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体育界“第一只老虎”

早些时候被调查的肖川的手下、自检中心副主任心理红，

成为肖天安的重要线索

本报记者/刘成伟

按照惯例，国家体育总局前副局长肖川应在截至7月4日日出的第十四届环青海湖国际自行车比赛开幕式上担任大会组委会主任。

但是，6月底，环青海湖赛事方面接到通知，肖天取消此行，组委会临时换人已经来不及。6月25日13时，中央纪委监察部官网宣布，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肖天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肖天成为中共十八大后国家体育总局落马的 “首虎”。

在7月4日环青海湖国际自行车赛开幕式上，国家体育总局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王伟，以国家体育总局代表的身份出席。

“能吏”

肖天曾是来自安徽蚌埠的一名击剑队著名运动员。1977年恢复高考之后，20岁的他考入北京体育学院。1981年，肖天大学毕业即被分配到当时的国家体委。

从履历来看，肖天并未经历波折。十几年之间，肖天从普通的工作人员，升任国家体育总局击剑处处长、老山自行车击剑中心主任等职。

1998年，肖天调任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在他任期内，中国实现了冬季奥运中国金牌零的突破。从击剑中心主任到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任，那些曾经冷门的项目，都在他的治下取得了金牌的突破。

2003年，肖天调任国家体育总局竞技体育司司长，年底又被提升为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助理。2005年8月，肖天出任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跻身副部级，分管竞技体育和篮球等项目。尽管成为了副局长，肖天依然与冰雪运动密不可分。2014年，肖天第五次带队参加索契冬奥会。

2014年9月，在西班牙举行的国际篮球联合会中央局会议上，肖天当选为国际篮联副主席。作为分管领导，肖天多次发表对中国篮球的看法，2014年，他直言中国篮球错过改革好时机。肖天本人喜欢篮球，并且打得也不错。

体育记者对肖天的印象相当不错。身为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肖天在媒体上展露的形象，是一个刚柔并济、敢于直抒胸臆且不乏理论根基的官员。

“他很喜欢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并且表达能力很强，逻辑思维能力好，说话不打官腔。”一位接近过肖天的体育记者说。在公开讲话中，肖天总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也知道如何与记者打交道。一位资深的体育记者表示，在赛事期间，采访肖天相当容易，而且他会说出媒体所期待的内容。

在肖天任组委会副主任的2009年第11届全运会期间，传出了金牌内定的消息。在发布会上，肖天显得很激动，摘下眼镜，脱稿讲了一大段话并连续爆出粗口，台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后来，肖天也觉得当着媒体有点失态，冷着脸说了一句“我就讲这么多”，然后重重地推开了面前的话筒。

前述资深体育记者对《中国新闻周刊》坦言，肖天性格直爽，敢言，接受媒体采访时一直游刃有余。他曾在接受一家党媒的采访时谈及中国体坛的作秀之风，言辞犀利：“不能说有了成绩都是领导的，都是当头儿的；有了问题，和领导、领导层没有关系，责任都是教练员的。不良风气，根源是在管理层、领导层。”有媒体评价此言“至今读来令人唏嘘”。

在体育界很多有争议的问题上，肖天坚持观点，话语开放大胆，逻辑上也滴水不漏。对于中国篮球的改革，肖天曾说：“有些顶层设计缺乏战略眼光，有些问题没有果断下决心，错过了改革最好时机，导致很多问题积重难返。”针对三大球的衰败，肖天批判顶层设计在探索改革的路上没有找准方向。他还特别言及中国足球的改革不是体育系统内部就能解决的，它已经融入到整个中国的经济和社会改革中。

受累于家属？

自2014年11月中央巡视组巡视完体育总局，并给出非常严厉的巡视意见后，关于体育系统“抓老虎”的传闻甚嚣尘上。巡视组的报告指出，“赛事的行业不正之风反映突出，赛事审批和运动员裁判员选拔选派不规范、不公开、不透明；比赛违背公平原则、弄虚作假，破坏赛风赛纪现象比较严重；赛事开发经营混乱，缺少必要的规范和监督；总局直属单位行政、事业、社团、企业四位一体，权力高度集中；干部兼职普遍，利益关系复杂。”

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网站上，2015年5月18日公布的国务院任免国家工作人员名单中，包括任命高志丹、李颖川为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助理。这个消息传出后，曾引来体育圈内部人士暗中议论，猜测这次任免或许是为以后的高层人士变动做铺垫。一个多月后，就传出肖天接受组织调查的消息。

肖天在国家体育总局待了三十多年，并长期执掌国家体育总局的核心部门竞技体育司，在奥运会、全运会及国际重大体育赛事的举办和组织中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对于外界而言，肖天落马显得有点突然。但对于肖天而言或许早有察觉。据知情人士透露，近半年多，肖天一直说自己身体不好，人也显得苍老了很多。有媒体披露，2015年肖天的出访申请都没被中央批准，曾经还有过他被限制出境的传闻。

今年5月17日，在国际田联钻石联赛上海站比赛后，肖天给刘翔退役颁发了奖杯； 6月3日，肖天出席在湖北武汉体育中心举行的第21届亚洲田径锦标赛，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职务身份公开露面。

据媒体援引消息人士称，6月25日上午，肖天在参加一场会议中途休息时离去。不到三小时后，中纪委官网公布其落马消息；几乎同时，他的妻子、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马术部副部长田桦也在老山自行车击剑中心被带走协助调查。

值得一提的是，自剑中心副主任、中国马术协会副主任沈利红今年4月被“双规”，作为中国马术协会主席的肖天是沈利红的直接领导。

中国马术协会秘书长李年喜对记者表示，自己对沈利红的情况不太了解，之前因为工作需要要见她时，已经找不到人。沈利红失联多日之后，他才从网上得知她已经被查。

据消息人士透露，4月下旬，一名便装男士来到沈利红办公室。沈利红随其一同离开，办公室的门就此落锁，迄今为止一直未被打开。在整个过程中，沈利红表情非常严肃。此后，沈利红的同事、朋友以及马术业内人士，才察觉到她这一次的离开不同寻常。

今年5月初，在2015上海环球马术冠军赛以及中国马术巡回赛新闻发布会上，作为分管马术的主管领导，沈利红没有出席，取而代之的是自剑中心另一位分管现代五项的副主任许海峰。

有消息人士指出，肖天夫妇和沈利红之间存在利益交换，但肖天可能还涉及更多的问题。在中央巡视组去年年底的反馈中，更多地将问题指向赛事乱象。一位知情人士称，在肖天被调查之前，体育总局很多人已经被问过话。

肖天被调查当天，其儿子肖阳曾涉及的一份商业行贿案再度被提及。2014年9月，一份名为《摩根士丹利华鑫证券录用的高官子女及国企领导人子女情况》的帖子在网上流传甚广。肖天的儿子赫然在这个名单中。一份举报材料显示，肖阳曾在摩根士丹利华鑫证券任固定收益部(北京)副总裁。相关人士认为，摩根士丹利是为了赢取业务而聘用“官二代”，肖天也因此事被举报。

一位曾与肖阳打过球的知情人士说，肖阳是一位很专注很上进的“金融男”，绝非“坑爹啃老官二代”，“他当时跟我说过，自己其实在投行工作挺累的，每天起早贪黑，业务上的压力很大”。

不过很多人仍认为此事是肖天落马的线索。几年前有媒体专访姚明，姚明当时说，NBA早就有一个中国小老板了，但未明确说是谁。这个小老板就是肖阳。

兼职过多惹的祸？

肖天在1998年调任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任之前，一直在自剑中心任职。自剑中心包括自行车、击剑以及马术等部门。公开资料显示，肖天还是中国击剑协会名誉主席、国际击剑联合会终身荣誉委员、中国马术协会主席。

从履历上看，肖天在国家体育总局工作最长的单位便是自剑中心。这段近二十年之久的经历，让他逐渐扎下了根基。

自剑中心原副主任沈利红并非竞技体育相关业务出身，而是财务出身。据一位退休多年的体育总局老财务人员回忆，在2002年国家体育总局成立财务审计中心之前，沈利红是自剑中心的财务处长，被认为会进入新成立的财务审计中心。但后来沈利红继续留在了自剑中心，并且没过多久就被提拔为自剑中心副主任。上述退休财务人员说，沈利红是财务系统中提拔最快的人。

自剑中心的训练场馆远在老山，沈利红很少和体育总局的人打交道。她这次出事，很多财务系统的同行都感觉很突然。

作为马术部副部长的田桦，是肖天第二任妻子，比肖天小十多岁。2012年，肖天夫妇结束两地分居生活，没有体制内编制的田桦调到自剑中心，上任马术部副部长。据知情人士透露，沈利红想借机接触肖天，便多方拉拢田桦。这位知情人士说，田桦的很多待遇都与她的职位不匹配，她的办公室配备与自剑中心主任相同，上下班有专车接送。这个信息也得到了上述资深体育记者的证实。

上述知情人士说，在马术圈，沈利红很想做出点名堂。她会找机会邀请肖天、田桦出席一些赛事的开幕式，并以劳务费的名义进行利益输送。另外，在赛事的立项审批上，也存在一些灰色地带。

《中国新闻周刊》了解到，马术协会下面所有的赛马商业运作，都交给了一家单位，而这家单位就在国家体育总局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院内。2015年，这家公司签约运作了2015“浪琴表”中国马术巡回赛。

上述知情人士的消息称，很多马术方面的运营公司，由于无法按照公平的原则得到举办比赛的机会，已经“恨透了”自剑中心马术部。有多家马术俱乐部的赞助商，已经无心恋战，想要退出。

肖天担任了过多的协会领导职务，人际关系过于复杂。从中央巡视组的反馈来看，在体育系统内，干部兼职的现象很普遍。兼职过多，就难免会介入到很多的利益关系中。加上家属的裙带关系，就可能出现一些暗中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