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

帕斯

这是一条漫长而寂静的街。

我在黑暗中前行，我跌绊、摔倒

又站起，我茫然前行，我的脚

踩上寂寞的石块，还有枯干的树叶：

在我身后，另一人也踩上石块、树叶。

当我缓行，他也慢行；

但我疾跑，他也飞跑。我转身望去：却空无一人。

一切都是黑漆漆的，连门也没有，

唯有我的足声才让我意识到自身的存在，

我转过重重叠叠的拐角，

可这些拐角总把我引向这条街，

这里没有人等我，也没有人跟随我，

这里我跟随一人，他跌倒

又站起，看见我时说道：空无一人。

（郭惠民译）

【诗人小传】

帕斯（1914—1998），拉丁美洲著名诗人，199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生于墨西哥城，在法国接受中学教育。14岁时入墨西哥国立大学，不久因家道中落而辍学。17岁时开始诗歌创作并与人合办《栏杆》杂志。1933年创办诗歌期刊《墨西哥谷地手册》，同年出版首部诗集《狂野的月亮》，一举成名。随后积极参加社会活动，曾创办小学救助贫困儿童。1938年创办文学期刊《车间》，1943年参与创办《浪子》。1944年前往美国学习。回国后积极援救西班牙流亡人员，同时进入外交界，先后在法国、日本等国任外交官，1955年曾回国从事诗歌创作，创办《墨西哥文学》杂志。1968年任驻印度大使期间，因反对政府镇压学生运动愤而辞职，在英美等国从事诗歌研究。1971年回国专事诗歌创作。1998年，诗人病逝。

【品茗赏诗】

墨西哥城的街道具有深厚的历史气息和文化内涵，每一条街都用一个名人的名字或者著名的历史事件命名。走在这样的街道上，难免会触发诗人心中某种深刻的感受。诗人借用街道抒发了自己对于民族历史的思考，对于民族命运的沉思。

诗中的“我”指代那些执著探索历史本质、人类命运和人生道路的人们。“我”在漫长而寂静的大街上行走，不断跌倒，又不断站起。“我”就是那些探索者的代表。这时街上出现了另一个“我”，在历史的深处躲藏，不断追问历史的本质。

于是，“我”迷失了，靠着自己的足音找回自己。“我”不断地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然后又回到出发点。在往返回复的行走中，“我”与另一个行走者相遇，然而他却说：“空无一人。”“他”或许是位前辈隐者，在躲避残酷的现实，在强迫心灵逃避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者，“他”仍然处于迷失中。

诗歌既带有拉美诗歌的神秘气息，又带着深沉的历史思索，大胆突破传统，追求先锋诗歌的风格，带有强烈的现代意味和特点。在深沉的历史思索和民族意识中表达了强烈的个人瞬间体验，使个人的生命直觉与厚重的历史意味相结合，进而达到完美的统一。在形式上，诗歌意境层层递进，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