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那天以后,白镇又留在了孙富,我再把他赶出去了,但他不肯走。瞳孔的固执真让我担心。如果我死后他该有多伤心。
只是那天白镇为了救我,情况紧急,缺点很多。
我想妈妈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异常,但我没有明确表示,妈妈也一点也没有打破。
我只要诚恳坦诚地看着她,就能让一个母亲重新产生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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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久矣的孩子,一个母亲的自私最好让她高兴。
即使她知道白震有问题,即使她知道,我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超越寻常的医生和患者很久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转暖,我固执地挂在白镇上,但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一天晚上,他闯进我的闺房,还没说话,但他的身体在颤抖,一个高个子男孩消失了,但地上蜷缩着一只小狐狸。
因为是纯白的雪湖,已经昏迷了。
我听到声音,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把他抱在怀里看,原来腹部多了一个伤口,好像伤得很深。
白镇的本体很小,我把他抱在怀里,打开床边的箱子,里面有烈酒和纱布,为那只昏迷的狐狸包扎伤口。
晚上还是有点凉,白震又受伤了,我怕他感冒,干脆把他抱在床上,用薄的东西盖住他的身体。
但是过了一会儿,已经回到本院的妈妈又回来了,她敲了敲我的房门,后面跟着两个和尚。
「安,你没事吧?“妈妈眼神急切,我直觉不好,悄悄把那只小狐狸藏在金火里,勉强睁开眼睛,生命所剩无几的样子,气若有丝,”女儿尚安,只是妈妈不知道深夜来的原因是什么?”说
“这是光德寺的两位长老,他们跟踪妖怪,他说看到这妖怪进入孙先生。”妈妈指着她身后的两个僧侣。“我的孩子,你3354”
“女儿什么也没进来。“我看着他妈妈,在两个僧侣看不见的地方,妈妈突然知道了我的意思。
她在床上看着她最爱的孩子,瓶子里憔悴也掩饰不住的京城绝色,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秋水,心痛,犹豫不决,决心“我儿子没事就好”。”说
相反,他对披着黑色披风的两个人说。“安安身体不好,从小养在帷幔里。她性格单纯,胆子小。不会对臣妾说谎。她说没有。两位长老要找的妖物不一定在她的房间里。”说
只是那两个和尚好像听不懂追客人的意思。那好像是年长的僧侣们在我的房间里看了一圈。“孙思女,这个妖物扰乱世界,没有邪恶,没有邪恶,不能因为一时的自私而伤害孙家,甚至整个长安城。
他的声音嘶哑,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心沉了,但无所谓地说。“我不明白长老在说什么。两位长老追逐妖物自然很辛苦。只是即使我是死人,两个长老也只是贸然出现在小女孩的闺房里,恐怕不合适。”说
那个人冷笑着朝前走来。“有没有,一看就知道。”说
我看着他们搜查我橱柜的橱柜箱子。当然什么都没有。他们俩把目标放在我床上,但在那位长老上前之前,母亲拦住了他们。“我的病没有发生。如果两位长老没有天价的意思,没有定义的臣妾也不会让两位长老进入我的闺房。现在我的房间两位长老都很细心。”说
我苍白的脸,气息奄奄。“毕竟我没用。还不如有三四只猫敢上来侮辱我。还不如让我早点死。父母哥哥也不要让我丢脸。
他俩身体僵硬了,我爸爸再怎么也在往右边走。他们奉命搜查妖物,但也不敢看不起右丞中意的四个姑娘。“下面不敢做。
「既没有太阳四个女人的房间里有恶魔,我们先退休。”说
他俩出去后,妈妈仍然坐在我旁边,我站起来摆出“我知道我错了”的表情。
妈妈挥舞着退役士兵,又安慰了我的三个哥哥,房间里只剩下我们母女两个人。
妈妈看着我,眼神温柔,犹豫不决。我只搂着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她面前。“妈妈。”说
“白珍不是坏人,他不会伤害我们的。”说
“他多次把我从生死边缘救出来,我无法知道恩惠。”说
「我的儿子。」母亲跟着我的头叹了口气,她显然是最重的规矩礼仪和道德准则,但对我来说,连恶魔鬼怪的流动也能忍受。
“变性人,我的儿子,”妈妈不能告诉我早点离开白臣,只能在我的头发之间流泪,“”.白镇是你的祝福,也是你的强盗。”说
「妈妈,我是他的强盗啊。“我摇摇头,明明在笑,却在妈妈怀里流下了眼泪。
为了抚慰母亲的心,我强颜欢笑。“我会让他离开的。”说
妈妈不说话,只是手抖,不停地摸我的头。“我的孩子,白珍,能治好你吗。”说
她问得很难,我知道她的困境,一方面是,一方面是孙家,我摇摇头,又流泪了。“无法修复的.只是他不死心。”说
妈妈摇着身子紧紧抱住我,无声地流泪。
“如果他好一点,我就把他赶出去。“我没有告诉妈妈我了解陈原来的身体,但偷偷提到陈太太受伤的事,妈妈点头,知道了,答应为我隐瞒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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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第二天白震仍然昏迷。我也不知道那两个和尚用什么魔术重伤了白震。一般纱布和烈酒对白镇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伤口仍然是毛骨悚然的血色,毫无愈合的迹象。我束手无策。小狐狸自动蜷曲身体,身体很冷,只有微弱的呼吸服,我一度担心他会死在这里。
本来是春天,但我让保姆点炭火。
奶妈不知道,所以只有在我久病怕冷的时候,才给我带了一个手炉。
“再拿一只两只手炉子。”说
>我将三个手炉小心翼翼地放在白辰周边,希望能让他感觉暖和些。我整整守了白辰两日,他才慢慢转醒。
白辰虚弱得化不成人形,只能用头拱拱我的手心以示安慰,我心下知晓他是为了救我才来长安城以身涉险,不由得落下泪来,「阿辰,你还是回大漠吧,这长安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没做声,只是睁开眼睛看我,我一时间止不住眼泪,却听见白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安安。」
我再抬眸,白辰已经化作人形,面色苍白,气息紊乱,却还在安慰我,「我没事,你别哭了。」
「那两个假和尚,是想拿我入药,制成回血丹,进献给太上皇呢。」
「那你还不快走,」我低声埋怨他,担忧又气恼,「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啊。」
「这就不怕我害你了?」他笑着,「不怕我连累你,连累孙家了?」
我瞪了他一眼,被他噎住,「……我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吗。」
「当然不是。」白辰伸手替我将发丝别到耳后,「可我也不是。」
我还没听明白他的话,就被他打岔,「你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白辰好像是有意逗我,话间却是固执到死板,「我还不想你死啊。」
「……可我也不想你死啊。」我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我结结巴巴说了这么一句,试图拉开我二人的距离,不想我的床榻本就不大,又躺了一个成年男子,我险些掉下去,却被白辰拦腰抱住,「小心。」
我挪回榻上,「你的伤……」
「我没事。」他的额上渗出冷汗,实在是方才捞我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我伸手想看看他的伤口,却忘了他现在不是原形。
我一扯他的衣服,漏出大片胸膛,白皙如玉却又有着结实流畅的线条,我后知后觉,连忙松开了手,「你你——」
「是安安要非礼我。」白辰目光灼灼,「我可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你人还在我床上呢!」我羞红了脸,气急败坏,「登徒子!」
「是吗,」他学着纨绔子弟的样子,却因为容貌太过俊俏,实在是没有半分猥琐,反倒添了三分风流意味,「那在下心悦姑娘已久,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和在下共度余生啊?」
「呸!」我故作羞恼,「哪来的登徒子,小心被我打出去。」
白辰含笑看着我表演,「在下不敢。」
我心乱如麻,面上却是装作羞恼,「再不许提这种混账话。」
「好。」
白辰轻声应下,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许久我才轻轻叹了口气,「若我能有副康健的身子,」我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后半句,「……该多好啊。」
若我能有副康健身子,我也不用这样回避你的玩笑话,我也可以勇敢地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但是我没有。
所以我不能,因为我不想我的喜欢徒留遗憾给你。
没有办法。
我要死了。
我曾无数次地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只是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得活着。死的人合目长眠,了无牵挂,活的人却会一遍一遍地回想,当年的事,多遗憾啊。
我侧躺在白辰身旁,四目相对。一时间什么「男女大防」「礼仪规矩」我也说不出口,我看见少年郎的睫毛又长又翘,上下翻动间如同两只蝴蝶。
「安安,其实我已经找到救你的法子了。」
少年的眸子里充满了希望和爱意,他俯身凑过来,轻轻吻住我,「所以,别害怕,也别拒绝我。」
这个吻浅尝辄止,温柔至极。
我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半是委屈,半是羞意,白辰轻轻摸摸我的头顶,「安安,我们来日方长。」
「今夜子时,我带你出去。」
8
夜半时分,白辰背着我从窗口离开。
虽是初夏,夜里还有些凉意,我被白辰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路向城郊的山上跑去。
「我问了我的师父,」白辰一边走,一边说,「月圆之夜,山脉之巅,以天地为牢,以星辰为缚,用困兽之咒,一定能救你一命。」
「这咒语原是师父用来束缚凶兽的,」白辰话语间已经有些气促,「但是我改良了一下,只要换掉束兽绳和画地牢,以天地星辰作为替换,就能将你困在这天地之间。」
少年虽然虚弱,但是神采飞扬,他的欢喜从胸腔里透出来,「安安,这回我真的要和王母娘娘抢人了。」
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话一点点雀跃起来,只是这条通往山上的路居然要经过广德寺,我心中一沉,「你是为此才招惹到了那几个僧人吧。」
我一瞬明了,心里钝钝得疼,「你是为了给我续命,日日消耗你的功力 ,这才打不过他们的,对不对?」
去往长安城外最高的山崖的路途还有一半,月亮却是逐渐升了起来,时间要来不及了,白辰背着我跑了起来,我搂着他的脖子,被他颠得够呛,白辰轻轻笑了起来,「你放心,以我的修为,他们还抓不到我。」
少年的喘息越来越重,却一步也不肯松懈,我能感受到他的颤抖,却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挂着白辰身上。
月亮已经升至当空。
白辰咬着牙带我爬上了山峰顶。
「还好,还来得及。」白辰松了一口气,把我放在山石上,月光照在我二人身上,他在我身旁坐下,我拿出帕子,替他按按额上的冷汗,「你的伤还好吗?」
他摇摇头示意我无大碍,颤抖着双手准备结咒。
却见阴影之中缓缓走出几个穿着斗篷的人,他们沉默着,行走间都没有一丝动静,却是步步紧逼,我与白辰身后就是悬崖,我二人根本无路可退。
「你们是什么人?!」我又惊又怕,下意识地要护着白辰,却见白辰轻轻拨开我的手,站到了我的身前。
来者不善。
没有人言语,可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足以让所有人紧张,根本没有人理会我,那群黑衣人,就是为了要白辰的命。
白辰左手一挥,祭出了他的长剑,长剑犀利,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仿佛它的主人一样杀意腾腾,而对方胜在人多,他们祭出了藏在斗篷下的法器,摆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阵法。
我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只能躲在白辰身后,眼睁睁地看着白辰被他们包围成圈。
而挡在我面前的少年挺直了脊梁,晚风吹起他的衣袍,越发显得他仙风道骨,气质出尘。
我的少年啊,已经决心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对方率先发动攻击,白辰却是躲都不躲,只持着一柄长剑,横冲直撞,生生撕破了他们的阵法,逐一击杀。
这场战斗持续了许久,白辰纵使再厉害,也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他的步伐逐渐紊乱,身上也添了好些伤口。
月亮已经隐隐有偏西的样子,白辰红着眼,看向了坐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我,我不敢出声,唯恐乱了他的心神,给黑衣人可乘之机,我做了个口型,「阿辰,小心!」
他回眸提剑,大开杀戒。
等到对面七人全部倒地之后,白辰也隐隐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未曾转过身来看我,突然有一黑衣人自悬崖下攀上,欲从身后偷袭白辰。
没想那么多,我用尽全力扑了上去,拦在那黑衣人身前。。
那人一剑贯穿了我的胸膛。
白辰转过身,一把掐断了那人的脖子,稳稳地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我,他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连碰都不敢碰我。
我艰难地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剑正好刺进了我的心脏。
还是一击必死的三棱剑。
有血自我的嘴角流下,我看见我胸前晕染大片的血花,也看见了白辰的眼泪。
「快走……」我艰难发声,白辰红了眼眶。
「安安,我赶不上时辰了,我该怎么办。」大颗大颗地眼泪从他面上掉落,「我没有灵力了,我该怎么办。」
我想让他别哭,想跟他说记得把我带下山去给我爹娘,但是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好像是飘在空中看着他,看着他抱着我的身体痛哭流涕,但是我只能在空中远远地看着他,我连抱抱他都做不到。
我看见白辰将我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他泪流满面间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念了一段咒语,然后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他的血滴在了我的伤口上。
我看见他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想制止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我回到了身体里。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流畅的下颌线和不断从下颌滴下的眼泪。
我动了动身子,想移开他的手,想要替他止血,却是浑身无力,怎么也不能摆脱白辰的桎梏,他的脸上毫无血色,我好怕他会失血过多而亡。
但是他不再落泪,他笑得很是温柔。
他脸上的决绝,好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阿辰,不要……」
「安安,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不是你哥哥从大漠里带回的神医。」
「我生于万年雪山之上,修炼百岁有余,十年前我被人骗到长安城,险些剥皮剔骨,生死关头,有个小姑娘捡到我,把我抱上马车,这才让我躲开那群歹人」
「后来我回到雪山上闭关养伤十年,再出关的时候才知道你哥哥听闻雪山下关于我的传言,硬生生地以凡人之躯爬上了雪山,他说你快不行了。」
「我心急如焚,想赶紧去长安城看看当年那个小姑娘。」
「只可惜我道行太浅,竟是没有救下你的本事。后来我返回雪山上去问师父我该怎么办,我才知道,安安,你是我的情劫。」
「但是很抱歉,我没能渡过去。」
我早已泪流满面,「阿辰,不要。」
我果然是他的劫啊。
我看着他的面色越发苍白,我的身体却一点一点好了起来,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我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束缚,「阿辰,阿辰——」
「傻丫头,」白辰故作轻松地看着我,「你身边的我,不过是我的分身罢了。」
「我的本体还在雪山之上,我引点精血救你,不过是多耗几年修为罢了。」
「你放心,我虽然渡劫失败,师父也不会不管我,不过是会罚我闭门思过罢了,不过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我看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地愈发苍白,然后几近透明,「安安,你往后的日子,就是全新的了。」
「你父亲叫你愈安,我觉得生硬了些,我就赠你个小字吧,就叫圆圆好不好?」
「上元节那日,你祝我年年岁岁,无惧无忧,喜乐安宁,得偿所愿,我不会你们长安城文绉绉的字眼,我就祝你顺遂安康,长命百岁好不好?」
我止不住我的泪水只是咬着牙关狠狠地点头,强忍着没再追问。
比如你既是分身,为什么会有精血,比如你的精血给了我,你会不会伤了根基而死。
我看着白辰终于圆上了自己的谎言,我已经阻止不了他了,但是我想让他以为他真的能骗过我,最起码他能安心。
老人说多智近妖者必早夭。
可我情愿死的是我。
「忘了我吧,安安。」他笑着在我额间落下一个吻,然后随风消失了。
我坐在山崖之上,夜风吹过我的身畔,我伸手摸摸身旁的位置,早已没有了温度,许久,我才艰难出声,「我也从未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只是我这样的破败身子,我如何敢说。」
我伏在山崖上颤抖着身子号啕大哭,哭声穿过山谷,惊起一片飞鸟。
分明已经被白辰治好了心疾,我却觉得心脏承受着前十八年从未承受过的痛楚。
太痛了。
生离死别,人妖殊途,情深缘浅。
我伏在这长安城外最高处的山崖上,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9
大哥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我仍坐在地上,眼泪已经哭干了,身上血渍已然消失,连带着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早已不知去向。
我衣装整齐而洁净地坐在那里,似乎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哥一把抱起我,为我诊脉之后,却发觉我居然大好了。
我的体内,是一颗完全健康的有活力的心脏。
「安安,你大好了?!」大哥又惊又喜,他一向沉默内敛,当下却抱着我转了好几圈,「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大哥满眼笑意,却见我呆呆木木如同了无生机的布娃娃,我嗓子早已哭哑,「……大哥。」
「嗯?」大哥紧张地抱着我,我艰难地扭过头看着他,「……谢谢你。」
随即一口血喷在他的胸前,昏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回到了孙府,我昏昏沉沉病了十几日,来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我不过是得了风寒,静养着就好了。
只是我总不见好,反反复复,直到入了秋,这才大好。
我本就做了十几年的病人,如今再一病,身上更是消瘦得不成样子,也不知怎么,我坏了嗓子,虽说母亲日日炖了川贝枇杷来,却总不见好。
如今虽能言语,说多了总觉得嗓子疼,愈发得不爱言语,只是乖巧地跟在母亲身后,看她操持中馈。
大哥的婚事定下了,母亲为他选了一位娴淑静美的妻子,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
二哥要相看亲事的消息一放出去,不仅长安城的各家贵女心动,就连皇后膝下的如仪公主都吵着要皇上给她赐婚,眼下一日日的往孙家跑。
唯有我三哥年仅二十有一,一听母亲要给他相看亲事,连夜收拾东西游学去了。如今我身子大好,他也可以暂时放下孙家三郎的担子,这才有了几分叛逆。母亲逮不到他人,索性先放过他,左右大哥二哥的亲事也足够她忙活上一阵子了。
我自大好之后,也逐渐出门和各家的姑娘走动,长安城里又有了新的传言,说孙四姑娘本就是仙子转世,这才从娘胎里带出来了心疾,只是王母娘娘不忍见她这么早香消玉殒,特意派了神仙下凡为我治愈了心疾。
如今长安城里人人都在传,说我是个有大福气的姑娘。
不久太上皇仙逝,广德寺大火,烧死了上下一百多口僧人,附近村民去救火的时候,居然发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现在人人都说,广德寺是主持借着祈福为名搜刮百姓财物,这才遭了报应,一时间广德寺的名声臭的不能再臭。
孙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母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只是我自大病得愈,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人。
世人都传我受仙人所助,方才大病得愈,只是宴会上私下里有人问起,我却不记得那仙人半分,支支吾吾半晌,却想不起来那仙人什么模样。
只记得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再探索却是空无一物。
有旁人替我解围,说定是那仙人不想让我们这些凡人泄露天机,这才施了法术,抹去了我的记忆。
其余人总是笑着应和,毕竟我这十几年的心疾做不得假,若非仙人,谁能救得活我。
我只能客气地笑笑,然后沉默下去。
……
日子过去了好久好久,大嫂嫂已经嫁进了孙家,二哥哥也尚了公主,三哥哥游学未归,一日我在府里逗弄着蹒跚学步的小侄儿,母亲说,安安,为娘替你相看了一门亲事。
我握着拨浪鼓的手一顿,原来我病愈,已经有了三年之久 。
我从母亲那里听到了一个名字,杜子易。
是孙家的世交,杜家子弟。
母亲替我挑了一门顶好的亲事。
世家子弟,才德双全,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内无姬妾美婢环绕膝旁,外无红颜知己风流佳话,自然是上好的夫婿人选。
母亲说,杜子易是个极好的青年才俊。
我没有出言反驳母亲,眼见得我身旁比我小了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定下了亲事,我若再执意留在孙府,怕是要影响族中十几位堂妹的亲事。
我听了母亲的话,与杜子易见了一面。
他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温和,体贴,知礼。
他会为我打门帘,端茶水,会扶我上马车,目送我回府,这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喜欢我,只是他自小受的教育如此,礼数如此罢了。
我心知肚明,却不曾点破,只是同样的礼数周全而客套。
母亲问我对他感觉如何时,我沉默了半晌,垂下眸子,淡淡地说道,「可。」
于是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高门贵女,世家公子,这是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两家人都很满意。
于是第二年春日我出嫁了,母亲为我备了十里红妆,我嫁得很风光。
成亲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杜子易挑起我的盖头的时候,我瞧见了他手上的疤,原是那年上元节我遇见的那位青衫公子。
我记得那年上元节,我好像是自己溜出去游玩,遇见了杜子易。
杜子易是个通透人,见我瞧着他的手腕,就知道我认出来了他,他从库房里拿出了那盏花灯,「那年娘子在灯市婉拒了为夫的花灯,如今还是送到了佳人手里。」
原是他早就认出来了我,我愣了一下,不想我二人的缘分早至那年上元节。
婚后的日子里我与杜子易相敬如宾,虽算不上亲热,但是胜在彼此尊重。
杜家父母已逝,我也不必恪守些什么新妇的规矩,当家的是杜子易的长嫂,也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杜子易无心仕途,我也疲于应付什么诰命夫人,既是杜家兄嫂已经担起了家族责任,我与杜子易也乐得做个富贵闲人。
婚后第三年,杜子易带我离开了长安城。
我二人走过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
我与杜子易逐渐熟稔,相处起来,更像朋友。
但是我二人很多年都没有孩子,所幸杜子易的兄长膝下已有四子,他并不看重子嗣,成亲的第二十年,我们收养了一对四五岁的双生子,他们的父母在洪水中丧生,徒留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婚后第三十年,两个孩子长大了,但是都没继承杜子易的才情,幼年的惨痛经历让他们性子格外刚硬,这一年我尊重了他们的意愿,送他们上了战场。
……
后来我的养子挣了前程,得了爵位,抢着接我去府上养老,我也得了一品诰命。
后来我母亲过世了。
后来我大哥也过世了。
后来杜子易也过世了。
后来我儿孙满堂,家族兴旺。
后来我老了。
我太老了,长安城里人人都说我是有大福气的,杜家老太太已经百岁高龄。
后来我这一生真的顺遂安康,长命百岁。
……
后来我垂垂老矣,我的养子带着他的长孙来给我请安,正值春日桃花灿烂盛景,少年郎穿桃花林而来,微风拂过,桃花随风飘落,落在少年郎的肩头,他单膝跪在我面前,给我请安。
少年郎眸光清澈,倒映出我满头白发。
我端详了他一会儿,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花瓣,不知怎的,弯起嘴角,「你还是穿白色好看。」
(全文完)
文章名称:《孙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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