撸主在家赋闲1个多月后,在乡贤的安排下,来到了***的大都市,进了乡贤一教授朋友的当时只有一间破作坊的所谓生物科技公司,乡贤就是乡贤,人脉广,有远见,虽然自己不懂啥高科技屌科技,但敏锐地嗅到,生物科技这一新兴产业的灿烂前景。把撸主跨专业转移到这么一个高起点的行业,前途绝对是一片光明的。奈何撸主是个捧不起的阿斗,鼠目寸光又吃不来苦,在又干了2个半月苦力后彻底幻灭。在各种焦虑和错误思潮的影响下,通过招聘会找一个机械行业国企的销售工作,就逃也似地溜了。临走都没跟乡贤打个招呼,多少有些忘恩负义。撸主的腹诽是,在家母心痛儿子被当苦力使的同时,乡贤在老家父老面前胡诌安排撸主在跟大教授读研究生,搞的撸主家母在邻里的追问中颇为尴尬。6年后乡贤作为世交旧恩参加撸主的婚礼,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的见面。
入职国企的当日正值撸主毕业一周年,不要一提到国企,就想都电信,移动,中石油。撸主祖坟上没那根草,撸主进的是一家滥的不能再滥的小国企。实习期半年1000块,转正1200,好在提供免费住宿。前半年难逃苦力的宿命,一度让撸主夜半醒来怆然泪下,自伤命运之偃蹇。有同龄人进入技术部做设计的,让撸主颇有些小羡慕,好歹专业对上口,学门安生立命的手艺。这是一家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老式国企,厂房,设备,办公设施都可以用来拍时代剧了,居然能还能看到有拨号盘的电话机。人的思维模式都像是从70年代直接穿越过来的,销售部的主力都在50岁以上。
这个时候撸主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学习一种叫UG的软件,(机械这一行的都知道),计算机还是分2次从老家搬来的(当时还都是笨重的CRT显示器,连同机箱一个人是无法长途搬运的),撸主是没有工作计算机的。零起点完全靠自学很是幸苦,虽然不知道以后是否用得上,但还是咬牙坚持。同时,借工作之便撸主初步接触到了数控技术(这家公司是生产销售低端数控机床的)。注意日后撸主赖以行走江湖的两大绝技,就在此时打下第一根基桩。
由于没有基本的资源,转正后虽然撸主凭借一点小机灵小勤快,甚得部门领导喜欢,但还是交了白卷,一年内一笔业务也没做成。让撸主很是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干这行。穷则思变,撸主发起了在这家公司的最后一博,鼓了老大勇气,找部门经理谈了一下自己的所谓职业规划,
大致是说,撸主与诸销售前辈背景决然不同,他们都是凭借多年的经验,人脉和资历在做市场,而撸主的优势在于学历高,理论扎实,学习能力强。数控机床是个技术相对密集的产品,撸主要想获取成功必须扬长避短走技术型销售的道路,故恳请暂调到技术部门,做一段时间设计工作,待1,2年后对产品有了深入的了解,再回来做销售必定事半功倍。一番屌扯,部门经理居然大加赞赏,说撸主的想法相当好,相当好,会尽快汇报老总,应该没问题,这口吻,给了撸主不小憧憬。于是静候佳音,奈何在随后的多日,每次撸主见到部门经理投以询问的眼神,他都故意回避。几周后,部门经理大约也觉得拖字诀不宜再用,对撸主转达了老总的回复,老总考虑比较全面,就算把撸主调到技术部,但目前没有老工程师来带。。。。。。。。老总就是老总,洞察秋毫,一下就识破了撸主的用心。撸主不想让领导难堪,呵呵一笑表示无所谓。
除了另寻出路已无他法,撸主对前路的选择很犹豫,一开始还是投销售类岗位,(这时撸主开始上网找工作了,不用赶招聘会确实方便多了),但在面试了两家以后彻底心寒,底薪7,8百,其他靠提成。转而下定决心回归技术,那时似乎还没有招聘新人有背景调查一说,估计菜鸟撸主也不够资格被调查。就像妓女洗白身世从良嫁人一样,撸主重新炮制了一份简历,开始海投技术类岗位。
让撸主重新上岸的是一家所谓美资的电子行业公司,其实是美资收购的国企,老板是ABC.这也是撸主服务过的公司中管理最乱的。税后3000块的月薪,还是让撸主还是感觉找回了一点本科生起码的尊严。撸主是月中报到的,故次月第一次发工资,领了一个半月薪水,将近5000(当时保险没转过来,下月就补扣了)。撸主从银行提出了全部现金厚厚一迭,晚上在灯下一遍遍的点,甚而整把抛向空中,张开双臂仰面而站享受这纷飞飘落的钱雨。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工作应该属于IE的范畴,但纯属打杂的工作内容,与本专业毫无相关的行业,以及人员进出如潮水的流动率,短短数月即让撸主很快意识到,此处绝非久留之地,必须找一个至少能画画图纸的工作方是长远之计,(撸主的 UG画图水平在断断续续进步中)方向一经明确,海投简历,频繁面试又成了撸主生活的主要内容。是年底,撸主蒙中了一家合资公司的机械工艺职位(泵阀行业,专业再对口不过)。至此,距离撸主毕业之日已过去3年有余,与本专业直接相关的经验是零。但是撸主终于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贵人,该公司的工艺经理。由于他的援手,撸主自此结束了职业道路的迂回和困顿,迎来了一个战略转折点,从此有了稳定连续的职业方向。
鉴于这家公司在撸主职业道路上的里程碑意义,不妨多多说两句,合资架构,整个公司生态还遗留着国企色彩,人员流动不高,2年多的时间里,在撸主之后本部门没有外招过一个新人。老总眼光颇与国际接轨,且执掌公司多年,在其推动下公司脱胎于国企但已初具现代化企业格局,各方面管理还是过得去的。在这里,撸主第一次拥有了一张有隔板墙的办公桌,一台计算机,一部电话,虽然计算机显示器是14寸CRT,而且不能上网,电话也只能打内线。但至少看起来已经是体体面面与教育背景相匹配的工作了如电视上的小白领那样,撸主是相当满意了。
工资税前3500,撸主服务近3年没涨1毛,但一年能发好几次双薪(通常全年不低于15薪),3个月一次季度奖,1k—3K+ 不等,年底另有年终奖,其他有点不足道的小福利,以至撸主在相亲的时候吹牛年收入7W左右(实际当然差很远)。重要的是在这里能学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公司各种设备齐全,撸主对机械加工有了系统而相对全面第一手经验,也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卧式加工中心。撸主凭借微薄的理论基础和一点点小悟性,非但没被揭穿老底,居然还在工艺经理的指点下照猫画虎制作工艺图,编制工艺文件,进步神速。还慢慢在夹具设计方面入了门,虽然这里用的是2维软件画图,咱的UG功夫不能直接派上用场,但UG做为我的独门兵器,不时抄画一些工作中的图纸来练手,相信总有一天用得着。
次年公司进口一台新式数控专机,撸主作为部门内年纪最轻学历最高的有志青年,很荣幸的被委以新机床编程的重任。老实说撸主以前对于数控只是懂点皮毛,但撸主的理论功底和钻研能力再次显示威力,在经过专门培训,和仔细反复研读说明书(全英文版,大部头哦)后,逐渐吃透了老外提供的样板程序,居然能依葫芦画瓢编出程序把机器玩转了,年底还得了特别加奖。现在看来当时编的程序有很多不合理处,万事开头难,但毕竟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我取得了真正的NC编程经验。而且在钻研老外的程序中,接触到了CNC编程的上乘武功,各种系统变量和用户变量的应用,这为撸主日后成为宏程序高手打开了大门。
行将奔三,月到手2K多的残酷现实让撸主在个人情感问题方面频遭挫败。提高收入的期望越来越迫切。经过近3年的锤炼,淬硬了菜鸟的翅膀,是时候出去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了,这时撸主的简历除了在工资上稍微注点水,工作经验方面已经不需要过多粉饰了,而且第一次通过猎头谋职成功,也具有划时代意义。撸主以前所未有的体面方式离职,在一家不错的饭店摆了一桌,答谢全部门前辈。一点遗憾,但作为谢师宴的主角部门经理,可能是处于低调和谨慎未到场。没有关系,君子之交淡如水,知遇之恩铭刻于心。几年后此公胜任R&D经理,有意复招撸主于麾下,虽然撸主对转做设计一直有所盼望,但出于各种现实利益的考虑,还是没有接受,感激之余,为自身价值受到承认而甚感欣慰。
新工作月薪7K 另有大几百的补贴,可对外号称8K吧。这是一家欧洲公司,当时规模不大。在撸主离开这家公司几年后,同部门另两个工程师依然在职,就可看出公司文化福利待遇都还是挺不错的。但就是这么一家各方面都过得去的公司,却成了撸主的滑铁卢。之后与同侪的聊天中听到一句话,什么是好工作?好领导就是好工作,深以为然。由于在之前公司颇得领导赏识,让撸主有些恃才而骄。进入正真意义的外资企业,一时未能适应其生态,或者说没能把握好直接上司的管理风格。没几天就因工作不合其规范遭严厉斥责,甚至连猎头也电话示警建议我去讨饶。撸主面临试用期被炒的严重危机,前3个月是悬着心熬过来的。尽管撸主深刻反省竭力改变自己的工作态度和风格,以迎合领导,但成见一旦形成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偶有小错即遭伤及尊严的申斥,贯穿了撸主服务这家公司的始终。
之所以能忍辱偷生坚持下来,除了担心太过频繁跳槽不利长远,更重要的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新产品工艺开发大项目牢牢吸引了撸主。7个大类总共几十个型号的零件,引进全新设备,采用全新工艺,从刀具选型,工序编排,夹具设计,到程序编制,全由撸主独立负责,其所包含的经验值是不可估量的。撸主从设计,调试,逐步优化到最终量产比计划提前近2个月完成,且实际效率高于预期。上司因此在当年年会上戴大红花受表彰,撸主本以为可以扬眉吐气了。不想年终面谈时,上司给的评价是,不是很满意撸主的工作表现,但鉴于工程师的工作不易量化,难以评定,年终奖就不扣了,加薪2%(140块),“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撸主当时之屈辱有如千古怨妇刘兰芝附体,没什么可说的了,该掌握的掌握了,能得到的都得到了,再无其他留恋,好在获得了职业生涯第一次加薪,不管多少都是零的突破。
还得总结一下在这家公司的收获,除了独立运作工艺开发的宝贵经验,撸主在这里见识到了外形较为复杂的铸造件的复合多任务位夹具。撸主将夹具图纸带回,用UG抄画了一遍,充分吸收了其设计精髓,并反复推敲,研究其还有那些不尽完美处,如果自己来设计如何改进。经此一番消化,自我感觉技艺大为精进。此时撸主的夹具设计技术,还停留在2D和3D相结合的水平,即用2D软件 先画2维总装图,再用3D的UG 拆画零件图,最后把3D模型装配起来,形成3D总装图。严格来说这还不是真正的3D设计,姑且算2.5D阶段,注意撸主的全3D设计时代即将到来。除技术外,撸主还获得了一个重大思想成果的,唯直接上司马首是瞻,是工作的第一态度,上司放个屁也必须伸手捧着,认真揣摸上司意图,保质保量交出使其满意的工作,这一指导思想成为撸主之后职业操守的核心价值观。
现在撸主找工作,只需上网刷新简历,如太公钓鱼,坐等愿者上钩。几个月的守望撸主得到一份月薪11K的OFFER,一家美资,设备不多,加工铸铝件为主。撸主算是以资深工程师的身份加盟公司,全权负责机加工线的技术工作。美企业文化开放,管理松散,撸主独挡一面有点小惬意,2年半的时间里,开发新20多款新产品加工工艺,设计各型工装夹具二三十套。撸主把手艺练得炉火纯青了,不但实现了真正的全3D 设计,还横向拓展技能,学会了SOLIEWORKS,CATIA,PRO-E等当前几个逐流软件的应用。凭借多年UG经验,这些都是小菜一碟,短短几周就能上手。
美资公司2年多的经历大体可说是轻松而愉快的,撸主还积累一点点小小人脉,偶尔可以凭手艺帮人设计工装赚取一些小外快,钱虽不多,生平第一次有了工资外收入还是很开心的。但有一个现象让撸主开始感到迷惘了,周围不少同龄人,甚至更年轻的80后开始展露头角出将入相,而反观自己还是一介白丁,无尺寸功名,是时候重新规划前程了,工程师是不能做一辈子的。撸主的职位在公司内是属于比较冷僻的,想要提升难如上青天。只好把视线投向外部世界了,想来能符合撸主要求的外部机会也是极其有限的,必须放长线钓大鱼。
撸主足足守望了1年的时间才得到现在公司的OFFER,月薪18K职位是主管,下辖2个机械工程师,简单给这俩小子搭了搭脉,才知道工程师这3个字已经贬值到哪般田地了。这哼哈二将对数控的原理是一知半解,对多数操机的而言这无所谓,CNC操作就那么几步,记熟就可以。但要套件工程师马甲,原理不吃透就有点二了。好在公司产品单一,没几个品种,应付编程倒是没问题,依样画葫芦就行。夹具设计就不要提了,那整个就是要叫癞蛤蟆飞。撸主倒是很愿意传授平生所学,无奈这俩难兄难弟只有技校学历,智力开化不够,悟性达不到。呵呵无所谓啦,反正这公司产品型号少,几年也不会有啥新品投产,撸主来了一年有余,总共设计了一套新夹具,改进了几套加工程序,再无其他可拿得出手的成果。对今天的撸主而言,这些形而下的东东都不再有意义,今后的前途必须往形而上的方向靠。毕竟主管不过一个不入品级的弼马温,必须官拜经理才是王道。
撸主12年的心路历程基本如上,谈不上成功谈不上失败,一如天涯上绝大多数的屌丝,一样的荆棘满地,一样的载渴载饥,没有显赫背景,没有卓绝才智,盼望能凭自己的坚持一枪一枪戳出个功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