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911年8月，曾海若在金沙江来来往往人群中结识了金沙江北岸哥老会人称“袍哥”的老大雷云飞，后雷云飞后又被任命为金沙江江防司令，队伍越来越大，曾海若有了金沙江江防司令雷云飞的保护，在江上威望越来越高。雷云飞上门盛情邀请曾海若到金沙江江防司令部任职，曾海若委婉地说：我生在水边，我命在船上，以后会有机会的。曾海若成了金沙江湾碧一带的江湖老大，民族头人。曾海若在来来往往的马帮中听到过朱德的名字。

金沙江上的独木船

1911年8月，朱德作为云南陆军讲武堂第三期毕业生，跨进了云南新军第十九镇第三十七协，一两个星期就分配到营盘县，以见习生的资格当副团（相当于下士班长），在蔡锷三十七协的第二营任司务长。1911年9月，朱德在三位四川同乡的介绍下秘密加入了明清末初的秘密民间组织，在云贵川又通称“袍哥”的哥老会。朱德在蔡锷部下，在重九日起义、护国战争中成了全国闻名的滇军名将。

五

1920年10月，唐继尧派滇军入川，后来各路川军开始驱逐滇军出川，齐集川南，向滇军发起猛烈攻击，滇军形势急转直下，一路溃退，朱德率军退回云南，开始驻扎在昭通。唐继尧企图依靠滇军实力控制四川的美梦完全破灭，引起了顾品珍、朱德等将领对唐继尧的不满。

1921年时的朱德

1921年2月6日，顾品珍、朱德等将领联名致电唐继尧：为大局计，为云南计，为吾滇计，为公自身计，实有不能不请我公暂避贤路。要求唐继尧离开云南，唐继尧看大势已去，于2月7日离开云南，去了香港。2月8日，顾品珍、朱德率部进入昆明。朱德被任命为云南陆军宪兵司令官，后又兼任云南省催收铁路局借款处专员及复查锡务公司账项委员长。后被任命为警察厅厅长。

1922年1月云南政局出现了再次动荡，孙中山先生命令滇军出兵讨伐北洋军阀，滇军总司令顾品珍将滇军调往宜良集中，准备出发，云南边境一带出现空虚，一直图谋称霸西南“云南小皇帝”的唐继尧觉得时机已到，秘密潜回云南纠集旧部，并收买吴学显、莫卜等土匪武装，从蒙自向昆明进攻，顾品珍率部仓促应战，由于判断失误，战略上处于被动，在小河口竹园战役中被土匪武装吴学显所属之黄诚伯部偷袭时杀害。

唐继尧一回到昆明，就下令四处搜捕忠于孙中山、拥护北伐的原滇军将领。3月初，对朱德下达通缉令，一定要捉拿朱德等人，以报他被驱逐的一箭之仇。滇军代理总司令金汉鼎找到朱德商量对策，商定先离开云南退到缅甸，再从长计议。后连夜朱德和金汉鼎、刘云峰、唐淮源等带着一连人马出昆明准备经楚雄、大理出境去缅甸。1922年3月10日夜。朱德和金汉鼎率领一个警卫和一个机关枪营的部分官兵共260余人，军马40多匹，摸黑到了安宁。到安宁时，罗佩金也带着四十多人分队和二十多匹骏马赶到，这时得知楚雄的警备司令华封歌倒向唐继尧。朱德说：“去缅甸已是不可能，只能北上，这也是逼上梁山啊。”

罗佩金却说北上路险山恶，盗匪出没，凶多吉少，到了四川，新军阀刘湖和杨森与滇军不共戴天，不会放过我们。朱德最后说，人各有志，事到如今只好分道扬镳了，但愿我们后会有期，能在云南这块土地上见。罗佩金直奔楚雄，投靠华封歌，却被缴了械，转而奔苴却（今永仁）入金沙江。朱德等一行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疲于奔命、向大姚方向走来。当朱德到达楚雄地界时，华封歌知道了朱德和金汉鼎等北上的路线后，为了向唐继尧邀功请赏即派出一营骑兵穷追不舍，并张贴榜文重金悬赏提拿朱德、金汉鼎等人。一场逃亡和追捕战在滇中楚雄的崇山峻岭中进行着。朱德有着在云南边界五次跋山涉水、穿越丛林的丰富经验，知道从安宁到大姚金沙江边的大森林中，只有一条马帮贩运所走的蜿蜒崎岖山间古道，隐没在丛林和杂草中。朱德顺着这条马帮古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蹄，星夜赶路。几天了，追捕者连朱德人影也没有见到，但还是一直穷追而来。朱德一行经安宁、禄丰、广通到南华，姚安前场，后又到姚安吴海，住吴海一小庙里。1922年4月初朱德一行经七街到大桥淘金冲，下盐丰出庆丰井，顺盐马古道到郭家，冒大雨上赤石岩十二台坡，麻秆房关上、到了大姚彝区桃花山（现为昙华山），破旧的昙华寺里体整正当朱德进入梦乡时，卫兵报告：寺庙被一群土匪包围了。深夜，遇唐继尧指使的普小洪土匪的袭击。朱德指挥一连人以少打多，土匪凭借地形熟悉人多势众围剿朱德一行。朱德指挥机枪营、警卫连和三团的官兵顽强战斗，部下李成桢在战斗中死亡，朱德给了当地人200元大洋请他们安葬，经过激战打退了敌人，人员损失过半，到天明清点时，只剩下朱德、金汉鼎、刘云峰、唐淮源、谭兆福和副官周澎、汤玉涛等十余个军官和卫队的二十名士兵了。躲过追兵五次，在云南边界跋山涉水的朱德为安全起见，每次在出发之前，都先派一个小分队由刘云峰带领，提前先行，探路侦察，以防不测，但刘云峰在昙华格地乍中了土匪埋伏，被绑架而去，杀死在格地乍对面一个山洞中。

金沙江峡谷

经过昙华寺一战，第二天，朱德一行穿过昙华山林海、攀过鬼门关、蒸人甄子煮人锅悬崖，过拉乍门，沿着么些堵梁子，山间小道经立新怕些地、直里若、他的苴、中和、鱼鲊、湾碧、永兴，灰坝、红石岩、太平场，经过几日的奔波到达了金沙江边的陶家渡渡口南岸。因沿途激战，朱德左臂负伤，队伍也只剩下了十余位官兵。前有金沙江，后有普小洪土匪追杀，江上看不见一艘渡船，看不到一个人影。朱德仰天长叹：“难道真是苍天无眼，人间无情，我们就没法子渡江，无非死在这里不成，我朱德自信现在还没有到去见阎王的时候。”朱德、金汉鼎、唐淮源一行滇中名将，打过多少硬仗，面对金沙江却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这真是江水无情东流去。朱德在金沙江上寻找渡船，寻找船工，寻找渡江之人。

1922年，因匪盗猖獗，政局混乱，金沙江江防司令雷云飞下令封闭了沿江湾碧、华坪、盐边、会理等所有渡口，曾海若的船只拖到北岸藏了起来。金沙江上没有一只船，也没有一个人。

曾海若在藏船，朱德在找船。朱德站在江边，曾海若躲在林里。曾海若看到了江对岸的军人，朱德只看到一条凶险的大江。看不到一个人影。

六

曾海若与往常一样躲在半山一自盖的小木棚里喝着用米、盐、油、茶自制的油茶。突然听到江对岸有人在冲这边在喊：有人吗？有船吗？他站在高处一看，从着装上看是一群军人，不是土匪。而此时江南岸是曾指挥过千军万马，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朱德。朱德双眼巡视着金沙江两岸，就像一把梳子，把滩头、江湾的角旮旯梳了过遍，仍未见船只的影子、他又向江对岸扫视。心想难道金沙江就这样绝情吗？难道金沙江就是人生的尽头。朱德一行陷入了走投无路绝境。

正在这时前面侦察的小分队回来向朱德报告罗佩金被普小洪杀害在苴却（今永仁）双金坡。朱德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阵悲凉。环顾跟随在自己周围的人一眼，心里想：没有船，前面有金沙江，后面有普小洪追兵，难道我也要走罗佩金的下场，金沙江成就了诸葛孔明五月渡泸，难道就不能成就我朱德四月渡江。曾海若从来来往往的马帮中知道此时在金沙江南岸的滇军在护国运动中立下战功，一直想见一见滇军。不想今天滇军就在对面找船。又正巧江防司令雷云飞队伍到江下游去了。

20年代金沙江上的渡船

曾海若走到江边，上了小船。江面上一只小船像精灵一样在汹涌的江上出现。“船、那边有一艘船。”“人、江上有一个人。”朱德怕自己错了。用手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的的确确是真的，这一奇迹的出现，使朱德极为兴奋、他高声称道：有船了，快来看，有一个人从山上走下来已上船了。朱德对身边的人说：“天无绝人之路，这是救命的船”。

朱德一行一一喊道：“船老板，过江来！”“船老板，过江来！”曾海若架着小船乘风破浪，横江而来，不久就靠岸了。朱徳迎上前去，同船老板寒暄了一番、希望能尽快把我们渡过江去，必有重谢。曾海若有江边傣族男人仗义豪爽的性格，一听说他们是当年护国讨袁的滇军，站在面前同他讲话的正是血战纳溪棉花坡的朱德，更是倍感亲切。他非常激动地说：“我在对岸观察多时了，觉得你们不像是土匪强盗，也不是坏人，从穿着上看像是一起军人，看来定有急事要过江去。这不，我才冒死来了，没想到见到贵人喽！”曾海若又自我介绍说：我叫曾海若，是湾碧人，一直在江上摆渡谋生。前些日子到处听说高价缉拿你朱德，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朱德看着眼前这个汉子说：什么英雄，我们现在是渡江逃命，败军之将，落荒而逃寻路的普通人。你渡我们过去，给你一百钢洋。曾海若抬头望着对朱德说：“我听过来往的马帮说唐继尧这个老贼，心都黑透了。他为了独霸云南，已经六亲不认了，花钱买你人头的事，迟早是要报应的。我们江边傣族再穷，也不去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没想到在金沙边我真的遇到了唐继尧悬赏捕捉要杀的你。请放心，有我曾海若在，就有你们在，前面别说是金沙江，就是火海，我也要把你们送过江去，我船小，要三四趟才能渡完你们。”曾海若帮朱德一行拉着战马，上了小船，江上风向突然变换，吹起一阵风，助船向江北岸驶去，曾海若笑着说：“各位老总，你吉人有天相，连江风都助你们了”。过江后，朱德对曾海若说：曾老板冒死摆渡，才使我们脱离险境，本该重金酬谢，只因我们是仓皇出走，没贵重之物。相信后会有期，你的救难之情、救命之恩，来日一定相报。留下这一百钢洋给你买点酒，暖暖身子，驱驱风寒吧！曾海若坚持不收。对朱德说：“要是为了钱，我曾海若就不摆渡你们过江来了！你们出门在外，这江湖上用钱的地方多了，还是留下吧！我只求你给题几个字作纪念。”朱德满口答应，副官拿来一张红纸，朱德不假思索地挥毫写就“侠义可嘉”四个苍幼的大字，并在落款的地方写上：“朱德题赠”。曾海若如获至宝，高兴地说：“这比什么都金贵，我一定好好保存起来！祝你们遇上好世道。”江水悠悠、涛声哗哗，风声清凉，演奏起悲凉雄壮的乐章，送朱德一行过了金沙江。过了江的这些滇军名将把滇军昔日的辉煌统统抛到了金沙江中。朱德一行拱手告別了曾海若，踏上新的旅程。曾海若看着这些当年辉煌滇军名将向华坪、盐边方向而去。

朱德刚走，江南岸响起了枪声，一心求功的普小洪的人马追到对岸江边，想强行征曾海若的渡船渡江，曾海若藏好船，绕小路又躲到半山一自盖的小木棚里喝着油茶。普小洪只好骂着江水无可奈何地看着朱德从眼皮底下逃走。

这一别就天各一方，曾海若继续当金沙江上的船老大，一直没离开过金沙江。朱德却远渡重洋德国寻求救亡图存真理。1925年7月和李大钊一起来到了苏联进入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学习。1927年8月1日朱德与周恩来、贺龙、叶挺、刘伯承、聂荣臻领导南昌武装起义。1928年5月4日，朱德的南昌起义部队和毛泽东的秋收起义部队在砻市胜利会师，创建了中国工农红军。

1936年4月，朱德领导下的中国工农红军六军团长征过大姚，一只小分队要从腊务堵渡口渡江北上，曾海若和江南岸的船工的船只均被罗旅长查封。曾海若得知自己曾经搭救的朱德领导下的红军要过江，又找来船只将红军小分队渡过了江，曾海若并不知道，这支小分队追上了朱德指挥下的贺龙、肖克率领的红军，绕道石鼓北渡金沙江去到了延安。

七

1947年的一天，抗日战争后回到家乡的大姚湾碧的黄埔军校毕业生车昌衡，在曾海若处见到朱德题写的“侠义可嘉”四个大字。惊奇地告诉曾海若，朱德在延安已是大名鼎鼎的总司令、大人物了。劝曾海若着拿朱德题写的“侠义可嘉”四个大字去延安投靠朱德，说不定能当个大官。曾海若却说：我没读过书，再说人各有命。1949年，古稀之年的曾海若，举家顺江而下，在金沙江边华坪县石羊镇开马店为生。

1950年2月华坪解放，在庆祝大会上曾海若看到了游行队伍中高高举起的朱德总司令的像，像上的朱德总司令好像在一直注视着自己，只是感觉比当年渡江时苍老了些。1951年曾海若因与金沙江一带“哥老会”雷云飞有往来，被迫害牺牲于华坪。牺牲那天，曾海若回想起了自己在金沙江边与的朱德相遇的往事；想起了雷云飞拉自己入伙；想起了车昌衡的劝告；如果自己去延安投靠朱德命运又将如何改写呢？

作者起云金采访曾海若后代

曾海若后代曾宪平现居住在湾碧咖啡厂3号路芒果一号，有一栋砖房，育有两子女曾冠熙、曾蕾溪，一家人过着平常而幸福的小康生活。

八

若干年后，朱德在的回忆录中也把在大姚金沙江湾碧与曾海若相遇的往事写进了一本名叫《朱德纪事》的书里。

《朱德纪事》记录了朱德当年从大姚走过

若干年后，大姚的陶家渡划给了四川攀枝花市，攀枝花市电台的李福才把曾海若与朱德在陶家渡的故事拍摄成纪录片，在全国、四川省获大奖。

若干年后，农民作家刘天良把曾海若的故事写进了小说《百蛇惊梦》。

若干年后，攀枝花市在陶家渡对岸朱德上岸的地方建了一个渡江公园。

若干年后，由马海任馆长的华坪县博物馆里陈列着湾碧人曾海若与朱德的事迹。

起云金，云南大姚人，彝族，笔名冰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协会员、云南省杂文学会会员，、2015年鲁迅文学院第十八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2002年10月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诗集《缘分是一个圆》，2010年12月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咪依噜》、2018年6月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彩虹桥》、主编出版了《大姚彝族服饰》、《大姚移民风采》、《咪依噜故乡昙华》、《龙街记忆》。诗歌《追求》参加全国腾龙杯诗歌大赛获优秀将，诗歌《金沙江》参加全国八喜杯诗歌大赛获优秀将，诗集《缘分是一个圆》、《追寻咪依噜》、《大姚移民风采》、《彩虹桥》获楚雄州委州政府第二、四、五届马樱花三等奖。长篇小说《彩虹桥》入围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参评作品目录、入围第十二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参评作品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