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 南都周刊记者 詹丹晴

编辑| 杨文瑾

近日，知乎陷入了裁员和监测员工浏览招聘网站的双重风波。

2月11日晚，有网友爆料称，知乎正在裁员，主要涉及视频相关的部门，几乎裁掉一半的人。与此同时，有网友在微博爆料称，“#知乎被爆大裁员#监控系统，能提前获知员工跳槽念头。”

该网友发帖曝出一款员工行为监测系统，称该系统可提前获知员工跳槽意向。根据该网友提供的截图，在该行为感知系统内，公司可查看有离职倾向员工的详细情况，截图中显示的鞠姓员工共访问求职网站23次，投递简历9次，含关键词的聊天记录254条。

随后，知乎回应称，没有裁员计划，也没有安装监测系统，对于违规收集个人信息安全的行为一向持坚决反对态度。

尽管如此，“行为监测系统”的爆出让不少打工人十分恐慌，有网友在职场交流社区“脉脉”爆料称，原本屏蔽公司投简历，结果上班第一天就被领导约谈被裁。

连日来的舆论关注，令这款可监测员工离职倾向的系统背后的研发公司浮出水面。陆续有媒体报道称，网传的“行为监测系统”，与上市公司深信服（300454.SZ）开发的“行为感知系统BA”十分相似。那么深信服到底是干什么的？这种监测员工的行为是否合法？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2月11日晚，记者查询深信服官网发现，深信服行为感知系统BA的产品概述中所披露的系统界面，与网传行为监测系统界面高度相似，并都具有提供预测员工离职意向、员工怠工情况的功能。

基于“行为感知系统”，深信服能通过分析员工访问求职网站的频率、频度，对员工的离职倾向进行分析，提前发现潜在离职风险的员工，并给出离职风险判定，如“高危”、“疑似”、“可疑”等等。

此外，该系统还可分析组织的员工怠工情况，展示整体怠工总人数和日均怠工时长，并通过收集影响工作效率的无关应用、怠工集中的时间段，分析员工消极怠工的因素。另外，还可给出怠工情况最严重的部门排行和员工排行。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深信服官网曾展示新浪、光大银行深圳分行及华东师范大学使用该款上网行为管理系统的成功合作案例。官网信息显示，在与新浪的合作中，该系统实现了分支员工身份统一认证、出带宽流量管控、业务无关行为封堵，上网行为合规记录。

2月14日晚间，新浪方面回应南方都市报称，针对近期网络上流传的员工监测系统，新浪也是于14日晚间从相关新闻报道中看到。新浪从未采购过相关服务，对其情况也完全不了解。

新浪方面还称，新浪采购深信服公司的服务，主要用于建设全国多地统一的员工上网认证系统；在内网限速大流量下载应用，屏蔽恶意网站，如钓鱼、带病毒或木马的网站。

南都周刊记者查询了解到，其实早在2018年3月，深信服就递交了“一种离职倾向分析方法、装置、设备及存储介质”的专利申请。这一发明需要获取员工终端中的上网行为数据，包括员工使用预设社交软件、预设邮箱系统、预设招聘网站发送信息时产生的信息发送行为数据。

目前，这一专利仍在审核阶段。

昨日，记者在深信服官网已检索不到“行为感知系统”的相关介绍，不过记者注意到官网仍保有“全网行为管理”产品，根据深信服2020年财报，全网行为管理网关产品包含的主要型号有上网行为管理型号、全网行为管理型号、行为感知系统子产品。

深信服于2000年12月在深圳成立，主营业务包括企业级网络安全、云计算及IT基础架构、基础网络与物联网的产品和服务，2018年5月登陆深交所上市。

自上市以来，深信服业绩增长飞速，2018年，深信服的营业收入为32.24亿元，到了2020年，其营业收入54.58亿元，净利润8.09亿元。

深信服的主要客户群为政府及事业单位、企业、金融及其他，其中，来自政府及事业的收入最多，占比达54.25%。

深信服的拳头产品为网络安全，包含全网行为管理网关、下一代防火墙、超融合、桌面云，2020年它来自网络安全业务的收入达到33.49亿元，占比61.35%，其中，“全网行为管理网关产品”为深信服带来超过10%以上的收入，以此推算，该产品一年收入至少超过5.45亿元。

截图自深信服财报

根据国际数据公司IDC研究报告，深信服的全网行为管理产品，自2009年至2020年，连续12年在安全内容管理类别中持续保持国内市场占有率第一。

针对“行为感知系统”引发的争议，南都周刊记者昨日致电深信服董秘办，对方表示，暂时不对此进行回应。

“离职监测系统”爆出后在网络上引发热议，有不少网友质疑，公司监测员工是否有跳槽倾向，是否侵犯了员工个人隐私？这真的合法吗？

对此，广东至信忠诚律师事务所律师董亚民表示，公司使用“行为感知系统”监测到的信息属于员工的隐私。公司是否侵犯员工个人隐私，在于安装这套系统时是否提前告知了员工。如果公司安装该系统前告知了员工，则公司有权处理员工的个人信息，不会涉嫌侵犯员工的隐私权。如果公司安装该系统没有提前告知员工，则涉嫌侵犯员工的隐私权，侵害了员工的个人信息权益。

中国互联网协会研究中心副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网络法治国际中心执行主任吴沈括进一步补充称，如果公司基于这样的工具运用，做出对员工的歧视性处理，涉嫌违反劳动法的规定。

此前，深信服的销售人员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深信服的“行为感知系统”是经过公安备案的，是合法合规的产品。而且“我们一般都会建议客户要告知员工，因为员工有知情权，但老板为了更好的效果，肯定是不告知的，这就会对我们品牌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如果深信服的产品是合法合规的，那么，当企业使用该产品监测员工未提前告知，深信服是否承担责任呢？

对此，董亚民告诉南都周刊记者，深信服的系统是否合规，对公司使用该系统监测员工的离职倾向以及其他个人信息产生的侵权后果，不具有规避作用，也就是说即使合规也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深信服与使用该系统的公司对受到监测的员工涉嫌共同侵权，深信服负有一定的民事责任甚至是行政责任、刑事责任。

吴沈括则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如果深信服的系统是合规的，作为技术提供方，从目前的法律规定来看，深信服不承担法律责任。

不过，吴沈括强调，“从深层次来讲，如果从一开始这个产品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追踪员工的离职倾向，那么这个产品设计的正当性和伦理性，值得做进一步的公共探讨。”

记者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了解到，递交了监测员工离职倾向专利申请的还不止深信服一家。记者就发现还有一家上海观安信息技术股份有限公司。与深信服有所不同的是，上海观安获取的员工数据主要包括员工的上班时间、休假时间、阅读公司公告及新闻时间等等。

为了了解员工的工作状态，企业可以说是“各出奇招”。

2021年12月，国美通报批评员工上班摸鱼一事引发热议。国美总部针对非工作流量信息进行统计排查后发现，部分员工在工作区域内占用公司公共网络资源，从事与工作无关事宜，如：玩电脑游戏、上网聊天、听音乐等。

有网友猜测，国美很有可能正是采用了监测员工网络的系统。

有受访者告诉记者，早在两年前，他们办公室就下发通知，会对单位的网络信息实时监测，请大家务必谨慎，办公室不要擅自使用、连接wifi。

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申请“分析员工工作状态”的专利发明更多。

2018年12月，泰康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将“分析员工工作状态的方法、装置、介质及电子设备”发明申请为专利，这一发明需要获取员工的社交数据，包括该员工使用公司内部的聊天软件时产生的聊天记录，通过这些数据来了解员工的工作状态。

2018年11月，深信服递交了“一种员工工作状态监测方法、装置、设备及存储介质”专利申请，这一专利致力于获取员工的工作行为数据，通过分析确定员工的工作专注度。

深信服“一种离职倾向分析方法、装置、设备及存储介质”发明说明书截图

目前，泰康和深信服的这两个专利仍在审核状态。

未来，不知道这些专利和产品会否被你的老板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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