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张均斌 通讯员 毕嘉伟
“现液位显示100%,请贵站协助我车做好吸污工作……”1月28日16时11分,接到这条列车长通过停靠赣州站发来的传真,南昌通信段电报所的报务员廖会娣立马扫描并“主抄”给中国铁路南昌局集团公司南昌西站,以保证该站吸污工作的正常进行。
春运期间,像这样的电报,廖会娣平均每班次要报送十几封。作为南昌局集团公司仅剩的一家电报所,南昌通信段电报所在春运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水箱加水、内燃机车加油、吸污作业、列车超员等相对紧急信息的报送,都离不开它。
“电报不能出错”
廖会娣入行近30年了。1989年5月20日,19岁的廖会娣入职原萍乡电报所,师傅丢给她几本册子,其中有2000组常见译码、500个全国铁路网的全部站名、5752个铁路客运站名和货运站名。
记忆站名有规律可循,但2000组常见译码则没那么“友好”。由于铁路采用四位数汉字电报码(以下简称“四字码”)收发电报,每个汉字均由4个不同数字组成,廖会娣要将对应这2000个汉字的数字组脱口而出,绝非易事,而师傅教她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反复抄写。每天抄写1000组汉字译码,得写10大页,廖会娣一抄就是半年。
上世纪80年代末,原萍乡电报所还没用上打印机,在接到55型电传机发来的电报后,廖会娣先得译电,接着在刻钢板上铺上一层蜡纸,然后将译出来的电文刻写在蜡纸上,再在蜡纸上铺上筛子,用滚筒刷上油墨。“我最学不会的就是这个”,她笑着说,“我总是控制不好油墨量,印出来的字不是糊了就是淡了。”
进入90年代,复印机的出现和电传机的改进,让廖会娣的工作更加省心。但对于报务员来说,设备升级带来了高效,也让工作量进一步增加。
至今廖会娣还对1997年的春运记忆犹新,有次夜班,她光发出的电报就有24条,还接收了不少电报,其中一份电报长达400多页。这些电报大多较为紧急,廖会娣把它们用信封分类装好,第二天一早,顶着寒风抱去萍乡火车站,让车站工作人员将电报下发到各客货运站。长时间收发电报,廖会娣手总会禁不住颤抖,“现在我基本都用勺子吃饭,筷子拿不住啊。”
在通信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数字、光纤通信等高新技术逐渐取代了电报技术,“设备先进了,工作好做了,但负责、细致的工作作风不能丢”,每封电报都要经过自检、互检、总检3个环节核对,确定收报单位、电报号、等级、受理时间和电报内容等全部正确后,才能进行发送。自1989年廖会娣参加工作以来,电报所的这套做法一直延续至今,“因为电报不仅是凭证,也是指令,它不能出错。”廖会娣说。
电报的“浪漫”
比廖会娣早些年入行的谢德才,更早地感受到了这份职业的魅力。
他使用的老式摩尔斯电码机,是上世纪70年代国内普遍使用的发报机。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中我军的谍报人员就是通过手按类似的电键,发出长短不一的“滴”、“答”(报务员称之为“点划”)声,传送信息。
1973年,谢德才开始干报务。那时,受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影响,年少的谢德才对报务工作既感骄傲又觉新鲜,他上班时跟着师傅认真学,下班就如饥似渴地背四字码、练习电键操作手法。
因为年轻,手腕灵活,谢德才发出的“点划”声清脆利落,七八个月后他就能独立工作,发报、收报都不成问题。
1978年3月5日,谢德才响应军队号召应征入伍,根据专长被分配到驻扎在浙江金华的通信兵连队。
部队里用的大功率无线发报机,传输远、传输范围广,但也存在易受环境干扰的问题。为此,部队经常去特定区域进行抗干扰训练,之前当报务员时练好的基本功,再加上部队的强化训练,谢德才的业务愈发精进。因此,转业到原鹰潭电务段鹰潭电报所后,谢德才成为当之无愧的“业务尖子”。当时鹰厦线上八个电报所近百名报务员,谢德才能在收报时通过发报音调、音频辨听出对方是谁,甚至能判断出发报员师从哪位师傅。根据发报声或清脆明确或拖沓浑浊,谢德才甚至能大致推测出对方的性格。
伴随着技术的进步,电报所需要的人员越来越少,已从南昌通信段退休的谢德才对曾经的报务工作充满感情。作为老报务员,一张发报机的照片如今时刻牵动他的心,唤起他的青春与回忆。
谢德才透露,当时还有报务员同事用电报收获了爱情,他们在工作之余用自己编写的电码传递情感,这是那个年代报务人特有的浪漫。
难以忘记的四字码
2012年之后的报务员不再需要熟记四字码,但在南昌通信段的罗文看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却是电报员父母独特的交流语言。
1960年,罗文的父母进入南昌通信段电报所成了同事,并因此结下姻缘。他们同工作同学习,当时在南昌通信段成为一段佳话,后来母亲张嗣恒还成为铁路系统数一数二的优秀报务员。
报务员工作需要很强的责任感和敬业精神,罗文回忆,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经常要上晚班,家里就她和姐姐两人。平时父母在家有事没事就背四字码,“那些数字有那么重要吗”“它们代表什么意思”……小罗文常常这样琢磨。
当父母用数字交流时,小罗文就更加疑惑了。带着这份好奇,她对电报这份工作的兴趣更浓了,父母不在家时,她和姐姐就拿出父母练习用的电键,捣鼓着“发电报”。
后来,罗文真的成了一名电报员。上班第一天,工长给了罗文一本厚厚的密电码本,翻开密电码本,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罗文有点不明白,这些枯燥的东西,父母为啥能兴味盎然地背一辈子?
工作后,罗文一天连续几小时诵读、抄写密电码。对她来说,背诵是份苦差事。在妈妈的指点下,她最终还是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并在四个月后基本胜任工作。
2005年,罗文的父亲被诊断为癌症晚期,他乐观地开导家人:“这不是件坏事,因为它促使我赶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为此,张嗣恒特地为丈夫列出“愿望清单”,旅游、看望亲友、买车……最后的日子里,老两口相依相偎,幸福如初恋。
“四字码中无数的数字组合就像刻在骨头里,想忘掉都难。”如今,父亲去世已四年,罗文也能理解母亲的这段话了,四字码里融入的是父母对彼此深深的爱,以及对这份事业共同的爱。(经济部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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