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新京报网

虽然是个工业城市，但昵称“粉红之都”的法国城市图卢兹的情人节从来不乏浪漫。只是，2019年的情人节却注定是个有些悲伤的例外——

这一天，总部设在“粉红之都”的欧洲空客公司宣布，将在2021年全部停产曾是这座城市乃至全欧洲骄傲的A380，这种全球载客量最大的四引擎客机。

一、比五角大楼还多一角

自2007年起，一架又一架四发、双层，最多载客量高达893人的A380客机，从被当地人自豪地宣称“比五角大楼还多一角”的图卢兹空客总装车间“六角大楼”诞生，飞往全球各地。

这架“巨无霸”的诞生对图卢兹、法国和欧洲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有了A380，空客才真正具备了和头号劲敌波音“一对一抗衡”的全面实力。

在此之前，从宽体短程客机“入圈”的空客，一直不具备堪与波音客机阵中主将——四发双层的越洋王牌波音747匹敌的实力。

12年来，A380为图卢兹创造了700个重要的工作岗位，为整个欧洲则创造了3000-3500个，分布在法、德、英、西四国。

“粉红之都”为此不惜斥资1.72亿欧元，在机场以北开发了占地大约220公顷的空客工业园。而“重中之重”自然是“六角大楼”。

这座耗资3.6亿欧元、拥有醒目波浪形屋顶的两层“巨无霸”可同时容纳2000名员工，月装配4架A380。

曾几何时，A380这架高雅、绚丽的“大白鸟”举世瞩目，也是图卢兹人、法国人和欧洲人津津乐道的骄傲。然而这一“骄傲”何以在不到12年后便预见了凄惨的结局？

二、一招失算满盘皆输

早在开发之初，许多业内人士就对A380“不感冒”，并建议空客“趁早改变主意”。

按照民航业分析机构JLS等的分析，A380这种高载客客机的市场定位过于高端，适合的航线很少，且客机跑道要求太高，就连体量最接近的对手——A747系列也没这么“娇贵”。

600座级别巨型客机市场原本就容量很小，上一代这个级别的干线机在当时的国际民航三巨头波音（747）、道格拉斯（后来的麦道，DC10）、洛克希德（L1011“三星”）间展开，结果两家公司被挤垮（道格拉斯两次被兼并后品牌消失，洛克希德退出民航领域），只剩波音747一家独大。

是两个人、一家航空公司救了这个“巨无霸”。这两个人是继任空客总裁布雷吉耶和首席运营官莱西。

前者喊出“除非疯了才会停产A380”的豪言壮语，后者则在关键时刻搞定了阿联酋航空公司这个大客户，后者累计下了多达162架的超级订单，让“六角大楼”得以在2011-2016年能够以年产25-30架的匀速维持正常运转。

空客之所以如此执着，是因为他们坚信，未来全球干线民航客运网的模式，会是“枢纽摆渡式”，即远程洲际航线将集中在“点对点”，即通过个别枢纽航空港间的干线相往来，然后再通过较小的飞机“摆渡”到洲内其他机场。

然而空客失算了：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洲际航班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去枢纽化”特点：洲与洲之间不再仰赖少数枢纽的“一级链接”和“摆渡中转”，而更多建立起“点对点”的直接越洋航线。

这样一来，省油、载客量相对较小的双发宽体客机优势凸显无疑，几乎和A380同时开发、下线的波音787这种双发“中型”（其实是较小的大型）客机一下成了市场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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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客旗下堪与匹敌的并非“明星主力”A380这种大而不当的“猛犸象”，而是上线早得多、原本也非开发重点的双发远程机型A330。

如此“硬核”的现实下，现任空客高管，如执行主席恩德斯和商用飞机总裁弗里等别无选择，只能向现实低头。

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2005年启动A380计划时，空客认为他们可以在整个周期内斩获至少1200架订单，甚至憧憬过第二条、第三条总装线。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2011-2016年间的“稳产”已成明日黄花，刚刚过去的2018年，他们只交付了12架，2019年的订单数只有8架，2020年至今仅订出7架，而“寿终正寝”的2021年则只有两架——这是注定“血赔”的订单数。

被誉为“超级奢侈品推销员”的莱西曾踌躇满志地表示，阿联酋航空“是我们拿下的第一个超级客户”——然而事实证明它其实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迄今已交付的234架中阿联酋航空占109架，其余来自11个国家的12架航空公司总共只收下115架；已订购、尚未交付也并未“退单”的17架，其中竟有14架属于阿联酋航空。

曾被寄托厚望的德国汉莎、法航和英航和荷航，订单数分别仅有14、10、12和0架。

而一度被期待订下“数十架”乃至“上百架”A380的中国各航空公司，“浮云散尽”后只有南方航空一家下单，总数不过区区5架而已。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阿联酋航空这个超级客户的慷慨订单，让原本“难产”的A380终于得以“呱呱坠地”，但也正是这个“大户”订单的缩水，导致这头不合时宜的“猛犸象”草草谢幕。

其实，在运营成本居高不下、枢纽-摆渡模式在洲际民航客运中被“点对点直航”模式所取代的背景下，曾经“包打天下”的“四引擎”都纷纷“告老还乡”——

不要说A380和波音747这两位“隔辈老主角”，就连体量小得多的A340，如今也已是孤寂落寞、“未老先衰”了。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王言虎 校对 陆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