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富源后,新建了柏油路,公交车也开始通行,我这几天真的很开心。
坐在回乡的公交车上,凝望着前方熟悉而陌生的柏油路,泛着油亮油亮的光泽,路两旁的洋房别墅向车尾跑去,牵动着我的情思回到了那路上的慢时光。这是我三十多年前走的路吗?
记得那时大约十二岁,白龙洞村里小学的校舍,土坯瓦房成了危房,我只好随父亲到离家30多里远的镇上读小学五年级。那时,那路几乎没有车辆,偶尔可见拉煤的小拖拉机。第一次和父亲“丈量”那条路,坑洼不平,用泥沙土石块铺垫,把穿着小布鞋的脚硌得生疼,足足走了六个寨才到父亲的工作单位镇政府,觉得好远好远。
第一次离开妈妈的怀抱,日思夜想都是家的味道。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周六,我兴奋不已,跑回爸爸在单位的住处,可爸爸下乡啦!倔强的我决定独自回家。路过第一个村庄,本可从村中抄直路,可我害怕村里的调皮鬼欺负我,只好选择走僻静的大路。一路上我东张西望,生怕从树林里跑出“怪物”,哪怕是风吹草动,我都害怕极了!
刚才还响晴的天气,忽然狂风四起,飞沙走砾,路旁的小树好似吃了摇头丸。乌云越来越低,越来越暗,墨一样的黑,整个天幕沉甸甸地压了下来,连空气都让人窒息,我吓得小跑起来。风吹在电线上发出“呜呜——”的惨叫声,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际,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我惊恐万分,四下张望,前不着村后不挨寨。刹那间,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扯天扯地的雨帘模糊了我的视线,仿佛这天地间就剩下小小的我。我拼命地在雨中奔跑,不时用衣袖揩着眼睛。瘦小的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那泥泞湿滑的道路上奔跑。跑跑又停停,停停又跑跑,积满水的鞋子“吧唧吧唧”的,总是陷入稀泥里半天拔不出来,一会儿大拇指跑出来,一会儿脚后跟脱出来,艰难前行。我抽噎着,雨水、汗水、泪水交融在一起……
“突突突”传来一阵拖拉机的声音。“小嬢嬢(小姑姑),快上来坐一截!”多么熟悉亲切的乡音,我侧脸一看,是村里宝清哥的二儿子。我高兴坏了,立即跳上车,蹲坐在煤块上,死死抓住车的栏杆,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凹凸不平的路面,把我颠簸得忽上忽下,但我内心是那么欢快,浸泡在“蹦擦擦蹦擦擦”的节拍里,心中唱起了《向着家的方向飞》。
后来我上了初中,爸爸买来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小哥他带着我去学校。那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刚好铺了大小不一的坚硬石头,行路难啊,骑车也难!小哥在前面费劲的蹬车,我和几十斤重的背篓在后面。爬坡时,看着小哥一会儿身子左倾,一会儿右倾,吃力地蹬着。不管我怎么说,可他从来不让我下车,我心疼地把身子往前靠一靠,憨憨地想能不能为他减轻一丝重量。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小哥这么吃力,趁他蹬得慢时,闭着眼“嘣”的跳下来。骑自行车没几月,小哥考上了中专,那路又得靠我“丈量”。至今小哥伛着身子骑自行车带我的身影在那路上成了我心中最美的画卷。
在那路上不知走了多少趟,也不知走了多少步。最快一次走了2.5小时。夏天时,脚掌走得火辣辣的,我会脱了胶鞋,踏在微凉的泥土上。坐在路旁静静地听着哗啦哗啦流淌的小河水,看着五彩灵动的翠鸟贴着水面疾飞。冬天的周末,离家还有四五里路,天就黑了!我只能以小海子的水面泛着的微微白光为界,判断路面在哪里。水面上传来“呱——呱”的声音,忽近忽远,忽高忽低,令人毛骨悚然。但看清了那是羽毛洁白的水鸟,胆怯少了几分,仗着胆子向前走。我知道前方有灯光亮着的村庄就有妈妈的味道。
初中毕业考上了师范学校,村里也有了一辆唯一的小客车,司机就是宝清哥的二儿子。每次乘车都得早早去等候,坐车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路上遇到坑塘或凸起的路面,站着的乘客好像站在摇晃的吊桥上。有时见到养路工人拉泥沙填补路的“创伤窟窿”,可一场暴雨后,路面又千疮百孔。那路就在修修补补中伴我前行……直到去年,在“精准扶贫,修路先行”的政策下,家乡的柏油路竣工通车。
“白龙洞有下吗?”公交车司机叫了一声,我回过神来,看看手机,用时仅25分钟。
我行走过很多地方,却没有哪条路留下太多记忆。唯有家乡这条路镶嵌在我成长的年轮里。
(《那路》发表于《春城晚报》副刊)
【作者简介】
杨丽芳,后所镇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主持我校语文学科“少教多学”课题研究,多篇教研成果荣获一等奖,荣获课题“优秀主持人”称号,课题结题评为优秀等级;参加曲靖市语文课赛荣获二等奖;编辑我校校本教材《乡音》荣获云南省教育厅三等奖;曾荣获云南省国培“优秀辅导教师”称号;市级、县级及镇级“名教师”称号;县级“十佳教师”“三八红旗手”“教育先进个人”“学科带头人”“优秀人大代表”“和谐家庭”“优秀指导教师”及“后所镇首届好人”等称号。多篇论文获奖并在《云南教育》《学生新报》《富源教育》发表;散文在《春城晚报》《曲靖日报》《富源时政》《富源地名文化》《曲靖M》发表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