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的生分。只有这雪样的琼花,它们热烈地开着,花与花热情地相挤相拥,没有半点警惕、没有半点生分。每一片洁白的花瓣就是一双温暖的小手,手牵着手,紧紧地拢在一起,欢快地跳起青春的圆圈舞曲。由五片椭圆花瓣组成的每一小朵花就是一张张可爱的笑脸,它们盈盈地笑着,这是最美的青春的微笑啊。
陡坡台阶上下来的青年学生们也被眼前盛开着的琼花惊住了,他们停住落在石阶上的脚,宽宽的台阶也显得比往常拥挤起来。扎着马尾的、结着红头巾的、染着各种色的年轻的脑袋们纷纷地转到了琼花树一边。闪着惊喜的眸光里分明在疑问着,昨天还是黑不溜秋的枝,今天怎么变成了这样的繁花似锦啊。于是,手里面的相机举起来了,无数雪白的手臂举起,甜甜的笑脸映着朵朵灿烂的琼花,像是在和花们比着看谁笑得更美啊。也有的干脆将俊俏的脸庞紧紧地贴在花瓣上,做着沉醉的模样。花树下尽是绿的野草,平时长得很是繁芜,可是花开的这些天里,几乎每一刻都有人在石阶上和琼花们拍完以后,还嫌不满足,又跑到花树的底下摆上几个仰着头、扯着花枝的姿势。才几天工夫,树底下就踩出了几行不规则的小路来了。
以前,我是不知道这树就是开着琼花的树。琼花的树很早就听说过,很是名贵。在隋唐演义里,只有扬州才有。春天的时候,为了送别去看琼花的朋友,就留下了“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讲究排场的隋炀帝,为了去扬州只为一睹那著名琼花的芳容,竟下令征调无数的百姓开凿大运河。当时的小人书里画着面黄肌瘦的百姓,半截身子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都泡在污浊的水里,苦不堪言,心里恨极了那骄奢的皇帝,也暗暗地想着,这琼花,多可恨啊,为什么偏要长这么远的地方。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可能是人家编的一个故事。琼花不只在扬州有,在南方的各个地方,只要气候适宜的地方它都乐意地生长着,心里才渐渐地释怀。
刚来这里的时候,每年看着这满树的花,只知道这些绣球一样的开得上下都不露一点枝、一点叶的白雪一样的花团紧是好看,是那样的纯洁、是那样的无邪,不掺杂着一点点红或是其他的颜色;也只知道它开的时候,春天的最旺盛的季节就到了,等它谢时,就好期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再次到来。至于花的名字一直没有认真的打听过。刚来的那几年,做着学生干事,和一帮小十来岁的年轻人经常在二教还是三教他们提前找好的一个教室里开会商讨着近期开展的活动。记得那一日的中午,阳光暖暖地照着,开完会的我们从教室里出来,说着、笑着,走下台阶。台阶边上,三棵琼花正热烈地在太阳底下开着,像三个穿着洁白宽摆裙子的少女们亭亭玉立地静立,微笑着看着年轻的我们从她们身旁经过。这时,不知谁大声喊了一句,咱们在这里合个影吧。大家便纷纷附和着叫起好来。
我原本是想保持做老师的矜持,迟疑着要悄悄离开时,一个穿着白裙的叫婷的女孩和一个叫超的男孩热情地拖着了我的手,说,老师一起来。便推推搡搡地将我强挤在了年轻人的中间。洁白的花影重重叠叠,花间的笑脸纯纯甜甜。照完相,我无意识地问了一句,这花什么名啊。叫婷的女孩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树底下枝桠上挂着的一块不锈钢做成的牌子,上面写着,琼花,又叫木绣球。自此,我才知道,打小就念着的琼花就在眼前。也不需要特意跑到扬州才能看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雍容华贵、那样不可一世。原来,是我一直错怪了它,它开得是那样的热情,那样的纯洁,一如我身边这叫婷的姑娘一般的朴实热诚。
唉,写到这,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年年岁岁琼花照样地开,当年那些看花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她们都过得好吗。十来年一瞬就过去了,她们也都早为人父为人母了吧。哪一年,琼花再开时,一起约来这如雪如玉的花树下,美美的,又笑上一回吧。
(湖南资江河畔匡列辉写于2022年5月14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