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爸爸爬上天的梯子/爸爸忘不了拉那辆大车的牛/粗车/忘不了轻饭/养不了我/忘不了长吁短叹/我长大后/山孩子想出去/小时候家里的一本书写一千里，信誓旦旦旦地叮嘱我。

今天是父亲节，微信里随处可见各种回忆父亲的文章，赞美父亲的诗句，怀念父亲的歌曲，纪念父亲的照片。而我的父亲已离开我三年了，忽然特别特别想他，想用我笨拙的笔写点儿文字来纪念我的父亲。

父亲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但他用并不高大伟岸的身躯扛起了沉重的家庭重任，养育了五个子女。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老百姓的生活极其贫困，多数人家吃不饱穿不暖，可想而知，为了养育我们长大成人，父母没少吃苦受累。听母亲说，最惊险的一件事发生在生哥哥的月子里。当时家里实在太缺粮食了，跟亲戚借也没有，无奈之下，父亲铤而走险，做了一回贼。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翻越两道梁去别的村子偷了半袋谷穗子回来救急，路上遭遇到狼群，后来爬到一棵大柳树上才躲过一劫。

人都说严父慈母，父亲算不得严父，对子女很宽容。在农村，孩子因为一些小事就要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但是父亲基本没打骂过我们。对我更是没舍得动过一指头。记得，三姐因为与班主任闹别扭先厌学后辍学，父亲劝说未果后尊重了她的选择。哥哥自小顽皮，不喜学习，中考落榜，爸爸调动仅有的人际关系，把他送到当时较好的一所县级中学。可是哥哥因为想家不到两个月就自行辍学了。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本该最受重视的，但是父亲对他没打没骂，没强迫他读他不爱读的书。五个孩子中父亲最疼我，一方面是因为我从小就乖巧懂事，学习优异，很少惹他生气；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排行最小，多数父母总是疼爱家里的老疙瘩。在我七八岁时，每年的八月一日父亲都带着我去参加转业军人的建军节聚餐，向人家显摆他的小女儿如何聪明可爱。很多年来，父亲一直以我为骄傲。

父亲高小毕业，在那个年代算是文化人。加之年轻时当过三年兵，在十里八村算是见过世面的。转业后的父亲很幸运，进入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工作。那时，城市里物价很高，吃穿用都要凭票买，什么粮票、布票、油票、肉票、棉花票等等，没有票是寸步难行。当时大姐已经出生了，妈妈带着大姐从农村去北京探亲，想吃顿饱饭都难。后来舅爷（奶奶的弟弟）到北京治病，了解了爸爸的经济情况，大方地许诺：“我家里有果园，一棵果树就养活你们三口了，别在这受罪了，跟我回去吧。”爸爸没有经得住蛊惑，借着送舅爷回家的机会，离开了北京，回到了农村。这个草率的决定改变了父亲一生。我曾经跟父亲开玩笑：“爸，如果你当初留在北京该多好呀，我们就都成了北京人啦！”父亲讪讪一笑：“丫头，爸爸要是真留北京了，哪能有你呀，早计划生育啦。”说完目光投向远处。我猜爸爸肯定后悔过，这也许就是命吧。

父亲从北京回来后开始在大队担任书记，一干就是近20年。当时的队部设在西地，离家有五六里路，父亲每天要步行上班。队部管辖面积很大，有十多个自然村，有的村子较偏远，离家十几里路，而父亲的工作需要经常走村串户，十分辛苦。后来母亲拿出家里仅有的积蓄，为父亲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从我有记忆起，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对工作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父亲很善良，邻里谁有难处他都会热心相助。上下村的百姓对父亲的评价很好，都夸他是个好人，是个好干部。父亲的为人对我影响很大，我始终坚守与人为善负责尽职的做人原则。

父亲在六十多岁时患上了糖尿病。这对于喜欢吃甜味食物和爱喝啤酒的父亲来说是十分残酷的。每次父母到我家来，我都不敢买太多水果，给他吃吧，对他的身体有害，不给他吃吧，怕看他那渴望的眼神，心里特别纠结难受。但父亲是个固执的人，始终不太忌口，还振振有词：我这么大岁数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让吃，活着还有啥意思。由于饮食的不控制，父亲在七十多岁后出现了糖尿病并发症，视力下降，肾脏功能减退，身体每况愈下。

老年的父亲话特别少，母亲说他的话在做村书记时都说尽了。每每我回老家看望他时，他总是默默坐在很旧的沙发上，身旁卧着那只叫喳喳的小狗；或是坐在炕边倚着墙，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瞌睡，很少主动与我们交流。曾经那么健谈的父亲，曾经喜欢唱皮影戏的父亲，曾经爱在酒桌划拳行令的父亲，竟然变得如此衰老，我看了特别揪心难过。

父亲真的老了，背驼了，弯了，像一座桥，在孩子们踩踏着他走向一个又一个人生的彼岸后，他静静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相守55年的母亲，离开了悉心养育的儿女，投进大地的怀抱，融入泥土。

有时没事做时，会不自觉地想起父亲，想起他健在时的诸多往事，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但我却很少梦见父亲。也许是他怕打扰我的生活，才不肯走进我的梦境；也许是他放心我会把生活经营的很好，才不会惦记着来看我。

朱自清用《背影》来怀念父亲，我没有大家的文笔，只能遥想父亲的背影；贾平凹用《祭父》来追忆父亲，我没有名家的才情，只能默念父亲的一生。在父亲节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作为他一生为之骄傲的女儿，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仅能以笨拙的笔来抒写我真挚的情感，以一些粗浅的文字来纪念我平凡但伟大的父亲。

父亲，如果真的有来生，我依然愿意继续做您的女儿，继续享受您的爱护，倾听您的教诲。

父亲，如果真的有来生，我相信您也依然愿意做我的父亲，让我继续孝敬您，疼爱您。

如果有所谓的天堂和地狱，我坚信，我慈祥善良的父亲一定生活在天堂。那就遥祝我远在天堂的父亲节日快乐......

写于2017年6月19日父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