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齐洪涛

摄影/齐洪涛

1994年夏末初秋,我在静海县农行支行办公室工作,收到去海拉尔开会的通知,草草收拾一下行装,便启程了。火车像条游龙疾驰,心儿像长了翅膀,带着沉甸甸的热盼和希翼飞向草原。

初秋的时节,一切都显得老成且凝重,恰如丰满潇洒的少妇,叫人如痴如醉,又如熟透的红苹果那么耐人寻味。在窗外,那条用玉米大豆、树林组成的墨绿色的纽带与远方的朦胧浑然成一体,游动着,变换着,展现了平原极富魅力的个性,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然而单调单调得使人感觉乏味,也许是我想急于见到自己想象中的草原的缘故,我开始变得倦怠。讲心里话这次总行报在海拉尔市开笔会,算得上人造天缘,我能与天下诸位文杰相会,听一听各门高论,算得上是造化,倘若不潇洒走一回,真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

一 草原印象.灵感

火车飞奔了一天一夜,仍没见草原的影子,天下起了朦胧的雨来,我的心情不觉沉重起来,我使劲闭上眼睛,脑子里勾画起草原的美景来,就像给自己没见过面的心上人浓妆艳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仿佛在我心中融化了,变成一位娇媚的姑娘,我变得痴心梦想了。“看,草原?”和我同行的宁河行的树明兄一声惊叹,一下睁大眼睛,“啊!”在我生平记忆中没有过这样的惊叹,隔窗望去草原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凄凉、严峻的。茫荡起伏的草原无遮无揽地坦露着胸怀,半米多高的变得发黄的牧草在雨丝中摇曳着,他没有华北平原青纱帐的造作,没有芦苇荡的迷离,更没有我想象中的婀娜,但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粗犷。

车缓下来,突然我的眼前一亮,前面不远处一个手拿牧鞭的孩子站在雨中正向我们挥手,此时我觉得一切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剩下只有简单的事实,在孩子头上被水润湿的白云,脚下是被雨冲洗的一尘不染的草原,身后是一群蠕动的羊羔羔,身旁是一座高高的土丘,还有一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它没有枝繁叶茂,扭着身子斜刺苍天,这幅自然和谐的水墨画一下使我惊呆了,仿佛天地万物一下浓缩到了极点。我像回到童年,童年的梦一下复活了,那久已疲惫的灵感像电光火花般飞溅,像饥饿的苍鹰在草原上空翱翔。

二 圆梦海拉尔

男人的胸怀是宽广的,这一点我表白了近30年,但在大草原面前我变得哑口无言了。到海拉尔晚上10点,从天津上车时,我穿着背心,短裤,真有点轻松、洒脱,当火车跨入草原,沿途站台我看到都是穿西服革履的人们,我风趣地说:“这里的人真文明,文明得连裤头都不好意思穿。”当我在海市走下站台,天凄凄地下起雨来,我单薄的衣服一下就湿了,被凉风一吹我冷得直打牙。在茫茫的雨中行走,一股“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觉油然而生。人啊往往是这样,不管怎么伟大,但永远无法改变他的原始生态,把眼前一切变成渴望,突然我感到雨停了,不过我眼睛依旧是迷茫的细雨,我这才发现我被伞罩住了,我下意识地紧走几步,离开伞的保护,那伞又急速地跟过来,借朦胧的灯光,我看清打伞的是位老者,脸上挂着滚动的水珠,他那坚毅的目光望着我,不容我回避,我只能顺从,茫然地一起向前走去。按价值论我怎么也得不到答案,倘若我是大款、大腕还有可能,但谁又见过大款、大腕站在雨中呢?倘若电视剧中许仙不风流漂亮无恩于白素贞,怎么会有断桥的一幕呢?我胡乱思索着,来到候车室,还没来得及答谢人家,那位不知名的老者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我心头一热,愧疚地低下头。

我在海拉尔住了三天,但这仅仅72小时我明白许多人生的哲理,人生的收获,意义不能按时间的长短划分,在课堂上、我爬格子十年悟不透的东西,像被大师灌了一下顶,一下顿悟了。人民文学副主编崔道怡为我签名:“做一个创造世界的人,”我的创作之火再一次点燃了,沉闷压抑的情绪高昂起来,仿佛听到天边隆隆的雷声,宇宙出现了巨大的裂缺,释放出无数的灵感来,我真实地感受到就是从静海一步步走到草原都值得。在这里我感受到淳朴的民风,处处感到温暖,我漫步在街市上,在一卖白蘑的小摊前停住,摊主是位蒙古族姑娘,她正向人们介绍着自己的产品,言谈举止丝毫不修饰自己的热情,她的微笑就像平静的水面溅起的浪花,与旁边那个摆摊的,唱生意经的温州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庆幸来到这块物质上还不富裕,精神却富有的土地,是这里的一草一木唤醒了我沉睡的情感,净化了我的心灵,我真怕失去这美好的一切,我暗暗为她祈祷,岁月悠悠,但愿我重游这里时你还能这样纯洁而伟大。

三 草原深入·满洲里行

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呼盟农行,在他们的安排下,驱车向满洲里参观。由于修路车子只能在茫茫的大草原穿行,我庆幸能与草原挨得更近,更亲切,更逼真,我不但能看到草原的五颜六色,还能与她同呼吸,摸到那跳动的脉搏,我怎能不激动呢!

车像蜗牛在草原上蠕动,坐在车里像坐在草尖上漫游,包围在五彩缤纷的世界里,远处不时飘来白色的浅红色的黑白相间的云,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羊群、马群、牛群与天上的云连在一起,难以分辨,那随风传来的嘶鸣,与马达声,歌声融为一体,沸腾了草原。

气氛是最能感染人的,况且被誉为情种的八方文友,诸位都拿出最出色的节目,以表达对草原的深情,啊,来自远方的朋友,我们同有一个年轻的潇洒,有一个执着的追求,有一腔澎湃的热血,有一个不惑不悔的人生……。

歌声荡漾,我的心中酿出苦辣酸甜的歌来,唱曲家乡的小调吧,回报同行的朋友,也为了叫我难忘的大草原。

七八月来秋风凉

大姑娘小媳妇上了场

人家有妻齐动手

光棍无妻多么可怜得慌……

歌声在草原上回荡,我的思绪飞得更远了,人生能有几回合,不论贫、富、贵、贱倘若没有权的争夺,利的角逐,以文会友,以诚待人,淡泊人生,人生岂能不潇洒,而在这里,世俗的一切都被忘得干干净净了,我真正感到,这一切在为一颗颗不曾泯灭的良知而存在,但愿这一切能成为我抵御世俗的力量,红尘恩怨通往豁达人生的界碑。

四 国门留影·逛易货市场

汽车在草原上跑了6个小时,到达祖国边陲满洲里市,在当地农行的协助下去国门参观。在去之前,心情未免紧张,有种猜测和忧虑。到了国门,我紧张的心情顿时松弛下来,从我国的国门一眼就望到俄罗斯的国门,两边没有荷枪实弹的哨兵,一群鸽子在两国国门之间自由地飞翔。一切都会变成历史,人为的屏障人们还会携手把它拆掉,留个影吧,一定要把这群鸽子照上,永远吉祥。

离开国门,匆忙去逛逛满洲里的中苏易货市场,街道两侧,摊贩如云,各类商品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国货与俄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俄罗斯的产品显得有些粗糙,相比之下的国货精巧得多,在这里能见到的苏货有皮大衣、呢子大衣、照相机、望远镜、对讲机,价格比关内便宜得多。但遗憾的是所有的产品没有说明书更不知质量如何,让远方的游客犹豫不定,这里的售货方式真叫绝,把原始的物与物交换与现代文明溶到一起,市场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俄罗斯人和当地人做买卖,双方不用讲话,每人手持计算器把各自满意的数目,价格在计算器上按出来,彼此对照,成交。一个小小的计算器在这里成了物与物交换的媒介,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桥梁。我边游边赏,被街头一座苏式木质结构的建筑所吸引,这座房子的特色莫过于真实,与其说房子是木头做的,倒不如说是用圆木堆起来的,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墨绿色的漆已脱落,看上去结实得仍能经历得住千年的风雨,我相信它就是活的历史,记载了过去现在和将来。

五 草原的夜晚.醉酒.醉歌.醉情

草原的歌是极抒情的歌。动人心弦的歌。歌声是一种表达深情的形式,而真正打动人的是草原人那颗滚烫的心,那颗比金子宝贵的心,在我们即将离开满洲里的前一个夜晚,我相信所有参会的人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但谁也讲不清那个夜晚,因为所有的人都醉了,所有的一切都醉了,歌声醉了草原,奶子酒醉了草原,草原醉了热爱他的人们。我朦胧地记得,热情好客的蒙古族兄弟,献上洁白的哈达,我们一起端起银碗按蒙古族的礼节敬天敬地敬祖宗…..随着酒杯的碰撞声,蒙古族歌手唱起悠扬的歌,这高亢得不能再高亢的歌声,有一股极强的透彻力,夹带着草原的雄魄,我一下被那热烈充满希望的歌声所感染,灵魂象出了壳一样和歌声融为一起。先是蒙古歌手唱,随后大家一起唱,后来我的眼睛模糊了,耳边听不清歌词了,感觉到是一股撼人肺腑的雄壮、悲壮的旋律。

北京一起来才女编辑也流下激动的眼泪,这位女强人历尽艰辛,她曾经戏说:“不懂什么叫流泪”。此刻再也忍不住巨大情感的冲撞,她哭得热烈,哭得痛快,哭出人们共同的心声。大家都流泪了,淌下幸福美好的泪来,泪水融到一起落到真挚无私的大草原上,落到这块叫人流泪,叫人热恋的热土上,此时此刻我什么也讲不出了,但这一切都像刀削斧砍般刻在我的脑海里,叫人永难忘记。

草原的风是热的,因为凝结着人们的真情,草原的水是甜的,因为凝结着人们的厚爱,草原的歌是美的,因为他唱出了向往美好人们的心声。回归的火车缓缓启动了,带着草原深情厚谊,带着八方文友真挚的情谊,带着老师的教诲,带着无数个热盼,别了,让我深深鞠上一躬。

作者简介:齐洪涛,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著作有散文小说《走出沼泽》;信仰研究《神袛崇拜下的社会》;报告文学《静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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