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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张爱玲这个民国妓女，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她小说中具有时代特色的女性形象。比如《倾城之恋》的白术，《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王爱教和孟燕，甚至《怨女》的银燕。

关于爱情，张爱玲写过很多很多的耐人寻味的句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这句：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然而，张爱玲有一本书，在她逝世多年以后才出版。这本书叫做《小团圆》，小说中的女主—九莉，正是她自己的影子；而占据了《小团圆》半个篇幅的另一个重要人物—邵之庸，则是让张爱玲“低到尘埃里”的那个胡兰成。

张爱玲于1995年9月，在洛杉矶的公寓里去世，被发现时已经去世一个星期。她死前应该是感应到生命的结束，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死神把自己带走。

而小团圆的首次出版是在2009年，这中间14年的时间，《小团圆》的出版之路充满坎坷。

实际上，这本书在1975年张爱玲就已经完稿了，并且寄给了自己的好友宋淇夫妇审阅。夫妇二人十分认真地看过稿子，随后给出张爱玲修改意见：怕“无赖人”胡兰成借此小说翻身，张爱玲会被他拖垮。建议小说中把邵之雍的部分修改，让胡兰成没有办法与自己搭上联系。

这个建议，也正说到了张爱玲的心中去。她非常希望这本《小团圆》能够早日出版，但是当时台湾与大陆关系紧张，胡兰成此刻还在台湾。

于是，这本小说便暂停修改，张爱玲继续写《色.戒》去了，但是，直到张爱玲去世，这本小说也没有真正的修改完毕。

我们现在看到的已出版的《小团圆》，是张爱玲寄给宋淇夫妇的首稿，也就是未经任何修改的版本。在这本书里，最大程度地还原了张爱玲与胡兰成的那段广为人议的爱情。

本文将根据《小团圆》中女主角盛九莉的心理活动描写，来梳理这段感情的缘起缘灭。

一.九莉初闻邵之雍——“二十二岁了，写爱情故事，但是从来没恋爱过，给人知道不好”

在邵之雍这个名字出现前，描写的是九莉趁着月下去买蟹壳黄的情形。此时九莉已经22岁了，身材如细柳，煎饼摊的山东老板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觉得怪不好意思。

也就在那时，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小女孩了。那时的她已经是靠写文为生了，笔下已经写出了形形色色不同的爱情故事。没有谈过恋爱的女作家专写爱情故事，她觉得给人知道不好。于是冒出了自己可以谈恋爱了的想法。

接下来，邵之雍就出现了。

他们相遇的那年，九莉22岁，邵之雍38岁。九莉是在恰好想要谈恋爱的年龄，遇上邵之雍的。

初闻邵之雍，九莉没有想过以后会和这个人发生什么关系。那时，九莉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女作家了，邵之雍登报说她的文章好，而那时邵之雍已经失去自由了。九莉只不过是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好友比比听。

后来邵之雍被人救出，要了九莉的地址来看她。九莉觉得很囧，因为和三姑一起住，并没有地方可以会客。

可是，邵之雍天天来。像是老朋友一般，并且自来熟。他说：你脸上有神的光。九莉笑着解释：我的皮肤油。

这段算是两人初相识的一段时光。对于邵之雍，九莉的心理是“觉得囧”。可是与邵之雍无关的心理却是：22岁了，写爱情故事，但是从来没恋爱过，给人知道不好。

可以说，邵之雍刚好出现在九莉想要谈恋爱的年龄。他又是一个极为浪漫的人，会对九莉说着动人的情话。天天都来她的公寓里面坐，一聊就是一天。九莉顾及面子，并没有直接下逐客令。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邵之雍刚好出现在这个“对的时间”，可是是否是对的人呢？这需要时间的检验。值得一提的是，邵之雍首次登门，九莉的三姑就问：家里有太太吧？

这句话也得到了邵之雍肯定的回答。所以说，九莉是知道邵之雍是有妇之夫的。可能这也是她囧的原因吧。一个22岁没有谈过恋爱的女孩子，整天和一个30多岁的有妇之夫独处一室，像什么话呢？

二.九莉爱上邵之雍——“他走后一烟灰盘的烟蒂，她都捡了起来，收在一只旧信封里”

邵之雍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天天来。还要把九莉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九莉慢慢在相处的过程中，对邵之雍动了心思。

可是这份心思很小心翼翼地在隐藏着，不能让谁给看出来。此时的九莉，完全是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

邵之雍走后，把他的烟灰捡起来收在信封里。这样细腻的小心思，和我们现在的那些少女们，珍藏关于自己心目中白衣少年的小物件又有何区别呢？

张爱玲在另一篇短篇小说《多少恨》中，有一个类似的细节也让我印象深刻。在家茵的公寓里，停电了，只能点上蜡烛。看着蜡烛，宗豫叫着：家茵。家茵答应了一声…宗豫又喊了几声：家茵，家茵…家茵问：喊我有什么事？宗豫回应：没事，我就是喜欢喊你的名字，喜欢看你的名字在这烟中飘绕…

人们常说，恋爱使人变傻。这话其实不无道理。

这份“傻“倒不一定是指智商上降低或者情商变弱，只是当面对那个人时，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自己都觉得幼稚的事情。在对方的眼里，是”傻“。

那个浪荡多情的邵之雍，当然以更热烈的回应九莉。他说：“这样好的人，可以让我这样亲近”。然后又反复追问：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三.九莉对表白迟疑——“一件事情圆满的结束了——她希望，也有点惆怅”

邵之雍热烈地表白，希望和她在一起，说自己可以离婚。九莉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太太。在相处的过程中，更是道出了其他的更多的人—同乡的四小姐也是曾经爱过的。

其实若不是因为九莉对邵之雍的这份爱，作为任何一个旁观者的话，都可以看清邵之雍本来的面目。他见一个爱一个，对谁都是深情款款，并且还丝毫不保留地歌颂着他的爱。

他爱谁时都是认真的爱的，只不过前面的不爱了的，还在保留着而已。这是九莉后面才知道的。

所以面对邵之雍的这份认真的热烈的表白，九莉是迟疑的，是害怕的。她回答说：我现在不想结婚，过几年我会去找你。

就此拒绝过后，邵之雍一连好长时间没来了。九莉以为他放弃了，所以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情圆满地结束了。

可是如果真就这么过去了，她又觉得惆怅。毕竟她也已经动了心，对方明明以更热烈的爱意回应。就这么一拒绝，难道对方立刻就退缩了？

九莉明明知道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理性让她选择离开；而感性却让她觉得心有惆怅。

四.邵之雍高调示爱——“她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高兴。她也恨不得要人知道，而且，这是宣传”

自她拒绝以后，邵之雍有两个星期没来了。而后面有一天，他又突然来了。并且，不管不顾，似乎前面所说的都不奏效，还诉说着这些天没来的思念之情。

实际上，九莉自己本来就是心有惆怅，这样被他打乱了阵脚以后，更加立场不坚定了。两人相差十几岁，邵之雍这时候甚至拿鲁迅和许广平自比，仿佛两人也像他们一样奔着一辈子去的。

不得不说，邵之雍在这里面真的是情场高手。一切都拿捏得当，知道什么时候该攻，什么时候该守，浪漫动人的话更是一句一句地说。

在这里，邵之雍就是属于主动进攻的。他知道九莉的担忧，但是他觉得那些担忧都不成立。甚至于直接将两人的关系宣告天下了。

在这里，九莉的心理，其实是犹豫的，矛盾的，理性和感性正抗衡不下的时候。希望对方是主动的，也害怕对方主动。

对方一旦真的主动了，她的顾虑即使还在，可是已经没有选择的空间了。而目前的局面，也是她感情上希望的样子。这大概就是这时的九莉的心理了。

五.九莉心生遗憾——“他的过去那么有声有色，不是那么空虚，在等着她来”

邵之雍这个人，由攻又改为守了。一面高调宣布了他们的恋情，一面又迟迟没有办理离婚。

九莉总是对他微笑。在九莉的性格里，总是沉默较多。因为从小父亲母亲都不管她，她学会了少给别人添麻烦，尽量不要让别人为难。

在爱情里，九莉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因为邵之雍和她说过会离婚的—至于什么时候离，预备怎么离。这些她都没有细问。因为她怕问多了，邵之雍觉得自己不信任他，二来离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怕给他添烦。

可是，那些“太太们“，从邵之雍的口中，渐渐走到了九莉的面前。当九莉真的见到的时候，想到太太以前也和邵之雍恩恩爱爱，心里便如鲠在喉。

可是她安慰自己：那都是即将成为过去的人了，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从这个阶段的心理活动可以看出，九莉其实是期待一生忠诚的爱情的。她希望对方为她守身如玉，过去干干净净，就在某个地方两个人刚刚好相遇。

可是很明显邵之雍不是这样的人。这也解释了九莉一开始的犹豫。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之前既定的标准早就不适用了。

所以她这个时候生出嫉妒心理，同时又抱有遗憾了，觉得这份爱不够完美无瑕。

六.邵之雍滥情初露端倪——“我是最妒忌的女人，但是当然高兴你在那里生活不太枯寂”

不管是绯雯，还是瑶凤，亦或是现在以管家的身份守在邵之雍身边的秀男，那都是在九莉之前的事情了。九莉纵使觉得这段爱情不够完美心生遗憾。

但是她以为那些都是已经成为过去的人，不值得嫉妒。殊不知，随着邵之雍的前往武汉，自己也慢慢成为了“过去的人“。

邵之雍这个人，本性一直都没有变过。似乎爱谁都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因为邵之雍的身份，自从高调示爱后没多久，他便回南京去了。而后又去了华中，在这里遇到了小康小姐。

当然，在此之间，他终于办了离婚。甚至还为离婚的事情难过，而九莉也只能微笑着安慰他。

分开以后，两人只能靠书信来往。去了华中以后，邵之雍的第一封信就提到了这位小康小姐，在现实生活中，是胡兰成在武汉遇到的小周。

他说：有个看护才16岁，人很好，大家都称赞她。他时常和她开玩笑。

这时的九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小康小姐会使她也成为“过去的人“，因为小康小姐才十六七岁，她总觉得”不至于“。

但是，邵之雍的信里屡屡提到这位小康小姐。九莉只能安慰自己：这样的精神需求对他或许很重要。她嫉妒小康能时时陪在邵之雍身边，但是也为邵之雍的生活因此不那么枯寂感到高兴。

在这时，九莉真的已经是完全陷入爱情中的人了。即使自己不开心，但是为了对方，她也是选择隐忍，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为对方的开心而开心。

只可惜，她对邵之雍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完全是错付了。她认为“总不至于”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七．邵之雍摊牌——“你刚刚说一个人能不能同时爱两个人，我觉得我的天都黑下来了”

即使九莉对于小康小姐，一直都是微笑着地，从来不主动去问邵之雍。但是有一次，好友比比来了，三个人坐着狭小的房间内聊天。

比比和邵之雍去到阳台上了，九莉自己在窗口书桌前坐着，听到邵之雍问比比：一个人能同时爱两个人吗？

这话在九莉心里听来，宛如刀绞，但是她还是不露声色。这时候九莉的心里想的居然是：“知己知彼”。你如果还想保留他，就必须听他讲。无论听了有多痛苦。

邵之雍一次次地在九莉面前提起这位小康小姐，说她那么美，洗的衣服都特别干净。九莉总是微笑着在听。

而实际上，九莉心里，觉得“天都黑下来了”。她听着这个曾经对自己山盟海誓许下爱的诺言的人，一遍遍地在她面前去夸奖一个其他女人。

这放在现在来说的话，邵之雍就是活脱脱的渣男。稍微明智一点的女人，就会就此离开。可是，此刻的九莉，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她一直在隐忍着，因为她还在乎邵之雍，希望能够“保留他”。张爱玲自己说的那句“低到尘埃里”，用来形容此刻的九莉是多么合适啊！可怜的为爱牵绊的女人。

八.九莉欲私奔——“九莉忽然悠悠地说了声：我要跟你去”

和邵之雍刚在一起的时候，九莉就知道邵之雍是要逃亡的人，只不过这一天竟来得那么快。二战要结束了。

邵之雍这时候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九莉这个名存实亡的妻子，也被那些人恶意侮辱“汉奸妻，人人可戏”。

邵之雍开启了自己的四年逃亡计划。九莉为了和他在一起，甚至说：希望这仗永远打下去。

可是战争终究是要结束的。邵之雍拒绝了她同去的请求。逃亡前夜，两个人背对着背睡去，九莉甚至想到厨房有一把斩肉的板刀。

其实这个时候，九莉已了解邵之雍这个人了。凭他到处留情的性格，上次是小康小姐，谁知道这次会是谁呢？

就这样让他这么走掉，无异于将他亲手送到其他女人的手上。而且，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现在邵之雍沦为逃亡之人。这里的人对于九莉自然也不会多么宽容。九莉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所以，在这里九莉产生了与邵之雍同去的心理。

九.九莉发现辛巧玉——“她微笑着不做声。等不等不在她”

邵之雍终究去了乡下了。九莉终于下了决心去乡下看她。经过落荒的一路，到达那里，却又发现了一个辛巧玉。

邵之雍又开始如对待小康一般地夸起辛巧玉，说对他如何如何地好。他把自己有妇之夫与一个寡居的妇人的故事讲得富有情调，以为九莉能接受的。因为她是写作的。

九莉假装不在意地为辛巧玉画像，画到一半画不下去，因为觉得她的眉眼越来越像邵之雍。自己的爱人，和别人有夫妻像。这在九莉心里，该作何感想？

九莉心灰意冷，离开了这里。临别之际，邵之雍拿《左传》给她看，说齐桓公做公子的时候，出了点事逃走，叫他的未婚妻等他二十五年。

言下之意，是希望九莉也等他。可是，九莉有这份等的心意，而邵之雍却没有这份专情。这样的等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邵之雍等着自己能出头露面的那天，希望“三美团圆”。这样的滥情，自己却始终觉得理所应当，没有对不起谁。

这次乡下会面，也让九莉彻底死了心。

十.九莉决意放手——“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

从乡下回来之后，九莉其实就已经彻底看穿了邵之雍的嘴脸，她终于决定离开了。但是她一直等着希望等邵之雍没那么难的时候，再提及此事。

一来，九莉心心念念要还母亲的钱，这钱是邵之雍给的，她总觉得还欠了邵之雍这笔钱；第二，九莉还是想着，现在邵之雍正是为难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增加他的麻烦最好。

所以等再接到邵之雍写来的信，于她来说像是接到死人的信。因为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已经死了。

邵之雍风流成性，见一个爱一个，对谁都全心全意，他也知道那些女人也全心全意地爱他。包括九莉。他以此为荣，丝毫不感到任何的羞耻。

九莉终于明白：跟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幸福。曾经的爱是真的，现在的不爱也是真的。这就是他爱的男人的本来面目。

再看到邵之雍的著作，她也不欣赏了。从此，邵之雍这个人，就是活在了她的记忆中，偶尔入梦来…

这段让人广为议论的感情故事，就此落下帷幕。

结语

回顾整个过程，无论是小康小姐，还是辛巧玉，在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故事里，都是有原型的。小康是小周护士，而辛巧玉则是范秀美。

那句“她的姿态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其实就已经是一种事过境迁的总结了。

从一开始的犹豫，拒绝，到后面九莉完全是被动的沉陷在里面了。她的爱，的确是卑微的。

只有一开始两人在公寓里倾心对谈的那段时光，是这段感情里短暂的欢乐时光。而后全是痛苦的回忆。

无论是邵之雍的离开，还是他的背叛，亦或是沦落到“汉奸妻，人人可戏”的地步。这些，对于张爱玲来说，都是这段感情里面最痛苦的回忆。

但是，胡兰成对于张爱玲的影响，并没有随之放手而宣布结束。到后面，胡兰成已经成了宋淇夫妇口中的“无赖人”，也是因为他，才影响了这本《小团圆》的出版。

《小团圆》中九莉欲邵之雍，和真实的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感情，究竟还原度有多少，不得而知。但是从她与宋淇夫妇的往来信件中，可以猜到，还原度应该是很高的。

张爱玲说：如果你认识过去的我，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是的，这段爱情即使为人所不能认同，但是的确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世人除了叹息，也已经是无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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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籍《小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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