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东升，刚一露脸就迫不及待地把热烈的光洒满大地，向秋天证明它不可忽视的存在性。高舍沣安分公司2019年9月份第一场营销活动伴随着这片精气神十足的阳光拉开了帷幕。

在活动的前一天晚上，陈小院和苏萌萌带领的市场部和郭总的工人已经将活动现场“沣安星汇五星级酒店”布置妥当：

停车场及酒店外围巨大醒目的活动主题&场地指引背景处立在最显眼位置，指引路牌整齐列队，让过路人一眼望去便知道这家酒店今天有一场隆重的活动。酒店大堂内，“沣安星汇酒店恭祝高舍装饰集团沣安分公司【金秋家装节·百万团购惠】圆满成功！”的横幅赫然悬挂于二楼东西分布的主廊两侧。

宽度达五米的大理石楼梯位于东西主廊当中，楼梯到达二楼向北直行十多米就是高舍本次活动主会场。主会场西门全天封闭，唯一的出入口——东门，两侧各立着近二十平米的背景——标有客户签到区和签退伴手礼品区，背景下面是宝蓝色桌布包裹的桌椅，精致的签到卡和小礼品以及贴有活动主题瓶贴的纯净水规整地陈列其上。

主会场东门推开后无法看到全场内景，而是被一块高三米多，长十多米的双面背景墙挡在了眼前，背景墙紧贴着会场东墙一直延伸到距离西墙三米多的位置；按照客户的行走路线，背景墙正对会议厅大门的版面自东向西分别是集团介绍、分公司介绍、企业历程及荣誉认证、企业木作大厂、产品优势等等，便于客户经理系统深入地为客户介绍高舍的实力和优势。——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洗脑墙”。“洗脑墙”对面，也就是东西两门之间的墙面，还摆放着展现高舍水、电、木、瓦、油五大基础工艺的展板，实体展示材料镶嵌在展板中央，展板上下两端分别是基础材料的出产国、特点及优势和工艺标准，这些是为了让客户不用到工地也能相对真实的感受到高舍一流的选材及施工标准。

“洗脑墙的背面”——面向会场的版面，连同会场内东西两侧的大背景墙则按照工地、面积、风格分类展示了高舍最新的工地实景照和家装案例，每个案例还都有专属二维码，客户可以用手机扫描后更身临其境的观看案例的720度全景图。

会场的顶部悬挂着高舍本次活动的主题吊旗，与地面桌子上的各设计部的洽谈桌牌和高舍《家装前沿手册》色彩照应。会场的舞台中央是巨大的LED屏，滚动播放着高舍各类题材的宣传片。舞台的西侧是金黄色桌布包裹的梯形架台，架台上摆放着金蛋——现场签订协议的客户就可以砸开一枚金蛋，领取里面奖券上的对应礼品。——放眼望去金光闪闪，令人很有冲动地想上去砸一锤！舞台的东侧是堆放如小山的奖品区，小到厨房家电大到电视洗衣机，全都贴着印有高舍 LOGO的奖贴。舞台东西两侧下方分别是FLIN漆展示体验区和财务收款区。

——所有这一切，都是这群看似光鲜亮丽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奋战到凌晨一两点呈现出来的。第二天，他们还要追赶着朝阳到达酒店，高度紧张地站立行走一天，从主持、发放奖品、数据对接、全场协调来把控整个活动的举行。

正所谓仗未开打，气势先要到位。高舍能够成为行业翘楚多年，离不开他们强悍的企业文化，这其中就包括它们气贯长虹势如破竹的晨会文化。尤其在这种“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重大营销活动上，晨会文化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早上八点多，客户尚未到场，高舍全员就像战斗的士兵，情绪高涨地集结于活动会场内。声音开到最大的企业歌伴随着总经办、人力、财务、市场部、设计部、拓展部、电商部、产品部等上百人的合唱声震全场。即使你昨晚加班或者约会到很晚，精神恍惚到根本不需要那深邃的黑眼圈多此一举的表达自己有多困倦，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能伸直脖子聚集全身的力量喊唱出“无敌团队，乘风破浪……无限荣光，屹立巅峰……”的豪迈歌词。

企业歌结束，市场部左经理手握话筒雄纠纠气昂昂跨步走向舞台，开始她这一天最精彩的动员演说。左经理首先会撕破嗓门跟大家问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以便全神贯注于她接下来的讲话内容。

为了确保口径统一，左经理本人或者让市场部主管上台再次宣讲活动方案里的重点内容——优惠政策和现场环节；接下来会对照活动的考核任务公示各设计部和客源部的完成进度和差额——明确目标，施加压力（例如某部门的活动任务是10个设计协议，在活动方案下发后至活动前一天这段时间完成了4个协议，则该部门的完成进度为40%，那么在活动当天就要签订至少6个协议，才能保证协议完成率为100%；为了督促协议完成以及保证活动现场的到场量，高舍同样制定了与协议考核相辅相成的邀约考核，形式跟协议考核类似。无论哪一项没达标，都要根据最终完成率承担由轻到重的罚款。——这就是令人深恶痛绝的“双考核”制度）。

当然，要将目标及压力转化成动力才是最终的目的。左经理一般会邀请完成进度相对好的和相对差的部门经理上台带领各自部门的“袍泽弟兄”表一番决心。——用好的树立榜样，用差的激发背水一战的战斗精神。有的时候，左经理会视情况额外“加餐”，例如播放一段类似于“死亡爬行”、“日本小孩跳木桩”、“许三多腹部绕杠”这样的视频，激发大家的决心和毅力。——牢记并践行“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这句她最喜欢讲的话。

晨会结束后，大概到了九点半。一般情况下，这个点只会有几组周末愿意早起的客户先到场。但在晨会强大的感召下，高舍的全员已然成为剑拔弩张的士兵，进入了各自的“攻击阵位”：拓展部的专员和电商部的客户经理分散开来忙碌地给各自的新客户打电话，提醒他们活动已经开始，确认他们何时抵达；有些人将已经到来的新客户交给自己的主管，主管简单沟通了解情况后大致判断出客户的小区和消费层次，然后将客户引导并分派给在签到区等候的着装统一精神焕发的设计部客户经理；设计部的客户经理再将这些初次接触的新客户或是之前客源分派给自己且提前建立联系的意向客户带入活动会场，在结合“洗脑墙”和工艺展板等工具对客户全面深入地介绍高舍，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对高舍达到尽可能大的认知与认可；最后，客户经理会根据客户的消费层次及意向度为他们指派相应的设计师。——这个时候，设计费、设计师的能力、风格、谈吐，甚至相貌就成了客户是否最终签高舍的一个关键因素。

另一个关键因素则是现场的氛围：现场客户的入座率，空调的温度，音乐节奏，现场协议客户砸金蛋抽奖时的主持人互动等等。一旦调度得当，客户就会有一种“这么多人签，那我也签吧”的主观意识以及下一步的主观能动力。——这就是聚集性的营销活动对销售的爆破效应。

十点过后，有零零散散的几组客户到场。市场部的人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着：左经理用她那爽朗的职业笑声热情地跟各部门的经理打招呼：“加油啊，今天就指望你们部门了。……好好整啊，可千万不敢掉链子啊！……别逗了，哪有以前在设计部好啊，我现在背的是整体业绩。……好啊，只要他能签，折扣咱们一起去找吕总申请。”

苏萌萌和阿照哥轮流在舞台上用话筒播送活动的优惠亮点，随时和上台砸金蛋的客户互动。汪雨和总经办的小柔坐在财务区，时时更新分公司和各部门邀约到场与协议的数据推进；她们每个小时就会做一次部门完成率排名发到管理层群，然后静观吕总在群里疾风骤雨般的咆哮和催促；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在分公司大群及时发布各设计部的签单“捷报”鼓动全员。

文涛负责核实奖券和发放奖品，眼下他暂时空闲，在舞台下跟最前排几个青春靓丽的设计师助理聊的欢快。文涛有一双聪明毕露的眼睛，在他那张善于谈天说地的两片薄嘴唇连带下散发着撩骚机敏的光，总是能吸引到一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的关注和靠近。

然而此时，文涛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集中在这几个设计师助理身上，还会不时，不安分地扫射着舞台上的苏萌萌。

苏萌萌当天穿了一件淡蓝色轻薄的精梳棉中裙，自然而又端庄的衬托出白皙直顺的双腿；上身是一件简约的洁白衬衣，两条白臂在转动时能够隐隐显露出圆润的乳房；她在舞台上认真地播报，偶尔会用鞋尖轻轻拨弄一下脚边的金蛋碎片，活泼而又安详，专注地置身于这个喧闹的会场，好像一切都跟她有关，又好像一切都跟她无关。

文涛见苏萌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光，有一种焦急所引发的失落感。他想找寻一些其他事物来抵消这种失落感，环视会场一遍，他的眼睛停在了FLIN漆的展示体验区，看到这里依然是全场最清冷的角落，想到陈小院活动前下的赌注和他即将面对的失败，文涛的嘴角浮出一丝灰暗的微笑。

陈小院似乎把FLIN漆的体验区给遗忘了，或者说是忽略了。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带着市场部新招的策划阿勇一边转场一边讲解活动的流程、布置、本部门及其它部门的岗位工作等等。

阿勇今年二十四岁，不圆不方的脸实在没有什么特征，只有那一头的自然卷在人群中比较亮眼。阿勇之前在婚庆公司做活动助理，干得主要都是一些套改方案，编写串词，搬运物料，搭建桁架之类的杂活。说实在，他的工作履历并不符合高舍策划的招聘标准；况且阿勇是一个男孩，市场部本来就有一个文涛了，着实不符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标准搭配。人力之所以最后招进阿勇，一是这段时间确实招不到心仪的女策划，或者人家也看不上高舍；二是在面试过程中觉得他是一个比较能够承受压力的人，毕竟对高舍来说，受不住这里的重压，一切聪明才能和出众的外貌都是白扯。

十一点半过后，客户的到访量逐渐增多，洽谈区的三十几张桌子已经有二十多张坐满了人。陈小院招手叫了一声苏萌萌，苏萌萌把话筒交给了阿照哥走了过来。

“萌萌，这会客户量可以了，你带着FLIN漆的代表共同对接一下李思文老师和电商的新媒体专员，咱们的直播show十二点正式开始，主持人到时候也要尽可能调动全场的参与氛围。”陈小院向苏萌萌交代道。

苏萌萌听完，自己又补充道：“好的，我刚才也跟李思文确认过了，他的客户应该在中午两点多到，到时候他的助理会先拿着做好的设计方案给客户讲述一遍，所以直播两三个小时没问题。”

“好，你有心，我就放心了。”陈小院对苏萌萌的这种工作细节的到位表示认可，然后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陈小院看到阿勇在一个劲地瞅着金蛋抽奖区，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于是刚和苏萌萌结束谈话，又去问他：“阿勇，你在看那些金蛋？”

阿勇不解地问道“陈哥，我看咱们的微信社群、直播show、全景二维码这些东西都挺创新的，怎么抽奖还是砸金蛋？——老有一种看‘非常6+1’的年代感。”

陈小院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抽奖形式很多，比如说电脑抽奖，简单方便还不用受累搭台摆弄金蛋。——你想问既然咱们那么多地方都在创新，为什么抽奖形式还是老样子？”

“对啊。”

“萌萌，你有没想过为什么？”陈小院不急于回答，先转过脸问苏萌萌。

“我觉得不管是创新还是所谓的‘守旧’都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合理应变，微信社群能够让我们更高效精准地向客户推送形式多样的内容，建立更紧密的联系；直播show在展现和互动上的优势，全景二维码的真实体验感也都符合我们的新营销需求。砸金蛋看似老土，其实对全场的氛围带动很强，手起锤落后噼里啪啦的声音给现场客户的内心冲击，是目前别的抽奖形式所达不到的。所以无论新老，适合我们的才是对的。”苏萌萌有板有眼地说的头头是道，阿勇自愧于自己的肤浅而连连点头。

陈小院也赞许地笑了笑，随后又补充道：“其实这种冲击就是一种内心暗示，往透彻的讲就是在客户已经对方案、价格等因素都没有明显抗拒却还在纠结犹豫的时候，我们通过别的签单客户在舞台上这一通砸蛋帮助这些犹豫的客户做了决定——别人都签了，我也就签吧！我们就是要用这种‘角色转换思维’来设定情节，帮助销售和设计师解决问题。倒推过来说，当你真正研究透了问题的症结，就会知道什么方法适合它，而不是不问病症去胡乱抓药。”

苏萌萌细细思量着陈小院的话，她想起陈小院在下FLIN漆赌注之时，让她和文涛思考为什么把石膏娃娃换为成本只有一元的白扇反而能够吸引客户参与体验，现在想来似乎有点眉目了。这让她对即将开始的直播show更加期待和上心了。

十二点，猛烈的太阳蒸烤着大地，营销活动也随之进入高潮：女客户经理高跟鞋错落地阁阁地满场响；自助果盘和夹子的碰撞，音响，话筒，金蛋破碎的声音，混杂且躁动的人声；客源部主管们穿梭在人流中找寻客户经理“XX，你别乱跑，我有个客户马上到，一会安排给你”的喊叫；客户和前来压单的设计部经理最后的讨价还价；会场东门口不时传来签到人员的提醒“XXX又有一组客户来了，叫他赶紧出来”；男同事们身上的烟草味和汗味：都聚集在这面积有限的会场内，会场也仿佛变成了被煮沸的锅。

上午清冷冷的FLIN漆展示体验区随着李思文‘尽善尽美’手绘直播show的开播，数分钟后就成了全场的聚焦。兴趣十足的客户和暂得空闲的高舍员工围拢在李老师周围，看着他气韵十足地捏着画笔在FLIN漆丰富的色盒中取料，然后在白扇上画出了一幅惟妙的“小湖舟游”图。李思文是正宗的美术学院科班出身，画这种小景可谓信手拈来。

“你们高舍到底是大公司，设计师都这么有才华！”围在周边的客户啧啧称赞。

李思文的第一个作品刚完成，就有客户迫切索要。李思文爽快的把画好的扇子送给客户，客户将这个成本一元多的扇子视若珍宝地捧在手上不停赏玩。其他客户眼见如此，也纷纷开始“预定”，有些人坐不住干脆也拿起笔和白扇画了起来。

这一回，FLIN漆的销售代表嘴上乐开了花，一手给客户递白扇和画笔，一手拿着资料介绍自家的产品。那些对环保很注重的客户了解到这款漆后，又开始兴趣十足地跟销售代交谈起来。苏萌萌也拿着话筒十分卖力地招呼更多的客户前来体验。电商新媒体专员一边直播，一边激动地喊着：“我去！涨了这么多粉！”

一个小时后，苏萌萌调皮地拿起手机编辑一段文字发到了市场部门群：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们要请陈哥吃早点啦。大家都明白。——FLIN漆终于开单了！

汪雨最先发来消息“陈哥太棒了，FLIN漆终于卖出去了！”

苏萌萌迅速补充“还有两组客户也很有意向，稍后也应该会下单。”

紧接着是阿照哥的消息“厉害了我的老弟，早点想吃啥？”

左经理也兴奋地打趣道“哈哈，完蛋了，我还要多搭一包中华烟。”

陈小院发出一连串苦笑，然后他看了一眼身旁偷乐的苏萌萌，又感慨地追加了一句“这是大家共同的努力结果，谢谢你们的付出和努力。”

苏萌萌看到这段朴实的话，有一种异于其他人的感动涌上心头。她看到陈小院平静的脸上透出疲惫的苍白，沉重而又缓慢地舒了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把白扇也画了起来。这一刻，苏萌萌能感觉到陈小院的心有多么的累。

左经理给陈小院的话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汪雨和阿照哥紧随其后。阿勇虽然不完全清楚怎么回事，但也跟着点赞发言，好尽快融入这个部门。

文涛看着群里的消息感到针扎刀砍般剧痛，他恨透了眼前发信息的每个人，感到群里的每句话翻译过来都是对自己大大的嗤笑和否定。他宁可半年不休假，也不想看到这个害走冯经理——十分器重他的一位好大哥，处处打压自己的假面小人陈小院得势。末了，文涛嘴里的牙磨得咯咯响，忍辱负重般在群里跟着大家回了一个赞。

晚上七点左右，几抹晚霞映衬着高楼的轮廓，将天边染成一层层不同的光和色。这是城市从喧嚣切换为安静的过度时刻和代表画面，这也是车水马龙的灯火变化成万家灯火的期待和守候。

高舍的员工和客户都已离开了活动会场，只剩下两三组客户还在细谈，剩下的就是撤展的市场部人员、酒店人员和制作公司的人。对于市场部的人而言，虽然身体已经高负荷运转了两天一夜，而且接下来还有大量的收尾工作要劳心费力，但是一场活动的成功完成，以及耳朵边抽去了什么异样似的清寂让人倍感欣慰与舒服。

陈小院正在低头收拾洽谈桌上剩余的《家装前沿手册》，苏萌萌轻盈地走到跟前帮忙收拾。

“陈哥，FLIN漆今天开了五单，左经理说吕总在管理群把咱们狠狠地表扬了一番。”苏萌萌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陈小院，希望能从他眼里发现快乐的光彩。

“那就好。”陈小院头也没抬，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为啥肯定用白扇能成功？我想到了一些，但还没有全明白。”

“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这样棘手的问题，但你不能再做问题的搬运工了。”

“搬运工——”

陈小院本不喜欢用训话的口吻说教，看到苏萌萌听到这样词有些精神紧绷，停下手里的活让她先坐下：“你今天也忙活一整天，先坐下缓口气。”

苏萌萌同样站了一天，现在往软椅上一坐，身体就放松下来。

陈小院娓娓道来：“很多时候，答案就藏在问题之中，只是我们往往会焦躁的忽略问题急于找答案或者否定一切。”

“陈哥，其实我今天看到李思文在白扇上绘画，明白了扇子虽然没有石膏娃娃贵重，但是李老师的画赋予了这把扇子更大的价值，也就是正确的发现和利用手中的资源让扇子的附加值远远大于石膏娃娃。”

“你能明白这点很好，用跳跃式的思维去发掘资源，去解决问题。”

“可我为什么想不到这点？”

“其实事物都是相互贯通的，要具备解决问题的方法，首先要有发现问题的方法，这就又回到了我刚说的点上。发现问题的方法有很多，最常用的就是我上午所说的‘角色转换思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站在问题跟前慢慢剖析它。”

苏萌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我之前也很赞成‘涂彩石膏娃娃’这个体验形式的。”

“啊？”苏萌萌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傻了吧，哥哪有那么神，出手就是好点子？但是‘涂彩石膏娃娃’失败后，我就在想，为什么客户不接受这玩意儿？是他们所有人都不喜欢参与进来吗？成年人难道就不爱玩，没啥兴趣吗？不是的！是我们没有给他们机会。——身边都是一群层次比较高的人，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但身在其中，你就是再喜欢玩尿泥也要顾及别人会不会嘲笑你或是看低你。”

“你是说如果有客户想去涂石膏娃娃，也会担心被其他人嘲笑没档次。”

“我们自以为的简单易操作，实际上反而成了客户的心里抗拒和忧虑点。”

“难怪，涂石膏娃娃对这些人来说的确很掉价。”

“很好，能发现‘掉价’，就找出了问题症结，那什么形式不掉价或者显得自己有价呢？那就要拔高他们的‘心理价值’，可是采购稍贵重一点的体验物料目前来说不现实，那就想想有没有什么载体可以赋予它别的附加值。所以我就想到了白扇，虽然成本只有一元，但在这种天气领一把扇子无可厚非，如果在扇子上创作一些写意小景则会让它变得独一无二，造就了它的艺术性和稀缺性。那么，我们创造的价值就与客户的‘心里价值’相吻合了。”

“我明白了，这就跟谈恋爱一样，价值取向相同，两个人在一起才有感觉，能够产生有意义的交流。以后我再找对象，一定要把‘心理价值’作为重要的参考准则。”

陈小院咧咧嘴调侃道：“由此及彼，你还真能融会贯通的。”

“哈哈，这方面我可是无师自通呦。”苏萌萌得意的都要蹦跶起来。

晚上八九点钟，城市上空披了一层闪亮的星空。路上的车灯稀少了，楼房里归家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了，放眼望去，跟这天上的星星闪闪如此相似。难怪人们说星光照亮回家的归途，各种各样的星星下面是各种各样的家庭，各种各样的人点开各种各样的灯。无论他们明天各奔东西，今夜都会伴随着这天上地下的星光安睡。

这个时间，高舍的活动撤展才刚刚结束，FLIN漆的销售代表高兴地和市场部每个人一遍又一遍不耐烦地说着辛苦和感谢，他们的领头甚至许诺要在下一次活动中申请一些小家电礼品支持高舍做活动；制作公司的人拉着桁架也离开了；稍后，阿照哥和阿勇跟着装有市场部活动物料的货拉拉去了高舍的库房。

往常，陈小院会体谅大家辛苦，一个人开车跟着货拉拉到库房，帮忙卸完货再回家，到家后再根据活动的最终数据制作好客源部和设计部的奖惩，最后跟各部门经理核实确认后发给左经理和吕总。但以后这种事就要落在苏萌萌的肩上了，陈小院不放心，决定陪她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做完，然后再开车送她回家。

苏萌萌噼里啪啦敲了半个小时键鼠终于大功告成了，她做表的功力丝毫不逊于书记，她快速把每个部门的最终奖惩及明细截图发给各部门经理，等待最后的核实确认。

“终于结束了！咱们走吧，陈哥。”苏萌萌发完截图伸了伸懒腰，她对自己的数据统计能力很有信心，早早料定这些部门经理不会有异议。

“你先别着急收拾，等着吧，肯定会有人跟你掰扯。”陈小院揉了揉眼睛并未着急收拾东西走人。

苏萌萌只好先坐着，等各部门经理的回复。

几个业绩完成好的部门经理自然无异议，他们马上回复了消息“确认，没问题。”

苏萌萌得意地看了陈小院一眼，似乎在说：“你看吧，绝对不会出错的。你太小瞧我了。”

几分钟后，两个业绩完成差的部门经理就开始不断的发微信跟苏萌萌掰扯起来了。核心意思大致一样：我们的邀约量明明刚好完成了，你漏掉了几个数据，这项罚款应该没有。——总之你算错了。

苏萌萌不相信自己会算错奖惩，她赶紧打开数据表，准备再次核查。

“萌萌，不用查了，你没算错。是他们故意纠缠你，要改数据而已。”陈小院把背往沙发一靠，见怪不怪地说道。

“啊？这是什么鬼？这肯定不行呀！公司规定活动当天八点前，客源部要把最终数据统计好给市场部，给到之后不能再变更。这些数据八点前客源部就确认无误给我了，他们那里也有备份。吕总要是发现数据作假肯定会怪罪咱们的。”苏萌萌说的义正言辞，她骨子里痛恨这种行径。

“你以为不作假，咱们就能没事？一年这么多场活动，每个设计部的经理都会跟你掰扯这种邀约上的罚款事情。你难道全部都回绝？”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否则核实好的数据说改就改，且不说吕总怪罪，咱们部门的公信力何在？——市场部的考核不成了形式？”

“你知道吗，以前冯经理在的时候，他这个人比较较真，每次都会亲自过审这些奖惩数据，遇到这种事他本着刚正不阿的天性一次次地回绝这些部门经理。结果，人家跟吕总的关系比咱们硬多了，跑到吕总办公室各种软磨硬泡哭穷发疯，吕总要顾及大家的情面和韩博辉的情分。况且，免去一项邀约罚款对他来说本就无关紧要，集团对这方面历来也是宽松的，只要别越过红线修改协议数据就行。最后，吕总都是大手一挥‘去找市场部吧，就说我同意邀约这项罚款免了。’他老人家卖了设计部经理一个大大的恩情，自己还足足过了一把‘被人求着办事’的官瘾。只是坑苦市场部，明明你最遵循章法，人家反倒把你最不当一回事了。甚至有些设计部经理记仇，处处给市场部和冯经理挖坑，这种事例不胜列举。被人挖坑多了，即便是忠心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吕总也会渐渐疏远冯经理，甚至到最后抛弃他。设计部和客源部这几个核心部门的良好运转是他管理好分公司的决定因素，而他本人又尽量不出面，把市场部推到前面去盯控这些部门，一旦这些部门不配合市场部了，吕总首先会考虑的是换市场部的人。那么到头来，你就会耗尽自己，做了成就吕总和那些部门经理 ‘君臣情深’的煤灰。”

“吕总——怎么这么缺德？”苏萌萌脸上刚才洋溢的笑影早就消散干净了，换上了忧怨无奈的灰色。

“这样的人在职场并不少见，他们都是出色的‘职场计量师’，善于权衡各方利害来保证自己的职业安全，所以你往后要多留心眼，保护好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呢？——对了，你今天说过不能再作问题的搬运工了。那我答应他们把数据一改得了？”

“也不行。万一吕总发现了，他会不怪罪？到时候设计部经理可不会蠢到出来为这种事跟分总仗义执言。”

“这——又是为什么啊？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那该咋办啊？”苏萌萌彻底懵了。

“你把他们和吕总丢给你的问题全盘接收了，还是问题的搬运工，而且还是直接搬给了自己。”

“对啊！”左右都不是，苏萌萌感到一阵心力憔悴。

“遇到这类问题，就要谁的问题想办法让他自己去搬：告诉他们，你很理解他们的不容易，但是邀约数据是从客源部门汇总来的，你这边核查过确实没问题，那应该是客源部漏报了，让他们再互相核实一下；如果确实漏报了，你不介意加会班更改一下，这一点都能互相理解支持。设计部经理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你递的话，他们就会找客源部‘商量’，客源部跟吕总的关系比设计部还要硬，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况且还能卖设计部个人情，利于后期合作。这样，即使你更改数据，也是合理的按照客源部的数据来做的。设计部经理也会觉得你是一个能变通且体谅他们的人，往后多少还会念及你的好。”

“我的天哪！真的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高舍套路深。”苏萌萌大发感慨。

“萌萌，凡事多看一步，就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危险；凡事多思考一步，就能让自己避免灾祸；凡事多变通一步，就能扭转不利局面。——往后我就不在高舍了，你要早早知道这套生存之道，好好历练两年。不管这个公司未来如何，你这个年纪在这种大公司的重要职能岗位会有很多机会和广阔平台，收获比常人更多的东西。”

苏萌萌知道陈小院这样的话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接了，而是用心良苦，设身处地的为她的长远发展着想。

“陈哥，你以后走了，我还能再联系你吗？”苏萌萌忽然有些动情地问道。

陈小院笑着说：“可以啊，不过到那时咨询我问题，要视情况收费的。所以，你现在要抓紧好好学，省的后面补交学费。”

苏萌萌看到陈小院久违的笑容，心情不明缘由的好转了许多，她傻乎乎地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