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你的出生证明上签字，你在他的死亡证明上签字，他把你从医院抱回来庆祝你的新生，你把他从医院送去殡仪馆祭奠他的离别。他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给你住，你买了一块小小的墓地给他躺。

01

我第一次想起来给爸爸记录下与他生活的点滴，是2022.5.22的晚上。

那天，我看了一篇针对城市60岁农民工发“清退令”的文章，刚看到“工地”两个字我便想起了我农村靠单干水泥活的父亲。这次，我希望写给父亲的散文诗可以长一点，不再是欲言又止。

父亲没有假期，或者说他只有逢没有活的时候才是假期。这样的假期，每年都会安排在雨季来临时。因为那段时间白天日子短加上是雨季，农村人多不愿意在那段时间请工。

父亲每到那个时候总不会闲下来。他会约上开拖拉机的二公（二公其实大不了父亲几岁）一起下山，在长满各种杂草的树林里，不顾树枝划破皮肤的向任何一个方向冲去。

他们不知道下一个转脚点在哪里，但是这一直是父亲唯一的爱好。

02

他从小生活在大山里，他五年级就因为家贫辍了学，从那时起父亲学会了赚工分，揽活养家。也就是那样艰苦的年代，父亲把找蜂当做了最快乐的事。

直到现在，我只记得父亲和我们一起去过城里两次，一次是他到城那头的表妹家找蜂回来路过城，刚好我高一新生报到，我和妈妈在城里遇到回家的爸爸。

我开玩笑的和同学说:“我不是我爸亲生的吧，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走进我的学校，居然还是送他表妹的女儿来上学。”

（我和爸爸表妹的女儿同一级，刚好考上同一所高中，爸爸趁着他家送她来上学，搭顺风车回家。）

就在同学们都以为我在胡扯时，我又说:“我爸只是初中有一天晚上11点多和妈妈来接我去过医院一次。”

那时，同学们急忙安慰我。然而，我并没有伤心，我告诉他们我爸是因为忙。

是啊，为什么我的家长会总是被安排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上午？

好多次，我温柔的问爸爸:“爸爸，我今年开家长会，你去吧？妈妈每年都去，她一句话都不和老师说，班会结束时比我还开心。”

爸爸总是调侃:“你妈都这样，老爹小学都不毕业，话都不会说，你妈去就行。”或者“你读书这么怂，不去不去？”

“我第三呢，去嘛，去一次嘛。”

爸爸总是说到:“要是老爹读书，一定年年考第一……”

我知道爸爸总是抓住每一个赚钱的日子。可是我也知道，爸爸后来总是会给倒数的妹妹开家长会。

慢慢的长大，我越来越理解爸爸。

03

2020年，疫情来临，爸爸也得到了一个长得让人心慌的假期。城与城隔离，地处腾冲南大门，我们不能到龙陵城去了。爸爸也因此不能开钢筋，定水泥。这一下，爸爸在家里休息了将近两年。

有一天，我打电话回去，问爸爸要2000元。

爸爸嬉笑着问我:“这个月够了吧，慢慢地买好了东西，下个月是不是可以少些了？省着点，老爹今年没活呀，不过饭得吃饱了。”

我听得出爸爸没有活可接的时候，有时候连说话的底气都弄丢了。每一次，我都是自信满满的回答爸爸:“老爸，我听到了，听到了。你的女儿遵命，哈哈哈。”妈妈总会在旁边补充着:“该用就用，你爸乱说的。”

爸爸经历了一年多的假期，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感危机。我以前一直忽视我的爸爸会变老的事实。我想到有一天我的爸爸妈妈需要我来养活。

今天晚上，我看到这篇文章，细算了一下爸爸也46岁了，离60岁也就那么几年了……

看到睡在桥洞下的工人，我想起我的爸爸情况好的时候也只是能够在农村主人家的阁楼里随地铺上床铺而已。

爸爸是一位拥有“中国布衣”精神的真正男子汉。

我希望我的爸爸可以听到我的文章里的叙述。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爸爸眼中的骄傲。

我一直知道爸爸拼命养活一家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会努力着，去配得上爸爸的拼命付出。

配得上这位真正的中国父亲，他是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