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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加班加到十点，回家后我已经跟条死狗没什么区别。

我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用脚踢踢旁边的刘聪昊:“亲爱的，我好累。”

刘聪昊无奈地笑了，呼噜呼噜我的狗头，笑着说:“累你就别干了吧。”

我打着哈哈应付过去了。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每次试探我的反应，我都不太高兴，但是我不想让他看出我不高兴。

我很爱他，我不想吵架。

刘聪昊做好的晚餐已经凉掉了，他在帮我热饭。

油烟气和加班的疲惫让我没什么胃口，甚至有些反胃，但是我没有表现出来。

我想喝的是一杯冰啤酒，凉凉地灌下去，直接到食道。

这样损害身体的行为触及到刘聪昊的高压线了，他肯定不会同意，那我就不说了。

不想吵架。

刘聪昊不怀好意，更何况我也习惯了这些对我来说并不合口味的饭菜。

有人愿意给你做饭应该知足，不要挑三拣四了，我对自己说。

“幽幽，你得好好吃饭，不要为了身材节食。”

刘聪昊总是这么絮絮叨叨的，年纪轻轻，说话的风格不像我的男朋友，倒像一个老头。

“好～小老头你好啰嗦啊。”

刘聪昊宠溺地笑了，把热好的饭菜端给我。

我忍着胃里的恶心吃完了这些对我来说过于油腻的饭菜，不叫刘聪昊发现一点端倪。

我不想让他失望。

刘聪昊在洗碗，我躺着不想动弹。

“幽幽，我和你说个事。”

我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好，你说。”

“幽幽，我想回老家工作......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揉肚子的时候停下了。

刘聪昊正在低头收碗，不敢抬头看我。

他这样踏实谨慎的人，怕是在做好决定之前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

所以，他只是告诉我一个结论而已。

我的决定并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但是我不死心，我问他:“如果我不回去，你会回去吗？”

刘聪昊沉默了，他不善言辞，连花言巧语地哄我都不会。

他只能笨拙地捧出一颗真心，用实话来爱我。

“会。”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我的第二反应是：我们要分手了。

相恋7年的男友和我分手，他朋友圈的新婚照，让我暗自庆幸

对于这天，我早有预料，却没想到，竟是今天。

我不可能和刘聪昊回老家，就像他不可能再陪我留在这冰冷冷的北京城一样。

这是我们心知肚明却无法调和的矛盾。

从前我们足够相爱，愿意改变，愿意委屈自己，我们可以逃避。

但是现在不行了。

第二节

我和刘聪昊是高中同学，相识九年，恋爱七年。

高中的刘聪昊，用全世界最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一米七三，在女生中属于鹤立鸡群，甚至高过一些男生，每次都和班级里高个的男生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别人都是同性做同桌，我却要和男生一起坐。

被包围在青春期的男生中间，那滋味可不少受。

没有青春滤镜，这群男的一个比一个惹人嫌。

男生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脸上挂着兴奋的笑。

我很不高兴，不懂他们在兴奋什么。

做同桌又不是相亲，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我从小就是小霸王，爸妈离婚之后更是无法无天，哪儿受得了这个委屈。

我发誓，不管来的是哪个男生，我都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被派来的人是刘聪昊。

一个高高瘦瘦，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孩子。

很普通，让我很失望。

这人低着头，整天就是学习，老好人一样仿佛没有脾气。

真无聊，我连欺负他的想法都没有了。

刘聪昊微微抿着唇，很内敛的样子，却制止了那些男生的玩笑。

“别这样说，她是个女孩子。”

这倒让我对他有些改观。

我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最害怕麻烦。

我有些高兴，由于长得高高壮壮，一般男生都把我当兄弟，没人知道我最羡慕娇小的女孩子。

他把我当成小女生来对待。

我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兄弟，这就很好。

我默默下定决心要这个男人，我罩了。

我也笑，刘聪昊也笑。

高中时代，最是青涩美好，所有的人和事都被打上了滤镜，满脸青春痘的小胖都被磨皮成了可爱，更何况是刘聪昊呢。

刘聪昊不喜欢男生们无聊的玩笑，很沉稳，有独特的气质。

不像是个高中生，倒像个成年人。

我喜欢这样的人。

他对我也很好。

我擅长英语，他擅长数学，我俩相互帮助，学习进步，连老师都很满意，从未让我们换过同桌。

我喜欢他，也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俩从未说开。

对他来说，考大学是一件要紧的事，他的家庭不允许我们胡闹。

我被他影响到，也拼命学习，因为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老家看他远去。

因祸得福，我俩从未被抓过早恋。

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向我告白了。

我们正式在一起的十七天后，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不错的大学，我们会有不错的人生。

第三节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但我们俩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以说，如果我们是在大学相遇的，我们连了解对方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在一起了。

我们都是彼此避之不及的类型，和理想型完全相反的典例。

他家原本是很普通的家庭，甚至有些贫困，但是有手有脚，日子也算满意。

他初中的时候，家里主掌“财政大权”的爷爷被忽悠上了赌桌，怀揣着暴富的梦想一掷千金。

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存款被悄悄转移了，屋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抵债了，他们反倒多了几十万的外债。

然后就是闹，拼命闹。

几个兄弟姐妹一起闹，大家都不想担责任，大家都被老爷子骗了钱。

没过多久，深受打击的爷爷撒手人寰，留下他被骗得最惨的大儿子苦苦支撑这个家。

老爷子的只有一床薄被和债务。

刘聪昊的爸爸是个老实的人，和老爷子原本就住在一起，又是长子，债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安在了他的头上。

他老实了一辈子，也不懂得拒绝。

这对这个本来也只能勉强自给自足的家庭来说，是雪上加霜。

更糟糕的是，刘聪昊还有个弟弟。

半大小子，穷老子，更何况是俩呢。

俩人都学习好，都努力，认真得让人无法劝说其中一个放弃。

我和他做同桌之后，很快就知道了他家的情况。

这样的家庭不会让18岁的我后退，但是会让27岁的我后退。

我爱他这件事，正好发生在18岁，所以我怀着热血畅想着和他一起还债的日子。

有情饮水饱，少年人的热爱，抵得了风霜刀剑，这让我更佩服他了。

平心而论，如果我是他，我早就崩溃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长歪，已经很厉害了。

更何况，我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四节

我的父母在我初中升高中时离异，双双出轨，很快组建了新的家庭。

他们几乎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连带着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也喜欢不起来。

他们对我的感情很复杂，像是看一个年少无知的人犯下的错误一样。

只要我在他们眼前出现，他们就会想起那段失败的婚姻。

好奇怪，既然如此讨厌对方的话，为什么要结婚呢？

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很可惜，没人能告诉我答案。

他们两个像踢皮球一样推诿着照顾我的责任，我住在姨妈家寄人篱下，也是受白眼。

他们连掩饰都不想掩饰。

我去找他们，听到小别墅里的欢声笑语，看见爸妈出来之后立马关上门，不让我看里面的情形。

我就知道，他们很不欢迎我。

两百块的零花钱，买我立刻滚蛋。

最后，我选择了一所一个月放一次假的高中。

一切问题便迎难而解，皆大欢喜。

唯一幸运的是，他们虽然讨厌我，但在给钱上确实是大方的。

他们都是体面的人，有着不错的工作和不错的生活，不愿意担个“刻薄”的名声。

生活费按时缴纳，学费按时到账，一人一月1000块，足够我生活，也足够我在放假的时候找个酒店待着。

如果是长假，则自己去找个短租房，把合同发给他们，没多久，转账声就响起了。

照例一人一半，不会多也不会少。

只要能不打扰到他们的生活，他们很愿意花这些钱来买我闭嘴。

我上大学后，生活费涨到了一人一月转1500，学费照给付，我工作之后依旧如此。

他们好像不知道我毕业了，也不需要知道。

可以说，只要他们不死，我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多钱拿。

我的同学是羡慕我的，我的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可是，也就这样了。

我没有家，没有任何依靠。

他们会给我小钱，但是大钱一律别痴心妄想，跟他们提起就是明晃晃的白眼。

他们的财产要留给自己和现任生的孩子。

我结婚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陪嫁，也没有任何的房或是车，甚至连个送我出门的人都没有。

花小钱保大钱，他们可太明白了。

每个月1500，对他们来说不说不算什么，能买个好名声，又能让我不打扰他们的生活。

一举两得。

收钱办事，他俩的白眼我也看够了，便没有多余的期待了。

我虽家庭不幸，却也没吃过苦，和刘聪昊正好相反。

他有爱无钱，我有钱无爱。

第五节

我们是完全相反的人，

不仅在家庭方面完全相反，更在人生观上观念相反。

我没有归处，我只能拼命向前跑。

我曾经堕落过，幸而被刘聪昊点醒，也被点醒了我骨子里的竞争欲。

我骨子里就是不甘于人后的。

我想要闪耀，想要被人仰视，所以我拼了命地努力工作。

别人出一分力，我出十分、百分。

我仿佛是个天生的社畜，生来就领会了内卷和老油条的处事之道，我从不对其他人抱有越界的期待。

我有无穷无尽的活力和冲劲，愿意加班，乐意工作，连最难办的同事关系都让我处理得很好。

北京是个冰冷却又有情的城市。

只要你足够强，你就能被看见。

我在这个城市里如鱼得水。

我喜欢这个城市，喜欢我的工作，尽管凭我自己，这辈子也没办法在这个城市安家。

但我还是喜欢，这让我感觉活着。

我不想放弃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

我很努力，也算是厉害，但是不是不可替代。

我不敢结婚，不敢生孩子，一旦我这么做了，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想要瓜分我的职位。

每个人都在努力，不甘落后。

我也是，并且乐在其中。

刘聪昊不一样。

他不善言辞，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大城市的高强度工作都让他发疯。

他太傻了，太信任他的同事，将同事划归于朋友。

我想告诉他，不要对刚认识的人掏心窝子，别人只会觉得他好欺负。

我曾劝过他的天真，他却还用小镇思维告诉我人没有那么坏。

直到他的方案被同事剽窃，他反被大骂一通，他才发现，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刘聪昊嘴笨不会说话，甚至连为自己说话都不会。

他郁郁寡欢，尤其是剽窃他的同事照常和他谈笑风生。

他接受不了。

冲动之下，他做了错事。

我既心疼又无奈，我正忙着往上爬焦头烂额，并不想处理他小孩子一样的情绪。

刘聪昊被辞退了，找了半年工作才定下来。

他不敢再相信别人了，但这家公司太忙了，内卷得太厉害了，他每天都在崩溃边缘。

他的身体甚至都不适应北京的气候，这三年来，感冒发烧都是常事。

眼下的青黑是他被磨平了的少年气，待得越久，他越疲惫。

他很累，我知道。

他在勉力支撑，我知道。

他的毕生梦想就是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获得一个不错的文凭，然后回家当公务员，努力还债，边照顾他的爸妈边供弟弟上学。

他的世界不能离开家。

八点上班，六点下班，下班之后接孩子、买菜、做晚餐，然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饭。

尽管清贫却也幸福。

这是他人生的全部。

他会有一个温柔持家的妻子，但那个妻子，不一定是我。

我们足够相爱，相爱到能够忽视差别。

他为了我在这座无情的城市里挣扎，改方案改到深夜，第二天又被狠批一顿。

他向我展现疲惫，却不会抱怨。

他在勉强支撑，也在勉强表现幸福。

而我呢，尽管内心觉得是他做的还不够好，却还是伪装出什么善解人意的样子，安慰他。

我不敢说出心里话，我的心声太过冰冷无情。

我为了他努力去适应贫困的生活，努力规划一起还债的未来，学着和长辈相处。

我对亲缘陌生，甚至是不屑一顾，但我想努力去爱他爱的人，适应他的土房生活和操着乡音、斤斤计较的亲戚。

我学习着他们的处事之道:吃亏是福。

我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睚眦必报，不想吃亏，他们却是善良占主导。

每次谈心对我来说就是给自己套上道德枷锁的日子。

我很想说，你们这么善良不也过得一塌糊涂吗？

你们就是因为善良才会被骗啊。

但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善良很宝贵，我没有，我不能去斥责这样的善良。

春节是我最难熬的日子，工作后，每年他都会带我一起回家。

我知道他是好心，不忍我一个人待着。

可他不知道，我享受寂寞，而且想要在假期弯道超车。

这么多天的假期，如果用来提高自己，该多好呢。

可是刘聪昊不行，他已经太累了，难得的假期他只想休息。

好吧，那我陪他休息。

他爸妈看到我很高兴，他们都是老实质朴的人，俨然已经把我当作了他们的儿媳妇来疼爱。

我学着帮他们做活、做饭，学习着对我工作没有帮助的知识。

他们总是笑着说不用。

他们浓烈的善意叫我招架不住。

他们觉得我是个好姑娘，家世清白，能吃苦也不嫌弃他们家。

我俩还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可太好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不好。

我最讨厌嘴碎的中年妇女，讨厌没有秘密的乡村。

我不想看到邻里得知我的身世之后或是羡慕或是同情的目光。

他们为什么要知道呢？

我知道刘聪昊爸妈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个小镇没有秘密，谁家杀了鸡都是一清二楚。

几十年的老邻居，他们之间早已无话不谈。

我很生气，刘聪昊却觉得正常。

“王婶不坏。”

他总这样说似是无法理解我的敏感。

刘聪昊爸妈说我不嫌贫爱富，能过苦日子，实际上，我也不能。

没有铺好瓷砖和地板的水泥地面让我觉得陌生。

几十万的债务让我看不到未来。

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我是个嫌贫爱富的混蛋，一直都是。

每年的春节，我都像是披上了仁义外衣的野兽。

我努力地让自己向他们靠近，模范他们的善良，对欺负自己的人微笑。

每年的这一个月，是我全年最累的时候，比连轴转一个月更加累。

他们对我的好，让我愧疚，让我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刘聪昊却是如鱼得水，在熟悉的环境里他放松又开心。

他劝我接受善意，我却觉得那不是善意，那是刺向我的刀剑。

刘聪昊向我求过婚，但是我装睡，躲了过去。

我知道，我和刘聪昊的矛盾无法调和，只是不提而已。

第7节

我是没有归处的人，我对那个城市的唯一记忆是耻辱的，是充满恨意的。

可是刘聪昊不一样。

他有一对贫穷但是深爱他的父母。

他的根在那，他的亲人在那，他不可能像我一样毫无牵挂地离开。

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他的爸妈再坏一点该多好啊，要是他的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该多好啊。

可是不行啊，他们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啊。

他们知道我和刘聪昊恋爱之后，心心念念地都是怕我委屈。

知道我家的情况之后，他们对我更好了。

我成年之后的所有关于家的温暖都来自他们。

他的爸爸是个内敛的男人，不善言辞更不爱说话，但是他是很温柔的人。

他会把亲戚家办喜事送的喜糖留下来，装在破旧的饼干盒里好好保存，留到过年时给我吃，就因为我随口说过自己爱吃糖。

他不懂什么是普拉提，不懂什么是假货和正品，不知道喜糖里的费列罗是假货。

他只想把最好的留给他的儿子和他儿子的伴侣。

朴素又善良。

他的妈妈是个很单纯的人，穿着打扮无一不“土”，可是她太善良啦。

她会记住我不爱吃葱姜蒜的小喜好，记住我的生理期，给我做醪糟鸡蛋，一圈又一圈地帮我揉肚子。

北京的冬天太冷了，他妈妈给我和刘聪昊都亲手织了毛衣。

很普通的颜色，不敢用大红大绿的配色，像是怕我们嫌弃一样。

那件毛衣好厚，好温暖，针脚细密，隔绝了北京城的风霜刀剑。

他的弟弟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小孩，勤劳孝顺，学习极好。

他几乎是别人家的孩子，从不要人操心，乖巧得让人无法不管他。

他已经高二了，次次都是年级前三。

可以说，只要他继续读下去，绝对会比我和刘聪昊更有出息。

他很节俭，小小年纪就很懂事。

他知道自己能够继续读书是刘聪昊和我出的学费，因此我和刘聪昊都是极尊重的。

他们怎么能这么好呢？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好？

他们难道不知道当一个人没有别的长处的时候，善良就变成了一种累赘吗？

他们坏一点该多好。

他们坏一点就不会被那些人欺负，不会没有办法劝住赌博的来付钱。

刘聪昊就不会这么难了。

或者他们再坏一点，不配做个父母也行啊，这样我也有理由堂而皇之地霸占刘聪昊，不让他回家了。

可是他们都是太好太好的人了，好到我觉得说他们的坏话是在犯罪一样。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穷呢，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要经历这些呢？

刘聪昊为什么要继承他们的全部善意呢？

他爸爸出事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自我了断，他不想成为刘聪昊的累赘。

我站在病房里，不知所措。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这么好呢？

那天的刘聪昊哭了，我知道他不会放弃这个家的。

再苦再累他都要支撑起这个家。

是啊，怎么能放弃呢？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刘聪昊当年打动我的是他的善良和担当，但是现在他的善良和担当让我想分手。

第八节

刘聪昊爸爸是从自家房顶上摔下来的，他上去修补房顶，却不慎滑倒。

这个家又少了一个劳动力。

他们家没有保险，医疗费是一笔巨款。

我掏空了这些年的积蓄，和刘聪昊一起补上了医药费和后续的护理费用。

他爸爸没事了，脚上却落下了残疾。

这件事情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聪昊的弟弟还要上学，他母亲身体不好，刘聪昊这个做儿子的，迟早要回去照顾。

北京收入高，花销也大。

如果刘聪昊回到家乡，凭借他在北京的工作经验，很快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家乡花销低，不用租房，还能省下一笔开支，这么想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男友的父亲摔伤，我掏空积蓄帮忙，可提一个决定我立马分手

那我呢？

我要和他一起回到那个家吗？

几十万债务和无穷无尽的医药费，我承受不了啊。

小镇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我也受不了啊。

一个没有家的新媳妇，会被怎么样说呢？

一个结婚前就年年和男方回家的女生会被这么说呢？

我无法想象。

我的未来不能困在那个小县城里。

刘聪昊没多久就和我一起回了北京，我们还得继续工作。

第九节

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经意地问他：“那你离职手续办好了吗？”

他点头。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他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啊。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刘聪昊闪躲着我的视线：“就下周。”

我手上没有镜子，但是我知道我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好。”

我故作轻松道：“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

话题到这就结束了。

我们都沉默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能求他陪我留在这里吗？

不能。

他能求我和他一起回到那个一穷二白的家吗？

不能。

我看着下巴犹有胡渣的刘聪昊，才发现那个让我心动的少年早就不再是少年了。

我也不是眼前那个一腔热血的少女了。

我们都被现实改变了。

我无情，他逃避。

我才发现，我好久都没有对刘聪昊心动了，那阵爱情的风，再也没有吹过了，我只想避免吵架。

“那要我送你吗？”

“不用。”

“好。”

第十节

从那天之后，我又开始连轴转，加班加到深夜，每天回去的时候都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回来的时候，刘聪昊已经睡着了。

他照例为我准备好了晚饭。

饭已经凉了，但是热热还能吃。

只是这次，没有人叮嘱我好好吃饭了，我只能自己热饭。

我们俩心照不宣地减少了碰面和交谈的机会，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徒增不舍而已。

我们变成了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终于，我负责的项目结束了，我拥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可以好好休息。

可是我照例早出晚归，我不想看着我们一同租住的房子里他的痕迹越来越少。

他走的那天，我照例七点出门，关上大门之后却没有离开。

我躲在楼梯间里一个人抽烟。

我不是烟民，那天却抽得极凶。

我想看着他离开。

工作日十点半，附近住着的都是上班的人，他们走的一干二净，整层楼空空荡荡。

我看着他走出了我们共同的家，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然后珍而重之地把钥匙留在了屋内。

一米八的大小伙，怎么眼睛说红就红呢。

刘聪昊的背影，几乎像他的父亲了，这让我看到了宿命。

我死死握着楼梯间的把手，不敢出声也不敢出去。

我不能出去，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应该后悔了。

可是在电梯关上的一瞬间，感情占了上风，我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我的青春，我的七年，今天就要告别了。

刘聪昊看到我很惊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阻止了电梯门关上。

我疯了似的把他压在电梯上，迎了上去。

我们在电梯里接吻，18楼到1楼，每层5秒，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我们有一分半可以用来告别。

我们亲吻得很用力，我在他的唇舌之间尝到血腥的气息。

他热情地回应我，融入了他全部的爱意。

一分半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电梯门无情地在一楼开启。

我俩喘着粗气，终究还是放开了彼此。

从此，门里门内，将会是两个世界。

“再见。”

“再也不见。”

第十一节

我的刘聪昊回到了他的家，我留在了这里。

我俩租的房子地段不错，租金也合适，很快有新的女生搬进来和我合租。

我的工作很顺利，听说他的父亲恢复的也很不错。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我们没有屏蔽彼此，经常能够在朋友圈里看见对方的动态，却再也没有互动。

没了爱情的我拼命工作，一个能抵三个用。

一年之后，我成为了我部门的部长，他有了稳定的女朋友。

没过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一切从简，我还是从他朋友圈看到的消息。

我看过他朋友圈的照片，女生很温婉，听说是本地人，看中的是刘聪昊的踏实，不介意他的债务。

他们结婚的那天，朋友圈里的他看上去可真开心。

镜头扫过的刘聪昊父母也很开心。

真好，刘聪昊有了新的爱人，他们会携手余生，共同经营他们的小家。

刘聪昊的梦想正在实现。

也许午夜梦回，他们仍会想起我，但是孩子的哭声会打断他们的愁绪，他们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我划过这条朋友圈，没有点开也没有点赞。

我至今未婚，也没有安定下来的打算。

同事笑话我眼光高，我也是笑笑不说话，问我婚姻计划，更是没有。

你要是问我后悔吗？

我的答案是：从不。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