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023年1月11日，英国伦敦，英国救护车工作人员再次举行罢工。据报道，参与罢工的人员包括救护车护理人员、呼叫中心工作人员与辅助工作人员等。 （IC photo/图）

2022年12月20日，来自英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的近10万名护士和救护车司机走上街头，发起了本年度的第二场大罢工，要求政府回应加薪诉求。

如此规模的罢工在英国皇家护理学院工会成立的106年历史中尚属首次。

罢工当日，英格兰东部救护车服务中心宣布了重大事件响应。据BBC报道，在罢工期间，救护车呼叫被分为三类，只有最严重且危及生命的情况才能够叫到救护车，而中风、产妇分娩、摔倒等可能不会危及生命或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将不会被立即处理。

英国一些地区正敦促人们使用私家车或者乘坐出租车去医院。

尽管如此，英国舆观调查网（YouGov）的民调显示，三分之二的英国人支持护士罢工；63%的人支持救护车工作人员罢工。大多数受访者认为，英国政府对罢工负有最大责任。

对于罢工问题，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的态度强硬。他表示，“情愿忍受连续几个月的罢工行动，也不愿意答应罢工者提出的‘不合理’加薪要求，因为这会使高通胀的局面持续恶化。”

他在随后的新年讲话中提到，“2023年对英国来说依旧是艰难的一年，困扰英国的问题不会在2023年消失。”

医疗系统陷入崩溃

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称，在罢工期间，英格兰有五分之一的患者在救护车上苦等一个多小时后，才被急诊室收治，但须再等上12个小时以上，才能得到治疗。

尽管英国皇家护理学院（RCN）在其网站上申明：“病人的安全始终是最重要的，一些护理人员将在罢工期间继续工作”，并承诺在停工期间维持关键服务，包括化疗和透析治疗。但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仍然有超过1.3万名可以出院的病人被迫滞留在医院。心脏病患者、产妇、骨折等病人不得不自行安排交通，在等上数小时甚至几天才能接受治疗。

英国皇家急诊医学学会（Royal College of Emergency Medicine）的统计数据显示，因为等候治疗时间过久，每周都有300到500名患者在急诊室里死亡。

实际上，医护力量不足是英国在每年冬季都会遇到的问题，但罢工让本就艰难运转的英国医疗系统陷入崩溃。

英国政府将医疗系统当前面对的困境，归咎于新冠疫情和流感等疾病的猖獗。首相苏纳克在2023新年致词中表示，政府已“采取了关键行动”并“动员破纪录资源”，来应对病患积压以及医护不足的问题。

英国政府早前表示，将动员1200名军人替补罢工人员，并正在着手为更多的军人提供培训，以应对当地医护人员罢工所造成的人力短缺。

但相较于大规模的罢工者数量，这样的替补措施只是杯水车薪。而临时培训上场的军人能否真的承担起救治与护理的任务，民众对此的态度也并不乐观。

英国国防参谋长托尼· 拉达金（Tony Radakin）批评英国政府动员军人来填补罢工岗位空缺是危险的想法。他说：“军人需要恪守本职工作，没有额外的兵力去担当救护员或者消防员。”

围绕涨薪的“拉扯”

如此规模的罢工在英国皇家护理学院工会成立的106年历史中尚属首次。在英国皇家护理学院（RCN）发展历史上有过一个“无罢工”政策。直到1995年，工会改变了规则，允许成员在不影响病人护理的条件下罢工。

而仅在2022年年末，英国皇家护理学院（RCN）已经针对政府加薪诉求发起了两场大规模罢工。

罢工的根源在于长期积压的不满。自2010年，保守党领导的联合政府便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紧缩政策以稳定全球金融危机后的国家财政。英国国家医疗服务系统（NHS）陷入预算吃紧的问题，工作人员的收入也随之逐年减少。

代表英国三分之二护士的英国皇家护理学院（RCN）认为，为NHS工作的36万名护士，多年来一直在薪酬方面受到 “不公对待”。

表面上看，护士年薪的数字一直在提升，但根据英国慈善机构健康基金会（The Health Foundation）的数据，如果将通货膨胀考虑在内，护士的薪酬在2010年至2017年期间每年下降1.2%。

英国卫生部官员回应说，同护士行业工会谈判的大门始终敞开，但工会提出的加薪19%的要求，政府难以接受。

19%这一加薪比例是工会按照2022年10月份的零售价格指数计算得出的——在14%的通货膨胀率基础上再提高5%。除此之外，工会希望政府填补创纪录的工作人员空缺，因为“这正危及病人安全”。

在英国，护士的年薪分为1-9级。英国牛津国家卫生基金机构高级护理总监王云介绍：“在这9个薪资级别中，4级以下通常为非注册护士，第6级通常为副护士长，护士长通常为第7级，第8级为护理部主任和护理专家，第9级为护理院长。”

NHS最常见的护士等级是Band 5，这是新获得资格的专业护士以及稍有经验的护士的薪酬等级，约占英格兰护士的42%。他们的工资范围在27,055英镑和32,934英镑之间。

在NHS薪酬审查机构2021年3月公布的报告中，在“护士和健康访视员”类别下每名全职雇员的平均基本工资被定为34,275英镑。

英国政府表示，到2022年3月，这个数字已经增加到35,600英镑。2022年，英格兰和威尔士的NHS工作人员（包括护士）已经得到了4.75%的平均加薪。收入低的人被保证至少增加1,400英镑，这让平均工资上升到37,000英镑。政府认为这已经高出了全国的平均工资，因此再一次加薪在当下不是必需的。

而根据国家统计局（ONS）2022年4月的数据显示，英国全职工资的平均值是39,966英镑，中位数是33,000英镑。也就是说，护士的平均薪酬高于中位数的工资，但仍然低于平均值。

在薪资问题上，英国政府并非没有退让，但其提出的涨薪比例与工会要求的19%仍有一定距离。

苏格兰的护士们得到了一个新的平均7.5%的薪酬提议，这被Unite和Unison工会所接受，但被RCN、RCM（皇家助产士学院）所拒绝。

卫生部长史蒂夫·巴克利（Steve Barclay）于2022年12月21日在BBC新闻中谈到苏格兰政府提供的协议时说：“这不仅仅是7.5%的提升，实际上，当你把减少工作时间、改变加班时间、保护性学习和其他事项的额外措施加入到一揽子计划中时，它的提升更接近于20%左右。”

此项提议中包含“将每周工作时间从37.5小时减少到36小时”，还有关于“第5级职位的工作描述和确保受保护的学习时间”的承诺，但这些计划如何将薪资提升价值接近20%，巴克利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计算方式。

薪酬之外的诉求

薪酬并不是罢工唯一的导火索。护士们也相当疲惫。

纳菲尔德信托基金（Nuffield Trust data）的数据显示，在截至2022年6月的一年时间里，英格兰就有4万名护士辞职，这个数字占到英国护士总数的11%。尽管也不断有新的护士加入进来，但这并不足以填补当下的护理职位空缺。

除了常规退休离开工作岗位，以“工作和生活平衡”为由离开的人数比十年前高出近四倍。2022年12月，RCN对其成员进行意向调查，结果显示57%的受访者正在考虑离开。“感到价值被低估”和“工作压力过大”是他们给出的主要原因。

RCN认为，如果薪资或工作条件没有改善，更多的人可能会辞职，这会引发医疗系统愈加不堪重负。

智囊团国王基金（The King's Fund）政策主任萨利·沃伦（Sally Warren）在接受CNN采访时提到，过去的十年是“具有挑战性的”，因为工作人员的数量已经落后于需求。大流行病只是加剧了这些问题。

RCN宣布，如果英国政府仍然不对涨薪问题给出回应，将在2023年1月18日和19日在英格兰举行进一步的罢工。

不仅在医疗领域，BBC的统计数据显示，仅在2023年1月，英国就有教师、医疗工作者、铁路工人、公路工人、邮政员工等行业计划进行罢工，其主要诉求都与涨薪相关。

在2022年年末，苏纳克在发言中表示除了担心普遍涨薪会进一步出现高通胀风险外，另一个原因是，英国政府财政年度已接近尾声，因此现在才来谈加薪为时已晚。

英国工党影子财政大臣瑞秋·里夫斯（Rachel Reeves）则表示，因为苏纳克政府拒绝与工会就结束公共部门罢工展开谈判，英国经济在2023年将面临“巨大打击”。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瞿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