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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尊重的名言古代故事】《船山遗书》:为什么说中国古代哲学的集大成者是王夫之?

时间:2023-08-04 作者:佚名

《孟子·万章》说:“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

在孟夫子看来,伯夷、伊尹和柳下惠虽然都是圣人,但他们各居一偏、独奏一音,只有孔子才集前圣之所成,通过编纂《六经》来“并奏八音”,既能“清”又能“任”还能“和”。与此同时,孔子又是儒学的开创者,是百家争鸣的先驱。对于前代学术来说,孔子是“终条理者”;对于儒学来说,孔子又是“始条理者”,所以孟子用“金声玉振”来赞誉他的学术地位——一首曲子总是以“金声”为开头,用“玉振”来收尾,作为总结者与开创者,孔子能够“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所以获得了“集大成者”的称号。

“集大成者”既是总结者,又是开创者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集大成者”?

后人不理解孟子的原意,而是把“集大成者”歪解成了总结者。例如有些人说韩非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他的思想集合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以及慎到的“势”;又有人说朱熹是宋明理学的集大成者,他的道学思想来自二程和张载、易学理论又兼取邵雍,在各家的基础上编出了《四书章句集注》这样的集成之物;还有人说王阳明是心学的集大成者,在他之前,陆九渊只是偶尔谈到“宇宙即吾心”,杨简也只是说“天地,我之天地”,只有阳明用“知行合一”与“致良知”来总结了心学的理论,使这种思想系统化。

然而,韩非、朱熹与王阳明都并未兼具开创者的身份。在韩非之后,法家就逐渐衰落了,朱熹也是理学由盛转衰的转折点,王阳明则是心学最后的辉煌。韩非子的核心思想不过是重新阐述申商之论,朱熹的“理气二元论”也只是调和二程与张载的矛盾,至于王阳明,他的学说基本都建立在《大学》与《孟子》之上,不过是用另一种术语来重新阐述“正心诚意”和“万物皆备于我”的道理而已。

真正的集大成者必然是这样的人——他既是前代学术的总结者,又是后代学术的开创者;既是以往思想的清算者,又是新思想、新方法的建立者。比如西方的黑格尔与明末的王夫之就是这样的人。

黑格尔(1770年-1831年)

为什么说王夫之是“集大成者”?

黑格尔是西方近代哲学的集大成者,这是一个公认的事实。因为在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中,他将前人的思想原则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概念,纳入自己的体系里。例如笛卡尔的“广延与思想”在黑格尔那里叫做“存在与思维”;康德的“二律背反”在《逻辑学》中被丰富成“矛盾”;“绝对精神”这个概念其实就是对斯宾诺莎的“实体”与费希特的“自我”进行统一和扬弃。

作为一名总结者,黑格尔的著作总结了当时各门学术所取得的成就。其中,《逻辑学》对应传统的形而上学;《自然哲学》包含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精神哲学》相当于社会科学;此外他还有《历史哲学》、《美学》、《宗教哲学》等各领域的专著,几乎涉及所有的学科。

与此同时,黑格尔还是一名开创者,他用可知论来对抗当时广为流行的休谟-康德不可知论;他批判了17世纪的形而上学和18世纪的机械论,提出辩证法的逻辑,将矛盾视为发展的动力,并且自觉在自然界中寻找例证。所以说,黑格尔既是理性主义的总结者又是辩证法思维的开创者。

明末三大家之中,黄宗羲是心学的总结者,他的《宋元学案》、《明儒学案》都是总结性的著作;顾炎武则是朴学的开创者,他抛开宋明理学,“务当世之务”,开一代之学风;王夫之则类似于黑格尔,既是总结者又是开创者,他有句名言说:“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

三十三岁那年,王夫之抗清失败,“遂决计归隐”,当时他正值壮年,满腹经史,却因遭遇国变,立志不仕二姓,所以作为读书人,他的人生目标已经不可能实现了。苦闷之下,王夫之只得埋首故纸堆,希望通过清算传统哲学来找到新的出路,所以才自称“六经责我开生面”——也就是说他要从“六经”中找出“生面”来,要发明新思想、做出新奉献。而不是像朱熹和王阳明那样,自称得到了古本《大学》,延续了道统的正宗血脉,固执地守旧。

在这之后,王夫之隐姓埋名,潜心著书四十年,同样写出了卷帙浩瀚的著作;这些著作也都涉及各个领域,非常的广博。按中国人传统的经史子集来划分,王夫之的代表作如下:

经类二十四种:包括《周易内外传》、《读四书大全说》、《尚书引义》等;

史学类五种:包括《读通鉴论》、《宋论》、《永历实录》等;

子类十八种:包括《老子衍》、《张子正蒙注》、《思问录》、《相宗络索》等;

集类四十一种:包括《楚辞通释》、《姜斋文集》、《船山经义》等。

从儒门道统到佛老异端、从正史实录到诗文杂剧,王夫之的笔尖都有触及,即使博学如朱熹,也无法像他这样无所不包、无所不晓。所以王夫之不愧为一名总结者,同时,他又是一名开创者,例如《读通鉴论》的哲学基础其实就是“经世致用”的新思想,王夫之想要通过历史来讲时政,本意也是“务当世之务”。此外,《思问录》这本书还体现了王夫之与前代哲学家两大不同之处:其一、他用辩证法来抨击机械论;其二、他有意将哲学建立在科学之上。

王夫之(1619年-1692年)

王夫之具有系统的辩证法思想

辩证法的思想普遍存在于古代哲学家的著作中,但多以箴言、断言的形式存在,缺乏系统性,所以经常出现前后矛盾的表述。例如《老子》既说“有无相生”,却又说“有生于无”,一会儿把“有”升到与“无”同等的矛盾地位,一会儿又将“有”贬低为派生者;在某些地方它断言“天长地久。”,在另一些地方却又说“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这些互相矛盾的地方鲜有人去追究,因这本书是由碎片式的句子组成的,所以各种肤浅之人都能各取所需,随意解读,进而随意吹嘘。

王夫之的著作却并不如此,《思问录》看似碎片化,但它是以系统的辩证法为基础的,里面鲜有前后不一的地方。在“内篇”中,王夫之着重讨论了“无有”、“幽明”、“聚散”、“清浊”、“得失”等矛盾范畴,提出“两端,其究一也”的对立统一辩证法;在“外篇”中,他的论述范围更加扩大,并且批判了京房、邵雍、蔡沈等人的世界观;这些人根据《周易》与《洪范》的思想,把世界描绘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认为通过卦象与六爻就可以准确预测未来——世界仿佛是一个已经编好代码的机器,保持着严格的秩序。王夫之则利用辩证法的偶然性理论来抨击这种思想,他说:

“天地间无有如此整齐者,唯人所作则有然耳;圜而可视,方而可矩,皆人为之巧,自然生物,未有如此者也。”

地球不是正圆的、行星轨道也并非完全规则的椭圆;一年有365日,但并年年如此,而是有些年头长些、有些年头短些;所谓的严格规则只是人类思维的产物,人们把物体的形状给抽象化,想象出半径到处都完全相等的正圆、四边完全一样的方形等等,这种思想就是一种机械思维,必然要否认掉偶然性与不规则性。

王夫之对机械观进行了出色的诘难,例如邵雍在研究自然时,喜欢将万物“破作两片”,比如他在《皇极经世》中将“太阳与太阴”、“日与月”、“水与火”、“气与质”都破作两片,并且认为两片之间存在天差地别,各自独立。王夫之则说:

“两片四片之说,猜量比拟,非自然之理也。”

他认为对立的两面是相互依存的,不能“破作两片”,否则将变为“死形”和“游气”,进而不复存在。所以,机械思维的人所设想出来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被他们给理想化了的。

真实世界并非邵雍所设想的那样,具有严格的精确性

王夫之自觉把哲学建立在科学之上

古代思想家们大多缺乏科学的精神,王阳明根本就不谈科学。张载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但他存在“执理以限天”的唯心主义倾向,例如天文学家认为地球自转,故而五星看上去运行速度不同,其中金水二星最快,木土两星最迟,所以能够推断前者离大地近而后者遥远,月球行一年经十二天,比众星都快,应距地面最近,这是观测到的结果。

张载、朱熹等人却根据义理的思想,认为月球是极阴之物,要“伸日以抑月”,以便符合“阳动阴顺”的义理,硬说月球运行得最慢,太阳运行得最快。对此,王夫之采用了当时流行的“远镜质测之法”,认可“月最居下,金、水次之,日次之,火次之,木次之,土最居上”的科学结论,即使他很尊敬张载和朱熹,但仍然坚持唯物主义的原则,说:

“理自天出,在天者即为理,非可执人之理以强使天从之也。”

在《思问录》中,王夫之还泛论各种自然科学观点,提及祖冲之、郭守敬、方以智等科学家;可见他非常重视中国传统的自然科学,并且有意利用自然科学来佐证自己的哲学观点。在《张子正蒙注》中,王夫之经常引用自然科学的事例来说明辩证法,这点在张载的原书中是很罕见的。中国的大部分哲学家都喜欢引经据典,擅长独断;而在王夫之的哲学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倾向,他已经意识到要把哲学理论建立在牢固的科学基础之上,而不是以几部古老经典来作为立论基础,这在中国哲学史上是继往开来的创举。当然,也会造成自己的局限性,所以中国传统科学的局限就是王夫之哲学的局限,这种局限即使在西方也有,例如培根的《新工具》和黑格尔的《自然哲学》,都论述了许多错误的科学观点,这不足以苛责古人。

此外,王夫之对于未知的问题始终保持谦逊,绝不肯牵强附会地编造答案。对于那些信口开河,声称“天开于子,子之前无天;地辟于丑,丑之前无地”等毫无科学依据的宇宙起源论,他答复说:“吾无此邃古之传闻,不能征其然否;吾无无穷之耳目,不能征其虚实。”对于那些喜欢在哲学中乱下断言,乱编故事的人,无需去跟他们争论什么,因为他们的东西都是毫无根据的伪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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