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是非和柴商着急，对他说：“你看这样不行，你不接受这里，我带你去。”
"张作相说"那行，领走你负责，反正我是不收。"
就这样，张是非把这纪海方领到副官处。他是陆军少将，说给补个大兵的名字，那不是跟划根火柴差不多吗。叫纪海方洗了澡，给他换了一身军衣，张是非一看，这小子完全变了个人，笑着对他说"得了，你从现在起就是副官处的人了，给你补个名字，挣钱比大兵还多。"纪海方没想到祸中还能得福，他对这位张是非感激得无以言表。
从那儿之后他正式人伍了，还从饷银里先多支了点儿钱给他兄弟寄去。纪海方工作起来非常卖力，恐怕把饭碗砸了。人只有在这个情况下，才有危机感，工作起来才认真。那些端铁饭碗的人，可不像他那么卖力，心说反正我干不干也有饭吃，到头儿来什么都不愿意干，这就把人养坏了。纪海方可不敢这样，要是不好好干，人家就不用你了，一脚把你蹬开，饭碗就没了，不干行吗?
张是非一看纪海方这小伙儿挺好，怎么看怎么像张作霖，忽然他坏水冒上来了。他告诉纪海方"别的活儿你都别干，有时候召开全师大会，或者师长上这儿检查的时候，你模仿咱们师长的音容笑貌，举止动作。我看你小子挺鬼头，再加上你这模样，活脱是师长的再现，是他的替身。"
"我那样有什么用?"
"有用，学不好，就不要你了。"纪海方害怕了从那儿之后就留心了，张作霖常常要到各部门视察工作，所以纪海方经常能见到，只是他不敢沾师长的边。但是张是非告诉他得学啊，他一看张作霖什么样，经常使哪只手，那动作什么样，回去就开始练习。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时间长了，他模仿得还真像，有时候张是非高兴，就把他叫到眼前进行表演，把张是非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行！小子，有两下子。这回你算初步毕业了，还要继续学啊。"
"处长，我学这干吗?"
"有用。毕业了我给你找个新活儿，晚上我给你找套衣裳你穿上，跟着我去查岗。"
"查岗?"
"你就跟我去吧，你就装咱们师长，我是副官处长，我陪着你。"
"哪儿查去呢?"
"你跟我走吧，我告诉你啊，现在全兵营里边净要钱的，这帮当大兵的，当官的，只要关了饷，他们就通宵达旦地要钱。虽然上边三令五申，可是屡禁不止，咱俩就是抓赌去。抓来的赌钱全没收了，别往上报，咱俩分，一九下账，九归我，归你。你给你兄弟寄去点。"
"这，行吗?"
"你放心，有我呢。"张是非这招儿够损的，从那儿之后，他没事就领着纪海方出去查岗，一堵就堵上一大堆，当兵的一看可吓坏了，副官处长陪着师长来了，谁敢上跟前儿来啊。
那张是非也会演戏，在外面对纪海方毕恭毕敬的"师长到。"这一喊，底下那些耍钱的大兵和军官都蒙了。
张是非还得训话"妈巴子的，当军人的聚众赌博，你们想死吗了。"这帮人一听，吓得骨头都酥了，张是非就这样把赌具没收，名义上说要销毁赌具，把赌博的钱上缴人库，可实际上这些钱全被他装自己腰包里去了。
这一晚上转这一圈，他收获颇丰啊，最高纪录一宿没收过一千多块，回来一九下账，把纪海方乐坏了，心说，这张处长可真有点儿意思，既然给我，我就要呗。于是，他赶紧把钱给他兄弟寄去了。
这些年他们俩净干这事了，像这种事，张作霖怎么会知道呢?没想到，歪打正着，今天在关键的时刻纪海方就派上用场了。这些事张是非不敢跟张作霖说，所以他含糊其辞地说"你不用问了，就是他想当兵，我就把他收了。"
张作霖在这时候也不便深问，领着纪海方回来，跟众人见面。张是非扬扬得意，揪着嘴在一边站着，张作霖当众宣布纪海方要代替他去见蒙匪，大伙儿一听，眼睛全亮了，脸上的愁云顿消。
"好主意！"
"难得有纪海方这个替身，这事怎么这么巧。"
大伙儿对纪海方都是另眼看待，心说你看这个人就是个大头兵，但是他的品德高于其他的人。张作霖告诉纪海方"你放心大胆地去，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事你全都留下。"
"师长，我父母早死，使我最不放心的还有个兄弟，叫二虎子，现在在我一个叔叔家里头，住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我死之后，一是师长能找着我的尸骨，挖个坑给我埋了。二是对我兄弟多加关照，我纵死九泉我也忘不了师长的大恩。"
张作霖也哭了"说吧，你兄弟在哪儿?"
纪海方告诉了他兄弟的住址，张作霖叫人记下来了。后来纪海方果然舍生取义，替张作霖死了，张作霖能忘了这个事嘛，派人把他兄弟二虎子接来，一问他叫什么名?他就叫二虎子，没大名。张作霖又给他起的名字，因为这个事发生在海丰县，所以给他起个名字叫纪海丰。后来纪海丰当上了军长。
纪海方把遗嘱全说完了，有人给详细记下了，张作霖赶紧叫张是非、孙烈臣把他领下去，简单地化化装，更换衣服。另外派人赶紧把巴图集尔嘎热，那个全权代表叫来，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零十五分了。巴图集尔嘎热正在那乐呢，心说张作霖，都说你诡计多端，比泥鳅还滑，这回我看你怎么滑?要么你就不要那些人质，要么张作霖你不是投降，就得去死。到了我们海丰县，把你剐了，把你放到油锅里头炸了，不知道怎么解恨呢。他正胡思乱想，有人来叫他来了"出来，走。"
就这样，他二次进了会议室，面见张作霖。张作霖这次心里头有底了，"你叫什么玩意儿?"
"巴图集尔嘎热。"
"巴图什么热，我说话你懂吗?"
"唉。"
"回去告诉你们总头领，你就说他的信本师长看清楚了，经过我们商议之后，已然做出决定，现在就给你一个答复，我答应第二个条件，我进城去替换人质。"
巴图集尔嘎热听了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这张小个子真有种啊，我临来之时，大伙儿反复掂量，张作霖即使强，他也不敢进海丰县，只不过想将他一军，没想到这小子真横。
"师长，这是真的?"
"废话，军无戏言，现在就放你回城。二十分钟之后，在海丰县北门外那个中心地带我们不见不散。你们释放人质，我进城，你们随便收拾。"
"好喝。"巴统集尔嘎热像阵风一样回去了，见到蒙匪的各位头领。那个大头子耶律横通也在这儿呢，耶律横通一听，"什么?张作霖愿意进海丰县来受死，不可能吧。"
耶律横通有点儿怀疑。心说张作霖那么狡猾，他愿意替换张锡銮?肯定不能，这是跟我耍鬼八卦呢"张小个子，你糊弄旁人行，你糊弄我耶律横通啊，不好使。"
他再三问"巴图，你把详细的经过讲一讲。"
巴图说："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看那是真的，张作霖那眼珠子都急红了。首领你想，他没有办法了，把张作霖 逼到死路上去了。他不这么做，张锡銮就得死，张锡銮是奉天都督，他要死了，袁世凯能答应张作霖吗?也得把他处死，总归是个死，他不就得豁出去嘛，要这么死呢，名声还好听，落一个为国捐躯的名声，什么惨遭毒手还以身替换了张锡銮，这比那么受处分死不强得太多了吗?您不必怀疑了，这是真的。"
"你这么一说也对，现在什么时间了?"
有人向他报告，"高三小时现在还相差二十分钟。"
"那咱们也不能大意了，来人！"
"是。"
"把奉天都督张锡銮，还有抓的那些俘虏，所谓奉天的名人，都给我推到城头上边，把刀斧手都给我准备好了，到了时间，张小个子要胆敢要花活，我就砍下张锡銮众人的脑壳。"
这个耶律横通特别遭民恨，所以内地的老百姓给他送个绰号叫野驴横行。他说得出来就干得出来，一声令下如山倒，小匪徒从土牢里头把张锡銮这三十多人给提上来。张锡銮今年七十出头了，经过这次打击，当时就老了能有十年，现在他看起来有八九十岁那个样了，双臂倒剪，被推推拥拥，连打带骂。凭他这个尊贵的身份，落到这步田地，哪能承受得了呢?老头子脸都绿了，走不了路了，让人拖着拖到城头上了。
张锡銮往两头一看，都是奉天各界的代表，心里这个后悔。如果手不是被捆着，张锡銮就得狠狠抽自己一顿嘴巴子，他心说，世界上就是没有后悔的药，你说我一时高兴别出心裁，弄个什么前线慰问团，也不跟张作霖事先打个招呼，还想什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可好，把我自己陷进深潭了。完了，我命休矣。
到了土城城头了，两旁人全站好了，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两名刽子手，一个提着枪，一个手里抱着光闪闪的马刀，就等着一声令下。
张锡銮勉强抬起头来往土城外观瞧，别看他这么大年纪，可眼神儿还挺好使，他一瞅外边，这是我的军队呀，张作霖的队伍离这儿不太远，可惜见不了面了，这才叫咫尺天涯，完了，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耶律横通领着大小头目也上了土城，他的贴身保镖拎着一块特大号的俄国制造的大怀表，钢壳的，秒针在不停地转动，离三小时只有五分钟了，他往城外看了看，还没什么动静，伸手把望远镜拿过来，往张作霖扎营的那地方仔细观察，好像有人出来了，离得远，看不太清，都穿着军服，也奔海丰县城门这儿来。过了一会等人到了约会的那个土地庙，这回他已经看清楚了，然而还没等他放下望远镜，就听底下有人拿了大喇叭筒，那阵儿还不像现在这么先进，喊话的拿喇叭筒，里边既没有电池，也没有其他装置，全靠人的嗓音。一开始听不清，后来听清了，意思是说按照原先的计划，双方交换人质，请你们遵守诺言，把张都督以及被俘众人送到土地庙，我们张师长要替换众人。
这显然是真的，为防万一，耶律横通马上做了部署，加强戒备，轻重机枪，重炮，平射炮，都准备好了。弓上弦，刀出鞘，做好了应战的一切准备。耶律横通一回头，把他叔叔耶律鲜鲜叫过来了，这个耶律鲜鲜咱前文提到过，被张作霖生擒活拿了，但是没要他的命，把他放回来了。按照张作霖的说法，放走一个，争取一片。但是这个小子根本不受感动，回来仍然为非作歹，一听到"张作霖"这仨宇，恨得 牙根儿都痒痒。
耶律横通交代他叔叔说："您负责押着这些人赶奔土地庙，这事你千万要谨慎，看准了是张作霖，把他给勒上，才能放这些人。之后，你交给我吧。"
耶律鲜鲜一招手，带了五百名彪悍的蒙族骑兵，把张锡銮众人从土城的城头上拉下来，一行人开城门，越壕沟，直奔土地庙。两方面的人越凑越近，越凑越近，最后相距不到三百米，都站住了。三百米虽然不算太近，但是看五官貌相看得挺清，说话大声喊点儿也都能听见，耶律鲜鲜提着双枪，五百骑排摆在两旁。这时候，海丰县城里城外，完全把枪口和炮口对准了张作霖的二十七师，但是二十七师也没闲着，也全都准备好了。张作霖通过望远镜看清了一切，就那张锡銮被押上土城的城头，张作霖都看见了，心如刀绞一般。他倒不是关心张锡銮，主要是担心张锡銮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承担不起。后来一看，通过喊话城门开放了，蒙匪已经出现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张作霖另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他那身衣服全身戎装给纪海方穿上了。
纪海方在人群里头蹲着，张作霖扭回头问他"海方，千斤重担都压到你的身上，你都做好了准备了吗?"
"师长，放心吧，我早准备好了。"
"切记，沉着冷静，遇事不慌。我问你的那些话，你告诉我的那些话，我都牢记在心，绝不会忘!海方啊，你要自己保重啊。"
"师长，我明白。"
汤二虎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时间快到了，师长，马上采取行动。"
海方，快，挺身而出吧。"
"唉。"
再看纪海方，飞身上了张作霖那匹蒙古大马，出了队伍，来到土地庙的前边，他们双方相距三百米，为了进一步迷惑对方，假扮的张作霖又跑出了有二百米，也就是说离着蒙匪不到一百米了，这会儿看得更加清楚了。耶律鲜鲜那也是非常狡猾，他一看是张作霖，心想自己跟他打过交道，对方还亲自审问过自己，还打算拉拢呢，一定就是他了。但是怕上当，他揉揉眼睛看了几遍，还是不放心，于是把巴图集尔嘎热叫过来了"巴图，你再给我好好看看是他不?。"
"没错，就是他。刚才我还跟他谈话呢。"
"好吧。"耶律横通赶紧叫人请示了耶律横通，耶律横通一想，说话得算数啊，张作霖哪，整住你一个顶一百个张锡銮，那个老糟头子，有名无实的有个屁用啊。通过他把你给抓住，这是最大的胜利，拔掉了我们这些人心头上的一颗毒钉啊。
这样想过之后，他决定马上行动交换人质，于是把张锡銮以及那二三十人全给放了。张锡銮做梦也没想到，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土城上拉下来。出了城，到了旷野荒郊，一会儿绑绳给解开了，押送的几个蒙匪恶狠狠地叫嚷着"滚。"
张锡銮他们就本能地往本队跑，孙烈臣、汤二虎、张是非也喊"都督大人，到这边来，您得救了。各位，都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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