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8年11月17日,英格兰都铎王朝玛丽一世女王在经历病痛折磨后终于撒手人寰,年仅42岁,且未留下子嗣。玛丽信奉天主教,而他的父王亨利八世当年提倡英国新教。因此她在位期间,大力迫害国内新教徒,先后将超过300名“异端分子”送上了绞刑架,从而得到了“血腥玛丽”这一恶名。第二年一月,她的同父异母妹妹伊丽莎白一世正式加冕登基,不过,此刻英格兰王室正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重重威胁。与姐姐相反,伊丽莎白是虔诚的新教徒。天主教会与教皇自然不认可伊丽莎白的王位继承权,与英国王室有着远亲关系的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信奉天主教)则成为王位觊觎者。玛丽一世的丈夫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以天主教捍卫者自居,也对这场英国王位的争夺蠢蠢欲动。在风声鹤唳、群雄逐鹿的复杂环境中,一系列的秘密斗争就这样悄然开始了。
英国女王玛丽一世
青年时代的伊丽莎白一世
伊丽莎白统治的最大挑战者苏格兰女王、前法兰西王后玛丽·斯图亚特是历史上有名的悲情人物。幼年时祖国遭受英格兰侵略,她被送至法国接受教育,16岁嫁给弗朗索瓦二世,18岁便不幸成为寡妇。担任法兰西摄政的凯瑟琳·德·美第奇太后并不喜欢这位儿媳。1561年,玛丽重返苏格兰,然而因为其天主教信仰,备受邻国君主(也是她的表姑)伊丽莎白的猜忌。后者终生未婚,玛丽是她的潜在继承人。1567年,苏格兰国内发生了贵族叛乱,玛丽被贵族囚禁,并被迫退位,将王位传与年仅一岁的儿子詹姆士。第二年5月,玛丽成功逃出牢笼,旋即亡命英格兰。但迎接她的不是鲜花与欢呼,而是新的囚禁。禁锢期间,她说了那句名言:“In my end is my beginning(我死即我生)”,并将这句话镶嵌在她衣服的花边上。由于苏格兰国内一直有传言说玛丽参与谋杀了她的丈夫达恩利勋爵,1569年7月,伊丽莎白在将玛丽·斯图亚特软禁于约克郡的伯尔顿城堡之际,对她展开了针对性的“质询”。伊丽莎白在调查中希望苏格兰贵族能将玛丽·斯图亚特特的所有丑闻全盘托出,但当时苏格兰实权人物默里勋爵派出的苏格兰贵族显然并不配合。他们担心玛丽·斯图亚特特在调查中说出不该说的话,为了防患于未然,便私下与玛丽·斯图亚特特达成了协议,即贵族们将助一臂之力让玛丽·斯图亚特特重新登上王位,但默里勋爵必须继续把持着朝政实权。伊丽莎白通过她遍布各地的耳目知晓了玛丽·斯图亚特特与苏格兰贵族的秘密谈判,她立刻给默里勋爵写信,对后者施加了强大的政治压力,于是最后双方达成了共识:不能让玛丽·斯图亚特特重登苏格兰王位。稍后,莫顿伯爵在苏格兰爱丁堡“发现”了一只雕有F字样的(F是玛丽第一任丈夫弗朗索瓦二世名字的第一个字母)银首饰盒,里面有8封玛丽的信件,这就是所谓的“首饰盒信件”。苏格兰方面如获至宝,很快通过新的谈判代表便将那些书信的手抄本秘密递交至英格兰政府。当时英格兰国内最具权势的贵族诺福克公爵(其父亲和祖父均为公认的天主教派领袖)原本因为对天主教长期的好感,对玛丽一直抱有同情,但查阅了这批信件后,也认为她犯下了谋逆大罪。按照当时的法律,罪当处死。不过,伊丽莎白女王坚信君权神授,对于处死一位君主(何况还是她的亲属与潜在继承人)心存顾虑;而玛丽本人则极力辩称,是有人刻意模仿她的笔迹伪造了信件。于是诺福克等调查人员也就揣摩上意,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淡化处理,宣布证据不足。玛丽暂时躲过了血光之灾,但依然没有人身自由。
一身缟素的玛丽·斯图亚特女王
不久之后,事情峰回路转,发生了戏剧性变化。默里勋爵向诺福克公爵抛出了橄榄枝:提议让当时居鳏仍正值盛年的他与玛丽·斯图亚特特联姻。默里向公爵指出联姻的益处,既可安抚苏格兰不满分子,又能开辟出继承英格兰王位的前景——这就等同于为诺福克公爵送上了一顶英格兰的王冠。而诺福克公爵通过之前的三次婚姻,已经大大扩展了诺福克家族的领地,他拥有整整600平方英里的封邑,还有几处恢宏壮观的庄园,宮邸中有内设齐全的网球场、保龄球场,甚至一家剧院。他到伦敦旅行时,排场惊人,有多达500名侍卫骑马护送,从他的佃户中就能征集1200名亲兵。公爵的领地位于伦敦东北方向不足100英里,他和自己的佃农们对伊丽莎白倡导的新教貌合神离,骨子里依然笃信天主教。他刚30岁出头就成了鳏夫,当下和苏格兰女王结成百年之好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不仅能在日后有权问津苏格兰,且有朝一日他还可能成为英格兰的主人。这对野心勃勃的公爵极富诱惑力。
第四代诺福克公爵
但诺福克不敢公开向玛丽·斯图亚特表露求婚的意图,兹事体大,他决定循序渐进,首先笼络更多的贵族拥护他,收买人心。莱斯特伯爵就是拉拢的对象之一。他是伊丽莎白的宠臣,亦曾有意向玛丽求婚,如今他自愿放弃了这一切企图,转而表示无条件地支持诺福克公爵。这些贵族一致赞同诺福克的计划,除了爱戴他的因素外,更多的是对当时的英国国务秘书威廉·塞西尔男爵(1520-1598,曾两度担任国务秘书,后兼任财务大臣,是伊丽莎白女王的心腹)的嫉妒。塞西尔是都铎王朝有史以来最机警、最审慎、最理性的大臣之一,他坚定不移地绝对维护君主的利益,颇受皇恩眷顾,伊丽莎白更托付他负责王国的情报工作。莱斯特与诸多贵族联名致信玛丽·斯图亚特特,提议玛丽与诺福克结成秦晋之好,认为此举对两个王国都大有裨益。诺福克公爵也亲自写信给玛丽,鼓励她不要放弃苏格兰王位的同时也要争取获得英国王位的继承权。玛丽女王在回信中对众人的提议表示出谨慎的赞许,这让诺福克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因此更加积极地推动这个计划。他不仅拉拢了宫廷内的贵族绅士及在民间享有崇高权威的贵族,甚至还致信法兰西和西班牙国王(当时在位的分别是查理九世与腓力二世),他们都赞同这些举措。诺福克也明白联姻的实现不能不获得伊丽莎白的认可,但他认为只要未雨绸缪,事先制造出强大的舆论压力和声势,伊丽莎白最终也只能顺水推舟,令他得偿所愿。
威廉·塞西尔男爵
然而密谋的牵涉范围如此之广,伊丽莎白和塞西尔不可能无所察觉。而且,诺福克的盟友也并非铁板一块。莱斯特与默里先后反悔,分别向英国女王汇报了这个危险的联姻计划,并表现得痛心疾首。精明的伊丽莎白立刻领悟到了局势的危险性。1569年夏天,伊丽莎白几次试图给诺福克机会澄清这一切,甚至特意召见他同自己单独用餐。她直言不讳地警告他:即使以为高枕无忧,也要时刻担心自己的脑袋。但公爵对置若罔闻。一方面,诺福克存在侥幸心理,另一方面,他已经开始气馁,甚至不得不与密谋保持一定距离。虽然他妹妹已经嫁给了威斯特莫兰伯爵,而威斯特莫兰伯爵正准备与诺森伯兰伯爵联手将玛丽解救出来——按理他也理所应当是玛丽阵营里的人了。但他内心里还是个传统的英格兰贵族,不愿背叛自己的女王伊丽莎白,不希望通过叛乱的方式来实践自己的政治理想。诺福克是个老谋深算的政客,他敏锐地预感到,如果苏格兰女王过分仰仗威斯特莫兰伯爵、诺森伯兰伯爵这批人马,他们最终可能会选择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做她的丈夫(腓力也是伊丽莎白曾经的姐夫),毕竟后者更有力量,也有重振天主教威势的雄心。到了九月份,由于内心的纠结和挣扎,他决定离开宫廷前往自己封地的肯宁宮休憩一段时间。高度紧张的伊丽莎白却将此举视为叛乱的前奏,于是派人到肯宁宮急召他入朝觐见。在女王的大发雷霆下,公爵张皇失措,以为手下走漏了天机,遂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以求坦白从宽,孰料最终还是被伊丽莎白下旨关入了伦敦塔。
英国曾经用于软禁玛丽·斯图亚特的博尔顿城堡)
伦敦塔,曾长期作为英国王室关押高级囚犯的秘密监狱)
威斯特莫兰伯爵和诺森伯兰伯爵见诺福克公爵锒铛入狱,得知密谋败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仓促上阵。1569年11月9 日午夜时分,叛乱者们在教堂的钟声下聚集起来,第二天他们统一向达勒姆镇进军,一路上招兵买马,招集的人数达到步兵4000名,骑兵1000人,而狱中的诺福克公爵则通过秘密送出的字条动员身边的朋友和故乡的家臣参加叛军。11月14日,叛军(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进入了达勒姆镇,并占据了整个达勒姆主教辖区。伊丽莎白一世得知贵族叛乱的消息,立即将玛丽转移到考文垂严加看管,以防叛军顺势解救她,同时以雷霆般的动作去平息叛乱。12月13日,在伊丽莎白的指令下,埃塞克斯伯爵率领7000士兵赶到约克,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克林顿勋爵带领的一支多达12000人的援军。威斯特莫兰伯爵和诺森伯兰伯爵原先计划攻占英格兰北部重镇约克,但计划已被伊丽莎白识破,此地已得到严密防守,而他们久久等待的西班牙腓力二世的援助却始终不见踪影。他们只好调头攻占巴纳德城堡,进而转向克里夫荒原。叛军打算在巴纳德城堡和克里夫荒原休整部队并补充给养,但当地人十分爱戴伊丽莎白,并不欢迎他们。威斯特莫兰伯爵无计可施,只能以寡敌众,去迎击来势汹汹的英格兰皇家军队。12月17日,伯爵们的军队被一举击溃,威斯特莫兰和诺森伯兰等领导人纷纷逃往苏格兰,其他叛乱分子也立即做鸟兽散。而此时他们最亲密的顾问康斯坦布尔爵士却劝说他们回到英国接受女王的宽恕,他们并不知道,康斯坦布尔爵士其实是塞西尔派出打入其内部的间谍。在这次仓促的叛乱后,伦纳德·达可利又发动了一场更轻率的起义,但也很快就被平定。英国政府之后向苏格兰王国支付2000英镑“赎金”,把诺森伯兰伯爵赎回英格兰,他旋即以叛国罪于约克被明正典刑。而威斯特莫兰辗转逃到西班牙控制下的荷兰,最终穷困潦倒而死。至于诺福克,他幸运地因证据不足而从伦敦塔里获释,但被软禁在家中。一场针对伊丽莎白的内乱就此烟消云散了。
伊丽莎白一世的qianming
但玛丽尚在,伊丽莎白一世的政敌(包括罗马教皇)希望尚存,等待女王的,还有无数刀光剑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