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这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对跳胡旋舞的女子的描写,像雪花在空中飞舞,像蓬草迎风而起,而胡旋舞,就是唐朝时最负盛名的西域舞蹈,它本来是西域游牧民族的舞蹈,因此具有少数民族节奏欢快、风格刚劲、豪爽健朗的特点,因为舞蹈中的很多动作要做旋转踢踏的动作,所以得名“胡旋舞”。
这种舞蹈一般由女子来跳,女子身着长裙,挥舞长袖,旋转起来普通飞雪,甚是好看。唐代政治昌明、经济发达,唐代丝绸之路也应运而生,胡旋舞正是通过丝绸之路传入唐朝的。胡旋舞在唐朝盛极一时,让我们走进胡旋舞的前世今生,探究其在唐朝的发展和背后的文化价值。
一、胡旋舞的起源
胡旋舞源自中亚各民族,其中以康国的胡旋舞最为历史悠久,也更加为人们所知。汉朝初年,草原霸主匈奴攻打月氏国,将其打败以后强迫月氏人西迁,这样本来在河西昭武地区生活的月氏人不断西迁,进入了中亚地区,逐渐形成了九个城邦,史称“昭武九姓”,所有的国家都听从当时实力最强的国家——康国。
《北史·西域列传》记载:“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恒故地,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国。”
在长期的民族融合中,这些城邦学习了很多中亚人的风俗习惯,胡旋舞就是其中最主要的一种,康国人学习胡旋舞也学的最惟妙惟肖。根据史书记载,早在唐朝之前的东汉末年,胡旋舞就已经在中原地区流行了: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征服西域各国,一直打到了中亚地区,带回了成千上万的胡人,使得胡人的风俗习惯、歌舞乐曲在中原广泛传播,著名的胡旋舞就这样走进了大众的视野。
北周时期,跟随突厥公主阿史那一起来到中原的中亚地区的歌女舞女,曾经以一曲胡旋舞“一舞动天下”,由此,胡旋舞在中原地区已经是人尽皆知的西域舞蹈了。到了唐朝,胡旋更是盛极一时,从唐太宗时代,康国人就不断的向唐朝进贡,表示对“天可汗”的崇敬,进贡的物品除了金银珠宝,就是康国赫赫有名的胡旋女了,
到了唐玄宗时期,康国进贡的胡旋女更多,“天宝末,康居进献胡旋女”、“开元初,胡旋女子为贡品,进献大唐皇帝……”由于史书中对于胡旋舞起源的记载甚少,因此还需要后人去深入研究。
二、胡旋舞在唐代兴盛的原因初探
1、汉唐丝绸之路的开发促进西域文化传播
汉朝与西域的交流自古有之,从汉武帝时开始,就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加强中原和西域之间的交流,汉宣帝为了防止匈奴对西域的骚扰,设立了西域都护府,更加促进了西域文化的传播,东汉时期丝绸之路也发达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战乱而中断。
总之在两汉时期,西域各国的宗教、饮食、风俗习惯、舞蹈乐曲都大量传入中原,胡旋舞也是在公元2世纪的东汉末年传入中原地区的。两汉丝绸之路的开辟为唐朝打下了基础,唐朝政府经过几次战争击败了突厥,再次开通了丝绸之路,建立起两地的贸易和文化交流,胡旋舞就是在这一时期传入中原。
2、唐代的民族政策
唐代皇帝是胡汉混血,所以在民族政策上是非常开明的,在用人方面,唐代皇帝放下了民族偏见,只要有才能者都可以任用,不分地域民族;在思想方面,唐代的佛、道、儒思想和西域的摩尼教、景教、伊斯兰教都在中原地区广为传播,有了这样开明的民族政策,胡旋舞的传入和盛行也就畅通无阻了。
三、胡旋舞的特征和唐代舞者
1、花样百出的胡旋舞
中原人的舞蹈往往是温柔婉约的,这也许中原高度发达的文明有关,中原文化中的各种礼仪的提出,使得动作比较夸张、舞风比较活跃的舞蹈没有了用武之地,变成了一种有失体统的舞蹈,所以中原人在进行饮宴的时候往往是一边手捧香茗或者美酒,一边欣赏女子轻柔的舞蹈,乍一看是美女如云,如同天仙下凡。时间久了变便会产生审美疲劳,欣赏一模一样的舞蹈味同嚼蜡。
胡旋舞产生于西域,它的舞蹈风格是与少数民族的性格极为相似的,少数民族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因此他们的舞蹈是节奏欢快、粗犷豪放的,我们经常在影视剧中看到:少数民族的人们聚会时围成一个圆圈、吃着烤肉、穿着奇装异服、脸上涂满油彩,围着篝火跳舞,舞蹈节奏欢快并极富韵律感。随着唐朝国力的强盛,开启了“万国来朝”的盛世局面,此时胡旋舞的传入,刚好可以满足人们对于其它舞蹈的好奇心,胡旋舞则是用其独特的表演方法,赢得了人们的青睐。
胡旋舞顾名思义,是一种需要不断旋转的舞蹈,并且舞者要有很高的旋转技巧,因此胡旋舞看起来就像表演杂技一样。根据段安节的《乐府杂录》记载:胡旋舞表演时,跳舞的人站在一个圆球上,在上面做出奔跑、跳动、踏步等等高难度的动作,但是双脚却始终不离开圆球,能够灵活自如的掌握平衡,可见胡旋舞的技巧是非常高的。
在白居易的诗中,则描写了另一种胡旋舞的表演方式:胡旋女手持一根竹竿,头顶朱盘,等待着丝竹和打鼓的声音融为一体,当二种声音合二为一的时候,胡旋女立刻根据节奏旋转起来,挥舞宽大的长袖,其速度犹如奔驰的骏马、呼啸的北风、飞奔的车轮,无论她如何旋转,手中的竹竿和头上的朱盘都纹丝不动,所谓“回裙转袖若飞雪,左旋右旋生旋风。”转到最后,胡旋女丝毫没有眩晕,反倒是观众们看的眼花缭乱、左右不分了。
胡旋舞在表演时,既可以是一人独舞,也有二人对跳和三四人齐跳,一人独舞看起来风情万种,极富西域特色,多人群舞则看起来像“群魔乱舞”,让观看的人心情愉悦。
2、唐代著名胡旋舞“男女组合”
胡旋舞本来是西域人的舞蹈,流传到了唐朝曾经风靡一时,尤其是在宫廷之中,成为人人追捧的舞蹈,胡旋舞在唐玄宗时代最为盛行,唐玄宗本人也是非常喜欢歌舞音乐的,他所创作的“霓裳羽衣曲”,古往今来无人能超越,他开设的“梨园”培养演员,是戏曲行业的开山鼻祖,有了多才多艺的皇帝对音乐舞蹈的支持,他的宠妃杨玉环和宠臣安禄山就曾经作胡旋舞取悦于他。
杨玉环是唐朝也是历史上最为知名的美人之一,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描写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贵妃不仅风华绝代,而且擅长音乐舞蹈,吹笛、弹琵琶、奏琴都不在话下,甚至专业程度超出了宫中的歌舞乐工,而她跳起胡旋舞更是精彩绝伦、变幻多姿,她经常带着康国进贡而来的胡旋女跳胡旋舞,她身着七彩舞裙,头戴翡翠玉冠,举手投足之间温柔妩媚,裙摆随风飘扬,让唐玄宗为之倾倒。
白居易的《胡旋女》中有云:“天宝季年时欲变,臣妾人人学圜转,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其中的“太真”当然指的是杨贵妃,“禄山”指的就是唐玄宗的宠臣,后来安史之乱的发动者——安禄山。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胡旋舞是女子的专属舞蹈,殊不知男子也会跳胡旋舞,而安禄山所跳的胡旋舞更加被人们广为传颂。
安禄山是范阳节度使,虽然骁勇善战却一直得不到重用,于是他就花费重金与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联系,请求杨国忠引荐他见贵妃一面,杨贵妃见他生的十分勇武便把他带到唐玄宗面前,安禄山十分善于阿谀奉承,刚见面就奉唐玄宗为父,杨贵妃为母。
安禄山身体非常肥胖,史书记载他体重高达三百五十斤,初次见到唐玄宗时肚子都垂到了地下,唐玄宗哈哈大笑,让他表演才艺,于是安禄山跳起了胡旋舞,动作轻盈、旋转如飞,丝毫没有臃肿的样子,唐玄宗知道杨贵妃也喜欢胡旋舞,于是又让杨贵妃教安禄山跳了几支胡旋舞,安禄山也借此成为了皇帝的宠臣。
综上所述,从西域传入的胡旋舞,以其独特的表演方式、明快的节奏、奔放的舞风赢得了中原人的青睐,杨贵妃和安禄山所跳的胡旋舞,都体现了胡旋舞在中原的迅速发展。
四、敦煌壁画和出土文物中的胡旋舞
在敦煌莫高窟第220窟北壁的东方药师变个南壁净土变的乐舞图中,有关于胡旋舞的壁画。北壁的胡旋舞为四人舞,左右各两人,左边的舞伎穿绿色围腰,蓝花白短裙,手执长巾,赤足立于圆毯上,似乎在表演歌舞杂技;右边的舞伎长发飘逸,身上装饰璎珞,同样手执长巾,赤足在圆毯上跳舞。南壁的胡旋舞是二人舞,左右各一人手执长巾,单足站立,二人相对,面向前方跳舞。两组壁画都生动形象的展示了胡旋舞在表演过程中的姿态和动作,长发飘逸、动作轻盈、旋转如飞。
在1985年的宁夏盐池县某村庄发掘出了一座唐代古墓,其中有两扇雕刻着胡旋舞的墓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男性舞伎,上身穿窄衫,下身穿短裙,脚穿长筒靴,与敦煌莫高窟壁画中的人物一样,赤足在圆毯上跳舞。两人都手举长巾,左边的舞伎侧身回首,左腿立在圆毯上,右腿后屈,左臂上举,右臂屈到头顶;右边舞伎右腿立在圆毯上,左腿后屈,双臂上举,在头顶上方合拢。舞姿轻盈优美,如行云流水一般。
五、唐代胡旋舞与传统乐舞的比较
唐朝的很多歌舞乐曲都是从西域国家传入的,并且成为宫廷舞蹈,在此之前的王朝中,外来音乐成为宫廷音乐是绝无仅有的。中原的传统乐舞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推崇周礼中的“雅颂之声”,而忽视民间的世俗乐舞,“雅颂之声”经常作为祭祀时的礼仪被使用,其内容呆板、乐舞形式僵化,不受人们所喜爱。西域胡旋舞的传入,以其节奏明快、气势磅礴、穿着简朴、舞风独特受到人们的青睐,看惯了传统乐舞的抒情缓慢,突然出现的胡旋舞,使人耳目一新,迅速在宫廷和民间流传开来。
六、胡旋舞在唐代之后的发展
胡旋舞在唐代安史之乱后随着唐王朝的衰落而逐渐被人们遗忘,唐玄宗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位跳起胡旋舞旋转如飞的安禄山敢起兵造反,使唐王朝走了下坡路,胡旋舞也在这段时间开始衰落。元稹的《胡旋女》云:“天宝欲末胡欲乱,胡人献女能胡旋,旋得明王不觉迷,妖胡奄到长生殿。”即使在安史之乱平定后,唐朝也是国力衰弱,开始了宦官转正的局面,唐朝后期的皇帝忙于平衡外部动乱和内部政治稳定,几乎耗尽了音乐,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胡旋舞了。到了宋元时期时期,程朱理学和戏曲艺术的兴起占据了文化主流,胡旋舞也就渐渐销声匿迹,只存在于诗书典籍之中了。
结语
“舞者立球上,旋转如风”,胡旋舞以其节奏欢快、动作洒脱等特点融入了中原舞蹈,是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相互交流的见证,它曾经在中原盛极一时,也在繁华过后销声匿迹,这些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胡旋舞带来的不仅是华丽的舞姿和西域风情的舞蹈,它的背后更是盛唐舞蹈文化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