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条视频大火,视频的名字叫做“中年男子正走向慈祥”。
外地的同学把视频推给我的时候,我正在东江钓鱼,而这条视频是这样开头的:
惠州有一条著名的东江,据说整个珠三角失意或者失业的中年男走在这条江上钓过鱼。这些来自珠三角各地的车,在惨白的日光下,寂寞地停在空旷的路上,构成了一个绝妙的隐喻,孤独的车,孤独流淌的江水,这都是中年男的忠实写照。中年男举着钓竿看着东江谁滚滚而过,感受时间的流水,正把自己冲向注定的归途……
看着这个视频,我不仅一愣,鱼儿在水底拖动着浮漂,我却浑然不觉。旁边的钓友大声疾呼提醒,我慌忙提起鱼竿。又是一条讨厌的小罗非,我摘下这条小鱼狠狠扔回江里。
我的目标鱼是本地鲫鱼,或者土鲮,可满江都是这种讨厌的小罗非,个体小又多次,我们称之为垃圾鱼种。这种外来鱼种生命力极强,占据了整个东江,只要鱼饵一入水,它们就蜂拥而来抢食,根本轮不到其他鱼饵吃食上钩。钓友对小罗非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
这几年东江的野钓资源是越来越差了。四、五年前,两三斤重的鲤鱼,钓友们都看不上,如今,能有一条斤把重的鲤鱼上钩,大家已经是异常兴奋了。
资源越来越差,钓上来的鱼越来越小,可东江两岸钓鱼的人却越来越多。
我问钓友小田,为什么钓鱼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年轻人说:失业的多了呗,还有很多人直接选择躺平了,对于没钱人来说,钓鱼是最好的消遣了。
我吃了一惊,然后深以为然。
东江的博罗段有一个网红钓点,盛产土鲮,两岸密密麻麻么都是钓鱼的人。有天晚上,我跑去看了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凌晨一点了,这里还和赶集一样热闹,这时候赶来的钓友还是一位难求。
太多人失意,而钓鱼能静心,或多或少抚平失意,所以人也变得慈祥了。
我悚然一惊,原来我已经慈祥很多年。
大约是2017年,我学会了钓鱼。那时候正是我人生的一个低谷期,异常的焦虑不安,于是我学会了再江边持杆静坐,面对深水静流。
也是那一年,我遇到一个尴尬的事情。我组织一个徒步活动,一位家长在朋友圈里这样写道:谢谢慈祥的简主任,组织这么有意义的活动。
我大吃一惊,对那位家长说,我才42岁,怎么就慈祥了?那位家长也吃了一惊,连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
今年我47了,应该是更慈祥了吧?我本来就显老,何况这些年的风雨不断。
我在颠沛中,已饱经一脸沧桑,从来没有时间慢慢调养。
正如视频里所说的,我们这一代中年人,从小地方到大城市,以为自己前途不可限量,最后又退隐到惠州这个小城的东江,仿佛就是宿命,惨淡的归途无法阻挡。
想起自己1999年来到这个小城的时候,很多人都用恭维的语气对我说:“北京来的大学生,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也在这一句句真真假假的奉承中迷失,以为自己将来光芒万丈,却没想到,人到中年还在为生存而奔忙。
年轻时,我们太高估了自己,而小看了社会。到了中年,才发现自己就是那一条小罗非,无可奈何抢食,又被人嫌弃。
原想卡住命运的咽喉,却被命运卡得翻白眼。这一点又和我们钓上来的小罗非何其相似?
我家就住在东江边上。定居惠州以后,我却整整18年时间对钓鱼没有任何兴趣,人到中年,才拿起钓竿在江边静坐,这是不是一种宿命?
我这个失意的中年男,恐怕会越来越慈祥,就这样在东江边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