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以《传奇》 《奇迹》 《石器时代》为代表的第一代网络游戏点燃了全国各地的网吧。

由于自主开发能力弱，国内的游戏公司如盛大、九城都选择走代理路线，跑去韩国抢游戏代理权。刚开始，代理费不高，盛大拿下《传奇》仅花了30万美元，九城拿下《奇迹》花了200万美元，尚可接受。

随着网游在国内大火，抢代理权的公司多了，代理费一路水涨船高。2005年，九城为抢夺《魔兽世界》代理权付出了天价：每年1300万美元+7000万美元独立机房+22%的利润，实际投入过亿。

幸亏《魔兽世界》火了，不然朱骏直接破产。头部公司把游戏代理费炒到天价，压缩了小游戏公司的生存空间。为了求生存，有他们走上了自主开发的道路。

2005年，一款号称“中国人的《魔兽世界》”的游戏横空出世，精美的3D画面、海陆空全场景对战、捏人系统......各种小创新完爆同行，这就是中国人自己开发的《完美世界》。

游戏上线一个月，同时在线人数突破30万，创造了当时的最快速度。《完美世界》还是中国人第一个出海的游戏，外销到东南亚，曾创下1亿美元的海外收入。

这么成功的一家游戏公司，我们现在几乎玩不到他们的游戏了。其母公司完美时空2021年收入下降77%，净利润下降88%，股价跌停，创始人池宇峰与高管团队抛售公司股票，累计套现45亿——相当于2020年公司净利润的3倍。

曾与腾讯、网易齐名的中国网游第三极的完美时空究竟经历了什么？把自己一步步逼下了神坛？

清华学霸班底

完美世界公司的初创班底都来自清华大学，其创始人池宇峰1993年毕业后，跑到深圳打工，入职了大名鼎鼎的宝洁集团，当时能在外企工作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儿。宝洁也很看重池宇峰，把他作为未来高管培养，有意送他去美国总部历练。

可池宇峰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读大学时，他便醉心于做生意，在校内卖过报纸，在中关村推销过电脑。初到深圳时，口袋里没钱，他只好委身于宝洁打工，一边存钱，一边寻求机遇，从未想过在宝洁干一辈子。

当公司准备把池宇峰送到美国培养时，他居然选择了辞职，一头扎进了商海。这或许就是高材生和普通人的区别吧！

1995年-1996年，利用中关村积累的知识，池宇峰在深圳做组装电脑的生意。一台电脑1万多，能赚三四千，利润很高，一年时间赚了几十万。

可他仍不满足，觉得组装电脑没什么技术含量。这点与在联想工作过的孙宏斌看法相似，孙宏斌回忆说：联想电脑没什么技术含量，进口零件组装贴牌而已。

池宇峰决定回北京中关村，搞电脑培训，教消费者如何用电脑。他卖组装机时发现，很多人不会用电脑，买回家操作不当，电脑死机了，非常简单的一个重启，很多人都不会。

电脑培训市场大有可为。池宇峰在中关村开了一家软件公司，名为“洪恩教育”专门开发一些与电脑培训、英语教学有关的软件。

这钱挣得比卖电脑快，一套软件轻松卖出万套，年收入过百万。作为一名刚刚毕业4年的大学生，池宇峰算得上相当成功了。

游戏很火，却赚不到钱

1997年，几名清华学弟敲开了池宇峰公司的大门，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从百万富翁变成了上市公司老总。

这几名学弟面露难色地表示，他们是一群喜欢玩游戏的人，聚在一起想通过学的知识，开发出中国人的电脑游戏，但资金不足，想让成功的学长赞助点钱。

池宇峰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初到深圳时的窘迫，身无分文，空有一腔热血。

过了一段时间，池宇峰给学弟们打去了20万元，学弟们拿着钱成立了一家名为“祖龙”的游戏工作室，池宇峰当了天使投资人。

几年后，祖龙工作室维持不下去了。讲道理，这几年工作室做得不错，推出了三款游戏，其中有一款《血战上海滩》非常受欢迎，属于当时的爆款。

用今天的眼光看《血战上海滩》画面显得非常粗糙，玩法过于简单，主角只能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前进打怪，毫无自由度，有点模仿国外《VR战警》的影子。

但《血战上海滩》纯3D建模，在众多2D游戏中独树一帜，体现了领先同行的技术能力。由于当时缺乏版权保护，《血战上海滩》4元一张的盗版打败了，没挣到钱。学弟们想解散工作室，各奔前程。

对市场很敏锐的池宇峰劝他们再坚持一下，他发现了新的商机——网游。池宇峰带着学弟们去韩国转了一圈，考察网游行业，网游没法被盗版，数据全在服务器里跑，只要游戏好玩不愁没钱赚。

回国后，池宇峰成立了完美时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把祖龙工作室迁到了公司名下，着手开发中国人自己的网络游戏。

中国人的《魔兽世界》

祖龙工作室的清华学霸很看不上韩国游戏。他们觉得韩国游戏能在国内火，靠的是地利，离中国近。

韩国游戏其实都是美国游戏的“换皮”版本，不值得学习。于是，他们对标美国游戏开始了第一款网游的研发。

当时，全世界最牛的游戏公司是美国暴雪。暴雪以创新性闻名游戏界，《魔兽争霸》创造了“战争迷雾”的概念；《暗黑破坏神》创造了即时RPG的玩法；《星际争霸》更是开创了一个时代，出众的平衡性与策略性，让电子竞技成为可能。

网游流行后，暴雪也在开发一款名为《魔兽世界》的网游，全3D引擎，在游戏中重新为玩家构建了一个西方的魔幻世界。

完美时空对标《魔兽世界》，运用纯熟的3D技术，赶上了这波3D网游热潮，推出了中国人的《完美世界》！《完美世界》披着奇幻外衣，本质上是一款中国武侠内核的游戏，游戏一上线就颠覆了国内玩家对国产游戏的认知。有些方面甚至比《魔兽世界》做得好。

比如，《完美世界》整个游戏是一张大地图，除了进出副本外，玩家在不同地图切换时，没有读条时间，标准的开放世界概念。

游戏人物可以随便飞，最高能飞到平流层，俯视整个世界，而魔兽飞行系统一直到70级才开放，而且限定在外域一小块地区，真正的“全球飞”到85级才实现。《完美世界》的玩家高度自由，可以在空中、海中、地上自由PK。

值得注意的是，《完美世界》刚上线时，采用的是点卡计费模式，装备全靠打，很公平，比《征途》氪金模式良心多了。

征服海外

国内的巨大成功，激发了池宇峰的野心，既然韩国人能把游戏出口给中国，中国为什么不能向海外输出我们的游戏？

2006年，国服上线一年后，完美时空推出了《完美世界国际版》正式吹响了进军海外的号角。

第一个来买版权的居然是日本人，日本CC Media以200万美元的价格，拿下了日本代理权，创下了国产网游最高代理费。

《国际版》最火的地方在越南，刚在越南上线，立刻登上了当地网游第一的宝座，并拿下了2008年最佳游戏设计奖。

巅峰时，《国际版》出口到了整个东南亚、英国、美国和美国等几十个国家。在美国《国际版》表现很差，运营了一年仅有200万注册玩家，但把游戏出口到美国很具有开创性意义。

如果没有这些老网游的前仆后继，勇于探索，何来今日《原神》征服世界，火爆全球？

《国际版》每年授权费最高时达2.8亿元，海外收入占比高达30%，真正做到了国际化。

在《完美世界》之前，没有一家中国游戏公司能挣到外国人的钱。可谁也没想到，《国际版》成了《完美世界》后来衰落的直接原因。

氪金+换皮，被市场蒙蔽了双眼

2007年，成立仅3年的完美时空登陆美股，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成为这群清华学霸的高光时刻。

此时，完美时空依靠《完美世界》一年能赚8亿多，股价冲高，投资人纷至沓来，逐渐让池宇峰产生了新的想法。

从宝洁到卖电脑、搞培训、做网游、公司上市，池宇峰用14年的时间成就了一家美股上市公司，他总能不断冒出新的想法，在市场上寻找新的机会，本质上池宇峰是个商人，什么火，什么能赚钱他就做什么，他对游戏的感情没有祖龙工作室的学弟们高。

公司上市了，有钱了，池宇峰躁动的心再一次偏移，他把目光放到了影视行业，成立完美影视，进军电影行业。

实事求是地说，2008年布局影视产业恰逢其时，中国电影产业很快迎来了井喷时代。池宇峰是位合格的商人，却不是个爱游戏的制作人。

2011年，完美影视投资的两部电影《钢的琴》《失恋33天》相继上映。《钢的琴》是披着喜剧外壳的文艺片，故事非常感人，把小人物的命运与社会变革紧紧联系在一起，笑中有泪，获得一致好评。

《失恋33天》属于纯商业片，上映4天票房破亿，最终3.5亿，号称“票房黑马”。完美影视在影视圈迎来了梦幻开局。池宇峰决定淡出游戏圈，把完美时空交给了清华校友萧泓，自己一心扑到了影视投资中去了。

《完美世界》的衰落正是从此刻开始。为海外市场定制的《国际版》与原版相比，不用点卡，是一款道具收费的网游。当时，免费网游的鼻祖《征服》风头正劲，氪金玩法让史玉柱躺着赚钱。

《国际版》尝试性采用了这一模式，结果国内玩家全跑去玩《国际版》了。公平性的原版没什么人玩了，《完美世界》也堕落成了一款不顾平民玩家感受的氪金网游。想要变强？努力是没用的，必须充钱。

同时，为了增加营收，完美时空的新游戏开发走了一条“换皮”之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诛仙》《赤壁》等IP换皮游戏相继上线，玩法和引擎没有太大变化，换个剧情，换套模型，换个名字，就上市圈钱了。

缺乏创新，吃老本，逐渐腐蚀了完美时空的营收能力，玩家流失严重。加上腾讯、网易强势崛起，完美时空掉队了。

2010年后，除了代理Dota2引起了一阵关注外，游戏界几乎已听不到完美时空的名字。

作者：江左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