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反对新手术,有人支持。王手术也一样。
支持该手术的人来自两个群体,一个是患者家属,另一个是大量基层医院的胸外科医生。这是真正的群众的力量,这种力量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正是因为有了群众的支持,Wang手术的价值才得到充分的体现。新生事物被鼓捣出来,总会遇到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一种是欢迎的,一种是反对甚至想扼杀的。Wang手术作为一种新生事物,自然也会遇到两种不同的态度。我对那些反对者的意见很是理解。他们基本上都是Nuss手术的拥趸,他们中的某一两位甚至声称做了全世界最多的Nuss手术。对于这种靠一种手术方式吃饭的医生,如果有人用另外一种手术妄图从他们家的锅中分一杯羹的话,他们的感觉自然十分不爽。我理解他们的不爽,所以即便他们跳着脚像老妈妈一般指责这种新手术,我都不生他们的气。相反,我会在良心深处生出许多的内疚感,总觉得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这感觉同样不爽。
Wang手术发明出来的初衷是想消除Nuss手术本身之缺陷的,缺陷消除了,在某些患者人群中就可能将Nuss手术彻底取代,于是一些只会做Nuss的医生感到不安了。他们的不安令人同情,因此我是抱着同情心理解他们的。我在想,如果换做我,我也会不安的。
但是,我看到绝大多数的人是欢迎这样的手术的。他们来自两个人群,一个是患者和家属,一个是大量普通医院的普通胸外科医生。这两个人群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群众吧,既然群众欢迎,那是不是恰好反映出此手术的生命力呢?
漏斗胸是一种非常麻烦的疾病,家里没有漏斗胸宝宝的人是不清楚漏斗胸宝宝的爸爸妈妈的切肤之痛的,他们是最辛苦的一群人。
漏斗胸宝宝经常在出生不久就会被发现这种病。宝宝的到来本来是全家最开心的事情,但畸形一旦发现,全家人又会即刻陷入恐慌,恐慌之余便开始四处找大夫看病。
大家首先会去看儿科大夫。儿科的大夫们一般经验都比较丰富,只要看一眼宝宝们胸前的窝窝,就会即刻熟练地让宝宝们照X线,照CT,查骨密度,并在宝宝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抽血查钙镁铝硅磷。检查结束了,漏斗胸的罪魁祸首被当场抓获,爸爸妈妈会被告知根源在于缺钙,于是一家人满怀希望抱着一袋又一袋的钙剂、维生素、营养冲剂回家了。宝宝从此开始了幸福的补钙历程。各种钙剂、维生素、鱼肝油、辅助药品当饭吃,吃到最后弄得宝宝们看到石头都会起化学反应,但依然被逼着吃,不吃不让吃咪咪。这样的东西吃下去,说好是要治疗胸前的窝窝的,后来却吃成了坑,然后又成了大坑。爸爸妈妈的心情啊,难以用言语形容。
儿科大夫不靠谱,接下来看中医大夫。中医大夫更有经验,他们一般不直接看坑,而是先看舌苔;接着也不摸坑,而是摸胳膊,俗称号脉。望闻问切之后,大夫们会得出结论,不是缺钙,而是缺气缺血甚至缺精。病根找到了,接下来是治疗,大夫会用各种传统医学的良方治病,包括针灸、推拿、按摩、贴膏药。最让人肃然起敬的是一位神医的疗法,老先生用的气功,运气运了几个月后,差点没把宝宝的爸爸气死,不但坑没有变平,反而出现了脊柱侧弯。这弄法显然很不靠谱。
儿科医生和中医大夫都不行,大家终于觉悟,最后极不情愿地去看外科医生。先去县医院看外科医生,医生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们不会做这样的手术;接着去市医院照样看外科医生,医生同样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们也不会做这样的手术。最后忧心忡忡的家长来到了省城,省城的大医院实在太多了,黑压压到处都是。为了增加不扑空的可能,家长找到了最大的某家医院,专门找到胸外科大夫,并且一定要找那最老最出名的老大夫。最靠谱的大夫找到了,家长们看到了希望,以为如此苍老的老专家一定会看这样的病,没曾想,专家沉默了半晌后劝家长说,这个病可以不用做手术,真的不用。老专家的话差点没把家长们说晕,爸爸心里难受,想哭,妈妈心里也难受,直接哭出了声来。
宝宝胸前分明有畸形,为什么没有医生能看这种病?爸爸妈妈心不甘,于是上了百度。百度的医疗事业是相当出名的,尤其在推荐医院方面更是做得相当主动。很快家长找到了专门看漏斗胸的医生。此医生应该相当专业,不像是给魏西则看病的那种坏蛋医生。事实证明这医生确实是个好大夫,但他的话也相当真诚:对不起,孩子在5岁之前不能做手术,因为目前唯一可以用作漏斗胸治疗的Nuss手术不能做如此小儿的漏斗胸。
医生的话语重心长,爸爸妈妈们本不想死心的,但此时的他们不死心也得让心静下来,然后会不约而同地相互安慰说:算啦,等着吧,不就是五年吗?不管多么漫长,煎熬总会过去,光明就在前头。
于是乎,天底下所有漏斗胸宝宝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捎带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开始等,一等就是五年。
人的一生很漫长,与漫长的人生相比,5年几乎可以不算是时间。但是,用5年的时间去等着做手术,好像有点不大人道吧?
在家长们漫长的等待中,如果有一种手术能不让大家如此焦急地等,而且能更好地给宝宝们治病,这样的手术会不会让家长们高兴得发疯呢?
好吧,这就是Wang手术,一种让所有的家长不用苦苦在煎熬中等待5年的手术。大家如何不爱得死去活来?
群众中的另外一群人,是来自普通医院的普通胸外科医生。在他们的心目中,以往治疗漏斗胸的手术几乎是一种高不可攀至高无上的大手术。这样的手术需要用胸腔镜,需要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而最让大家生气的是,必须请大医院的大医生才能完成该手术。这感觉实在太令人生气了,于是大家有了梦想,梦想着有一天,某位医生能发明一种手术,一种简单的足可以让所有住院医生都会做的手术,专门做漏斗胸。
终于有一天,某位王姓的医生没有让大家失望,真的把漏斗胸手术彻底简化,简化得如割包皮一样简单。面对如此轻而易举的“小手术”,群众中那群奋战在基层医院的弟兄们,如何不奔走相告,翘首欢迎呢?
(王文林,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胸壁外科主任,工作微信:wangwenlindaifu,公众号《胸廓畸形手术专家》:wangwenlinyi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