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问道:“什么法子?你尽管说来听听。”
袁氏摇头,“若我说了,桂圆的卖身契我便拿不到,老夫人放心,我袁翠语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老夫人盯着她,“老身不信你。”
她不信袁氏,是因为她说摄政王既然不可能徇私,那么按照律法,西门晓庆便不可能减轻罪行。
袁氏站起来,“好,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
老夫人倏然起身,“袁翠语,别给脸不要脸。”
袁氏轻轻蹙起了眉头,“老夫人,这个脸,你没有给我,不是我不要,你提出的,我答应,你做到你的事情我做到我的事情,皆大欢喜,然后再继续粉饰太平,假装一家人,不是挺好的吗?你偏要撕破脸,便活像我袁翠语怕你那样,有意思吗?”
说完,她喊了一声,“子安!”
子安和夏丞相早就无话可说了,一直留神听着内室,听得袁氏喊她,她急忙便进来。
袁氏道:“我们走吧。”
老夫人对着蓝玉扬手,蓝玉一把上前拦住,阴恻恻地道:“夫人,大小姐,这话还没说完,就着急走了吗?”袁氏对回头对着老夫人,“话已至此,老夫人觉得还有必要再谈吗?”
老夫人计较了一番,知道就算信不过她,也只能是放手一搏了,道:“老身答应你,桂圆的卖身契,在判决下来之后,会送到夏至苑。”
袁氏平静地道:“好,我信得过老夫人。”
袁氏深谙讽刺之道,这话对应之前老夫人说不信她,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她老夫人都做了那么多为难伤害她们母女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信任两个字,是狠狠地打老夫人的脸。
子安扶着袁氏走的时候,蓝玉气难消,加上有老夫人在场,竟对两人的背影阴阳怪气地说:“真是小人当道,被封了个县主,人也傲气起来了,且看能傲到什么时候!”
子安站定身子,低低地咒骂了一句,“草,这口气不出,我今晚也睡不着。”
说完,她转身用脚尖挑起一张凳子,用手接住,冲过去对着蓝玉姑姑就是劈头一顿打,直打得她哭爹告娘的让老夫人帮她。
老夫人见子安当着她的面就敢动手,气得两眼一黑,只差点没昏过去。
好不容易嗓子里嚷出来人两个字,子安已经撒手,像个市井硫氓那样朝蓝玉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自个犯贱找抽的。”
说完,扶着袁氏便走。
蓝玉姑姑艰难地爬到老夫人的跟前,跪着哭道:“老夫人,奴婢跟你您二十几年,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毒打,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老夫人胸口痛得厉害,她开始知道,袁氏母女已经不是她随便可欺压得了的。
这个认知,更让她觉得憋屈和难受,她一辈子要强,怎可让媳妇和孙女把自己戏弄在掌心之上?
那边厢,夏丞相与西门晓月也进来了,见蓝玉姑姑一脸的伤,不禁诧异地问:“怎么了?”
蓝玉姑姑哭着道:“相爷,大小姐竟动手打奴婢。”
夏丞相一滞,“什么?当着老夫人的面打你?”
“是的,相爷为奴婢做主啊!”蓝玉哭着说。
西门晓月倒是不关心这个,再得宠,也终究只是个下人,她问老夫人,“可曾与她说了搬出夏至苑的事情?”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没说,也不可能说,你先暂时在潇湘苑住下来吧。”
西门晓月拉长了脸,“这都是之前说好的。”
老夫人脸色陡变,一改之前对西门晓月的和善,变得凶恶厌恶,“哪里不能住人?夏至苑有的,潇湘苑有,夏至苑没有的,潇湘苑也都有。”
西门晓月见老夫人忽然就变脸,又生气又委屈,但是也不好就在今天跟她发难,只是淡淡地道:“我住哪里都不打紧,只是,之前说好的事情,不该反口。”
“蓝玉,走吧!”老夫人不想再说,这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很,若再听西门晓月多说几句,指不定就要爆发了。
她也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西门晓月闹翻。
蓝玉本还想让丞相与老夫人为她出头,找夏子安算账,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便不敢再说,把这口气吞下去,只是心底却暗暗发誓,必不得让她夏子安好过。
婚宴闹成这个样子,夏丞相便连洞房的心思都没了,对西门晓月道:“你先歇着,我去书房办点事。”
西门晓月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愠怒,“新婚之夜便要扔下妾身一个人吗?”
夏丞相看着她那张被烧过的脸,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之前或许还有的,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的心情很烦躁,再加上如今见她的容貌破损,丑陋不堪,兴致全无,推搪道:“不是要丢下你一个人,是今日有人送了信报过来,是朝廷重事,要抓紧处理明日一早递上去的。”
听到是重要的朝廷政事,西门晓月便无借口挽留,但是心中多少不悦,她不是傻子,看得出夏丞相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讨厌。
她觉得是因为她的脸,想到这点,她就恨得夏子安入骨。
一定是夏子安放的火,是她命大才逃过一劫,不然的话今晚就葬身这相府了。
好狠毒的心肠。
西门晓月这样想着,却浑然没有想过,如果夏子安今晚不是逃过一劫,也一样会葬身火海,而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子安扶着袁氏出了门口,杨嬷嬷和小荪迎上去。
“怎么样?老夫人可有为难夫人?”杨嬷嬷连忙问道。
子安微笑,“没事,为难不了,还打了一顿蓝玉出气。”
袁氏笑嗔道:“你啊,一点女孩子家的模样都没有,打人这般粗鲁。”
“是粗鲁,但是解恨吗?”子安笑着问道。
袁氏舒了一口气,笑容徐徐漫开,“不甚解恨,只听得声音见不到场景,而且,我觉得你应该对着她的嘴巴狠狠地抽几下,把她的牙齿打落是最好的。”
“等着!”子安冷冷地道。
小荪显得很兴奋,“真的打了蓝玉姑姑啊?奴婢好想看啊,这蓝玉姑姑和翠玉姑姑两人都很讨厌,尤其蓝玉姑姑嘴巴太毒,对我们这些奴才也十分的狠毒,桂圆以前就被她打过好几次了。子安问起袁氏与老夫人做的交易,袁氏一一告知,且说得十分仔细。
子安担忧地道:“能拿回桂圆的卖身契固然是好,但是,如何能让西门晓庆减刑?我们也不可能去求王爷的。”
袁氏微微笑,“你啊,还是该多读一下大周律例,这律例里有一条,但凡伤人者若证实有疯症,可免刑或减刑。”
子安啊了一声,没想到这大周律也有这一条啊。
子安笑着说:“母亲,你饱览群书,如今便可发挥作用了。””“你明日去一趟吧,跟梁氏说说这一点,梁氏会知道如何找人证明西门晓庆的疯症了。”袁氏说。
“好,我明日便去一趟。”子安说。
一路无话。
子安一大早背着药箱就出门了。
她先去了梁氏的娘家,把计划跟梁氏说了,梁氏大为感激,叩谢了子安之后,又往子安的马车上堆了好多名贵的药材和礼物。
子安推搪不过,又实在想要那些名贵药材,加上那些礼物看起来应该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二夫人太客气了,以后不可了。”以后多送点,我需要。梁氏叹息道:“你拿着吧,每一年我往国公府不知道搬了多少,我娘家就我一个女儿,父亲母亲多少都补贴给我了。”
在去梁王府中的路上,子安问小荪,“这梁氏娘家很有钱吗?”
“当然了,梁氏的祖上是开国功臣,太祖朝的时候,梁氏的祖宗被封为国公,且封邑百里,后来国公不做官,经商做生意,又跟胡家合作做酒楼和金矿,只是可惜,梁家的确赚不少的银子,却人丁单薄,倒不是说老夫人不能生育,梁家是曾有过几个儿子的,但是都病死了,这不,还有一个也快死了。”“怎么回事?是得了什么病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但是请了许多大夫都没用,前些日子便听闻说快不行了,撑到现在也算是福分了。真是可怜,这梁国公夫人是在四十五岁之后,才生下的这个儿子,今年刚满十五岁。”
“不知道是什么病吗?”子安问道。
“不知道,听说是心症,娘胎里带来的,之前几个都是这样,不过不确定,都是外人传说的。”
先天性心脏病?若是严重的,活不过几年,能撑到十几岁,确实算不错了,不过,若能坚持到十五岁,或许类型不严重。
不过不管如何,这里没有动手术的条件,所以,子安想想,也只是为那梁公子惋惜,却没有要去为他治疗的心思。
去到梁王府中,梁王刚起床,命人招呼了子安坐下来之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吃吗?”梁王吃了一半,才想起要问问子安。
子安摇头,“我吃过了。”
来的路上啃了俩馒头,就是想抓紧给他做治疗,他老人家倒好,现在才起来吃早饭。
梁王推了早饭,眉开眼笑地看着子安,“今天本王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礼物?”子安心中一动,掩饰住眼底的惊喜,看来今天她是要发财了啊。
梁王道:“没错,严格来说不是本王送给你的,是皇叔送给你的,他今日一大早就送了过来,他出京几天,已经走了。”
“他要离京?之前没听他说过的。”子安愕然道。
“什么事都要跟你说的吗?”梁王一拍手,“来啊,把礼物带上来。”
门口进来两人,一个是之前就跟在梁王身边的小厮,另外一人穿着粗布的衣裳,腰间别着一把大弯刀,长得浓眉大眼,身材五大三粗,脚上一双粗布鞋破烂得很,露出两只脚趾。
子安瞧了瞧,没见到两人手上带着什么礼物啊。
“刀老大,露两手给大小姐看看!”
那小厮顿时从腰间抽出弯刀,“要得!”
浓浓的地方口音落下,便见他身子微微下蹲,手持弯刀往前面一劈,只听得“轰”的一声,梁王面前的桌子顿时被劈开两边,桌子上的早点散落一地。
梁王气结,“没让你劈桌子!”
刀老大却不管他,蹲低身子捡起地上的早点,用破烂的衣襟包住,咧嘴露出两颗大板牙,“脏了,不能吃,都给我撒?”
“拿去拿去!”梁王挥手,一脸的不耐烦。
子安瞪大眼睛,“你要送我的礼物,就是让他给我耍一招?”
“不是,”梁王没好气地招呼刀老大过来,“包子都给你,过来,见过你的新主子,叫大小姐吧。”
“啥子?新主子?”刀老大眉目一瞪,瞧着子安,把裹在怀里的早点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子安的面前跪下来,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头,“老大参见大小姐。”
子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闹啥子嘛?”
刀老大眼睛再瞪大一些,“大小姐也是蜀地的吗?”
子安摆摆手,“不,我不是,你……”
她抬头看着梁王,无奈地问道:“好,王爷送他给我,是什么意思?”
“这人护主,谁敢动给他吃饭的人,他能跟人家拼命,皇叔说,这个人,留在夏至苑就最好了,至于桂圆,他回来之后会把桂圆带走征调入府,这是他交代下来的原话。”
子安瞧了瞧刀老大,“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吗?”
刀老大小心翼翼地问道:“有饭吃没得?”
“有,还有肉!”子安说刀老大啊了一声,瞪大眼睛又张大嘴巴,子安分明看到他嘴边流出了口水,“要得要得。”
梁王笑道:“好,让大小姐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若本事大的话,每天都能吃肉!”
刀老大顿时一跃而起,冲了出去,片刻只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房顶有些东西慢慢地砸落,先是灰尘,继而是琉璃瓦片,继而,感觉这房子都有些……震动。
梁王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奔出去,看到院子里的情景,顿时双腿一软,心都在滴血。
“谁让你砍了本王的千。年大榕树?”梁王暴跳如雷。
“是王爷说得嘛,要露本事的嘛。”刀老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子安走出去,看到院子里那棵大榕树竟然被砍断了,树干倒下来压在房顶上,这房子和这棵树,完蛋了。
“这个,无心之失,王爷不要和他计较了。”子安开始护短。
梁王冲子安怒道:“不是砍你家的树,你当然不计较。”
刀老大见到梁王冲子安怒骂,想也不想,顿时跳起来,手里握住刀就朝梁王劈过去,口中嚷道:“休得欺负我家大小姐。”这一刀,若是劈在梁王的身上,梁王非得变成两个梁王。
子安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制止已经太迟了。
本以为梁王是难逃一劫了,却没想到他倏然跃起,然后飞快的几个跃步窜到了压下来的大榕树上,再从大榕树跳上房顶。
但是,刀锋的凌厉还是把他的衣裳给撕烂,露出洁白的胸前肌肤。
子安看得惊呆了,这真是旁人说的废物梁王?走路都不利索的人竟然一跃就上去了。
梁王在房顶爆吼,“夏子安,趁着大队侍卫没到之前,赶紧把这个傻子带走。”
刀老大还一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无辜样子,怔怔地看着子安。
子安叹息一声拉着他逃窜,“走吧,呆子,再不走就晚了。”
刀老大吓得脸色都白了,跑了几步,忽然想起放在茶几上的早点,又连忙跑回头,“我的肉包子。”
“小荪帮他拿!”子安喝了一声,“再不走以后没饭吃。”
刀老大觉得没饭吃这个事情很严重,这些包子不能吃一辈子,衡量过后,咬咬大板牙跟着子安逃了。
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才见小荪跑出来,提着一大包的早点,她爬上马车便丢给刀老大,气喘吁吁地道:“你以后不可这么鲁莽,一旦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家大小姐也得跟着倒霉。”
刀老大一怔,“为啥子嘛?难不成他还会变成鬼魂回来找大小姐撒?鬼魂我是莫得办法杀死的。”
子安觉得有必要跟刀老大说说这个做人的道理了。
“你叫阿大是吧?”子安实在没办法叫他老大。
“刀老大!”他纠正说,手里紧紧地抱住那些早点,唯恐叫小荪抢了去。
“我以后叫你阿大。”
“但是我是叫刀老大。“阿大,否则没肉吃。”子安咬牙切齿地道。
“……”他妥协,“我是叫阿大的。”
子安伸出手,“刀子给我。”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把刀子递给子安,“我娘给我的,大小姐莫得变卖了。”
“没卖你的。”子安拍了一下额头,“记住,以后我不让你出手的时候,不能出手,是在我被人欺负得惨的时候,你可以出手,但是不能用刀子劈人家,还有,你要记住,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我以后会慢慢说给你听,不,我一会儿便说给你听,还有,梁王是我的朋友,”你以后不可对他出手,哪怕他对我吼几句,你也绝对不能动手。”
刀老大睁大他的招牌大眼睛,“不动手也有饭吃撒?”
“有,三顿管够。”
刀老大打了一个哆嗦,显得特别的兴奋,他这辈子还没试过说不帮人打架就有饭吃的。
他捣蒜般点头,“是,是,大小姐咋说咋办。”
小荪瞧了他一眼,“你这口音,怎么那么怪?一会儿是蜀地的,一会儿又不知道是哪里的。”
“我是蜀地的,后来又去了北方,这两边的口音都有点。”这句话说的是京城话,但是,说得十分别扭。
小荪说:“你得学京城话,不然在府中其他人要耻笑你的。”
“我不怕取笑,有饭吃就不怕耻笑的。”
小荪瞧着他,“你吃了这些早点吧,天气那么热,你一直捂住,一会就馊了,都是甜点,容易馊。”
“不吃,不吃,留着给妹妹。”刀老大摇摇头,看着怀里的东西,吞吞口水。
“你还有个妹妹?”子安问道。
“有,在城东的破庙里,我来乞讨,”刀老大一直跩着京城话,艰难极了,“妹妹饿肚子等着我,我得要妹妹送过去。”
“那她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小荪说。
“吃得,吃得,”刀老大以为小荪要抢吃,连忙抱住,“三天吃得完。”
“三天都臭了。”
“臭也吃得。”
子安心里有些触动,瞧着这粗鲁的少年,浑身衣衫破烂,连双鞋子都没有,听得他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也舍不得吃一口。
“你先吃了吧,我们现在就去接你妹妹,带她去吃顿好的。”子安本来打算今天治疗完梁王之后,便去摄政王府,但是如今摄政王不在,她也不好去了。只是不知道他忽然离京是去了哪里呢?事前也没说一声。
“真的?”刀老大听到子安的话,很开心,但是随即又说:“还是见了她在吃,以前好多人说给我好吃的,也没得给,净骗我帮他们打人,马来马屁的。”
“马屁骗你?”小荪听得脑子都糊涂了。
子安知道他是说马勒戈壁,骂人的话,对小荪道:“他一时扭不过来也是有的,你以后教教他,若教不会便算了,我们听得懂就是。”
小荪不太喜欢刀老大的粗俗,悻悻地看了他一眼,“以后你跟了大小姐,就要循规蹈矩,不要给大小姐惹麻烦。”
刀老大倒是十分乖巧,“我知道。”
马车去了刀老大说的城东破庙里,有个和刀老大一样浓眉大眼的丫头从里面跑出来,大约十三四岁,脸上全是黑灰,衣衫陈旧破烂,穿了一双草鞋,却是大号的,跑起来的时候啪啪作响。
“哥哥,你回来了?”小丫头见到刀老大,欢喜地喊了一声,但是却十分警惕地看着子安与小荪。
刀老大一把拉住她的领子出来,“叫大小姐和小小姐。”
他不知道小荪也是丫头,见小荪穿得整洁,便以为也是小姐。
“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大小姐的丫鬟。”小荪连忙辩解道。
小丫头上前规规矩矩地道:“大小姐,大小姐的丫鬟。”
子安见她年纪虽小,却丝毫不怕生,不由得心生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刀小二。”小丫头说。
一个刀老大,一个刀小二,这位刀老爹起名字可真方便啊。
不过子安是不了解大周民间,在大周朝,读得起书的人不多,有三分二的人口都是文盲,这种文盲是真正的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起名字一般来说可以请先生起,但是让先生起名字是要给红包的,穷苦人家舍不得,便按照数字起名字,有的人家生孩子多了,超过十个,或者说是上一辈已经是用字数代替,便只好在前面加上姓氏,重新排一次,变成张重一,李重二……朱重八之类的名字。
不过,一般进了高门府邸做丫鬟小厮的,主家会帮忙起个名字,叫赐名。
当然,也有很多是不用数字起名的,会用家什物件起名字,不过一定要简单,因为,这个名字虽然是别人嘴里叫着的,但是自己也必须得会写,复杂了学不会,简单的才好。刀老大把怀里的糕点都拿出来给小二,“快吃,还热乎的。”
小二眼睛都直了,“天啊,哥哥,你哪里弄到这么多好吃的?”
“好心人给的。”刀老大厚颜无耻地道,浑然不记得他是劈了人家的桌子抢占的。
“你一定要谢谢这位好心人。”小二感动得热泪盈眶。
子安看着眼前的兄妹,她去过很多第三方国家,看到过有些人因为获得食物而嚎啕大哭,但是,在这大周的太平盛世,却第一次见到刀老大身体壮健,本来应该可以用力气换工钱的,为什么兄妹二人会过得这般落魄。
对了,刀老大是怎么样被慕容桀发现的?
想到这里,子安问刀老大,“你是怎么认识王爷的?”
“哪个王爷?”刀老大不断地往小二身边塞馒头,一边问道。
“就是把你带到梁王府的那位。”子安说。
刀老大顿时睁大眼睛,“哦,是他,今天有个早点包子摊档的老板给了我两个包子,后来有人闹事,说要收什么保护费,老板不给保护费,那些人就把。老板打了,我见老板被打,就把那些人揍了一顿,打跑了,刚好这个大爷和好人经过,问了我好些问题,我就跟他走了。”
“问你什么问题?”子安好奇地问道。
刀老大想了一下,“我其他不记得,就记得他问我想不想每天都有白米饭吃,我当然想,有人不想吃白米饭撒?他说想就跟他去,我就去了嘛。”
子安明白了,慕容桀是想给她留个懂得武功且护主的人。
她看着刀老大,道:“你现在跟我回府,我会让小荪安顿好你妹妹,以后你跟在我身边,每个月我我去杀人吗?”
子安笑道:“你会杀人吗?”
刀老大迟疑了一下,“我答应我娘,我不杀人,但是我会打人。”
“不要你杀人,你只要听我的命令,以后好好地在府中为我做事就行。”子安说。
“真的?”
“是的。”
刀老大回头看了看妹妹,伸手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进去破庙。
子安与小荪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他做什么。
忽然,见他像箭一样从里面冲出来,一把就抱住了刀小二,一个劲地在旋转,激动地大喊,“小二你听到了没有?哥哥找到工作了,以后你不用饿肚子了,也不用吃狗饭了,我答应阿娘的事情做到了。”
说完,他放开刀小二,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荪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她刚才一直觉得刀老大很粗鲁很无礼,可看到他这般真情的一面,才知道自己以表象看人真的是太肤浅了。
就这样,子安让小荪安顿好刀小二,便带着刀老大回府。
子安此刻并不知道,这一个带着浓浓乡音,动不动就要把人劈了的刀老大,在无意中闯入她的生命之后,会陪伴她一辈子。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了。
老夫人依言送来了桂圆的卖身契,桂圆也终于可以在被他们糟践了一天之后,回到夏至苑。
但是,子安知道桂圆留在府中,留在她身边始终是不安全的,她得想个法子,给桂圆找个好去处。
翌日一早,宫中便来了旨意,是皇太后的旨意,宣旨的人是礼亲王,不是为子安赐婚,而是袁氏的册封县主的旨意。
皇太后对袁氏一向不太喜欢,她能亲自下旨,证明摄政王那边是下了话。
礼亲王宣旨之后,便着袁氏收好赏赐,然后当着老夫人与夏丞相的面说:“皇太后的懿旨里说了,相府侵吞的那块土地,如今也一并封赏给丹青县主,所以本王会着衙门户籍那边尽快重新拟一份屋契,与相府分开。”
西门晓月道:“王爷,那块地相府已经赔付了出去,这怎么算呢?”
“晓月夫人是要追究这事吗?可以的,在衙门里先备案调查,若证实真的赔付了,朝廷会把这笔银子退还。”
西门晓月据理力争,“这怎么退还?不是说了是皇家用地吗?若是皇家用地,相府就不该赔付给百姓,可若不是皇家用地,也不该可以赏赐给袁……丹青县主啊!”
礼亲王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晓月夫人若真要论起来,还真是可以一论的,只是,你是认为相府侵吞百姓用地罪责轻一点还是侵吞皇家用地的罪名轻一点呢?”
老夫人撇了西门晓月一眼,“行了,你就闭嘴吧。”
西门晓月本只是想替相府争回一口气,且也不愿意就把半边相府拱手送给袁氏,没深思背后那么多的事情。被老夫人呵斥一声,虽心生愤怒,却也不敢做声。
老夫人怒斥了她,才躬身对礼亲王道:“辛苦王爷了,此事也没有说追究不追究的,就这样算了吧,丹青县主也是我们相府的人,这块地给了她,就等同给了相府。”
礼亲王一扬手,“这是你们的家事,本王不过问。”
说完,转身带人离开。
接完旨意之后,老夫人让夏丞相扶自己走,不想再留在这里对着子安和袁氏。
子安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顾着让刀老大把赏赐的东西收归夏至苑的库房。相府中如今是西门晓月主事,见来了一个不是府中的小厮,便对子安道:“他是何人?有否在府中注册名单?若没有的话,相府是不会给他发工钱的。”
子安瞧着她那种红肿的脸,伤口已经泛出了细小的水珠,却还是往伤口边上抹脂粉,“不必报备,他只是我夏至苑的人,不属于相府。”
“那他是住在相府吧?夏至苑也是相府的地方,如果不是相府的人,不可住在相府。”西门晓月强硬地道。
子安抱起一双玉如意,回头淡淡地瞧了西门晓月一眼,“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担心一下西门二夫人找你的麻烦,而不是一个劲地找茬,且找一些让人不屑搭理的茬。”
“你胡说什么?”西门晓月心中一虚,确实,她一直都害怕梁氏找麻烦,毕竟,侧屋那件事情,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子安冷笑,“是不是胡说,晓月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听闻,梁氏今天一早已经回了国公府,如今的国公府,不知道正发生什么事呢?”正如子安所料,今日梁氏已经回了国公府。
她回到府中,不动声色,等着今日西门晓月三朝回门。
她知道,府中包括老国公在内都知道了那日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去问候过她,包括她的夫君。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该为这个国公府牺牲的,没有人在乎她的愤怒。
也没有人认为她会愤怒。
因为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习惯了她为国公府付出,他们甚至认为,即便要她付出生命,只要为了国公府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着绳子去上吊。
或许,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梁氏不是国公府的附属物和生财工具。
她梁氏没了国公府,日子依旧滋润,但是国公府没了她梁氏,那就说不准了。
三朝回门本来在一大早,但是因为礼亲王前来宣旨,耽搁了时辰,夏丞相已经让人先去国公府说一声,大约会在中午左右到。
晋国公指挥着府中的下人,准备午膳,新姑爷来府,且又是当朝的丞相,所以,晋国公也请了一些好友和族中长辈过来。晋国公一族在大周国根基很深厚,
枝叶很多,但是出息的没几个,至于今日所请的族中长辈,也都是朝中元老,只是退了下来。
其中有一位,曾是先帝的老师,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是由他教习,这一位太子太师,是如今族中最显赫的人。
他尊重儒学,尊重礼教,教导先帝以孝仁治国,巧得很的是,礼亲王还是他最后一位学生,可以说礼亲王很多古板的思想,都是被这位恩师影响。
这么一位老夫子今日被邀请过来,本是为晋国公府镇一镇门面的,但是,谁知道呢?生活总是出人意料的。
晋国公为了隆重,特意邀请了相府所有人过来吃饭,这个风俗由来已久,叫请女婿,意思是说,女家这边在成亲的时候是没办法让女婿那边的亲人过来吃饭,所以在三朝回门的时候便回请,以此巩固两家的感情。
子安本来不愿意去的,但是今日一早梁氏私下送来了帖子,希望她能来。
子安因此推断,侧屋起火的事情,梁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会提前警示了一下西门晓月,让她做好准备。
看热闹的,总要两方旗鼓相当才好看啊。夏婉儿这两天心情显得很低落,自从大婚那天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作妖,今天本来夏丞相也以为她不会去的,但是她却十分积极,在袁氏接旨之后,便装扮整齐来到潇湘苑候着了。
她对西门晓月表现得特别的亲热,母亲前母亲后地称呼着。
西门晓月刚嫁过来,自然需要拉拢相府的人,所以,这对母女的亲密程度,已经到了谁都恶心的地步。
陈玲珑是不能去的,虽然说是邀请相府所有的家人,可这是出于礼貌,若相府真的带陈玲珑去,那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的愉快了。如今让夏丞相比较烦恼的是到底带不带袁氏去。
带去的话,不知道袁氏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毕竟如今跟她说话,她都一副尖锐冷傲的模样。
可若不带,她好歹是县主,又是夏丞相的原配夫人,西门晓月嫁过去之后,虽说是平妻,但是因县主身份不可随意让人僭越,所以,晓月夫人还是妾。
国公爷宴请相府,撇除姻亲,说的是阖府统请,不带袁氏便说不过去的。
正当夏丞相左右为难的时候,子安命小荪前来告知,说袁氏身体不适,不去国公府了。
夏丞相松了一口气,他吩咐小荪,“那你让大小姐准备好,马上就出发了。”
他其实不希望子安去,但是想着今天不过是去吃顿饭,她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才是。
想起之前几次,都是因为他这边先行动了,才把事情搞砸,相信如果国公府没有对她动手,她应该不会再闹什么事。
再说,到了国公府,她独力难支,对方全部都是西门家的人,而这边相府她能带去的,也不过是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如果她敢在国公府闹的话,那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想到最后,他竟然觉得,夏子安最好是闹一场,让她知道点厉害,日后或许会收敛一些。
他把这个想法跟西门晓月说了一下,西门晓月微微一笑,“相爷不说,妾身也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夏丞相听得此言,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何,见了西门晓月脸上的阴险,他竟觉得有不祥预感。
无论是桂圆还是侧屋大火,都是西门晓月出的主意,这两件事情都搞砸了,让相府出了一个很大的洋相之余还损失了许多。
西门晓月微微笑,“放心,也没想怎么对付她,只是想让族中的人看到她尖锐刻薄的一面。”
“嗯?这有什么意义?”夏丞相开始后悔刚才的提议,他本已经有了计划要如何对付夏子安,刚才说要教训她纯粹是意气用事。
西门晓月道:“自打夏子安悔婚以来,她的名声都是很差的,京中几乎无人说她一句好,但是,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她已经从当初可恶刻薄不知羞耻不尊长辈的恶女变成了可怜人,还是被相府迫害的可怜人,侧屋起火那天,我听得翠玉姑姑说,大家看到她安然无恙,都松一口气,证明她已经开始渐渐得人心了。”
“这点不用你说,本相知道。”夏丞相冷硬地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确实如此,如今他夏槐钧的名声是比茅坑更臭,但是,夏子安和袁氏却变得清高起来了,甚至崔太妃陈太君等老一辈的人,都纷纷支持她。
这让他很憋屈。
“那相爷可知道今日回娘家,有什么人在场吗?”西门晓月毒笑一声。
“谁?”夏丞相问道。
“太子太保,西门大人。”西门晓月轻声道,眉眼里闪烁着得意,如今,晋国公一族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位西门太保了。
“什么?西门太保也去?”夏丞相很是诧异,要知道,这位老学究,已经许久不出席各种场合了,若说京中名望最高的人,非他与袁大学士莫属了。
袁大学士已经归乡,京中人脉渐渐散去,但是,西门太保曾是先帝的的老师,归田之前又位高权重,提拔过许多人,他是真正显赫且又有名望的人。几辆马车,从相府驶出去。
老夫人与夏婉儿同坐一起,夏丞相与西门晓月坐一辆,没有人愿意和子安坐,子安便让小荪与刀老大上了马车。
相府的马车空间都很大,其实多坐两个人压根不成问题,但是西门晓月不愿意和老夫人同坐,老夫人也不愿意与西门晓月同坐,只得准备三辆。
不过,相府的行动一向是怪异的,几个人出门坐三辆马车,算不得是什么奇闻。
刀老大是自从那天跟了子安之后才第一次坐马车,如今是第二次,他还是显得很紧张。
小荪瞧着他的脚趾,“大小姐不是给你买了新鞋子吗?你为什么不穿?”
刀老大把脚趾往后挪了一下,嗫嚅道:“过年才穿。”
“为什么啊?”小荪嗤笑,“你这傻小子,过年还有新的啊,新鞋子新衣裳,都是新的。”
“真的?”刀老大看着子安,眼底充满了敬爱,“大小姐,您人真好,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就跟菩萨一样。”
“你怎么知道菩萨是好的?”小荪耻笑他。刀老大说:“菩萨当然是好的,只要去庙里,菩萨的供桌上都一定有吃的,庙里的大师说,菩萨这些食物是给没饭吃的人准备的,谁饿肚子去见到,都可以拿来吃。”
子安微笑,“那么,是这位大师好人。”
“都好,都好!”刀老大没有念过书,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反正给他吃饭的都是好人。
子安知道他的这种思想,她觉得很有必要扭转过来。
她说:“阿大,你听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给你饭吃的,未必是好人,我们要学会明辨是非。”
“是非?”刀老大抬起头看着子安,“阿娘也跟我说过是非,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在去国公府的路上,子安不断地跟刀老大科普好人是非的知识,刀老大本来是个十分单纯的人,子安说的话他都听得进去。
到国公府的时候,他说:“我明白了,如果是好人让我去打坏人,哪怕没饭吃,我都要去打,如果是坏人让我去打好人,就是给我吃肉,我都不能去的。”
子安怔了一下,“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我就去打谁。”
这话让小荪十分赞赏,拍着他的肩膀道:“没错,就是这样,你很聪明。”
刀老大傻乎乎地笑了,眼神有些激动,他这辈子还没得到过什么赞赏,他稀罕得很。
国公府门口有人在迎接新姑爷,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排出来,两边大门悬挂着两串长长的炮仗,只等着新姑爷与西门晓月入门之后就点燃。
西门晓月的父亲母亲也站在门口迎接,作为国公府的大夫人,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出头过,自然也是因为她懦弱的性子和小气的作风,无法担当主母之位,只能是让二房的梁氏出头。
“见过岳父岳母!”夏丞相上前施礼,今日他刻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小一些,所以纵然西门大爷与他相差不到几岁,可如今看上去,还是有差距的。
大夫人李氏很欣慰地看着夏丞相,她的女婿是丞相这一点,让她在这个家族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到西门晓月的脸,怔了一下,“竟伤得这样重?”那天起火的事情,西门二爷回来说过,国公府的人是知道的。
西门晓月道:“不碍事,御医说疤痕是可以去掉的。李氏这才放了心,“那就好。”容颜是女子最厉害的武器,若没了容颜,她在相府也没办法站稳阵脚。
“老夫人!”李氏见老夫人下马车,连忙亲自上前搀扶。
老夫人微笑道:“今日打搅国公府了,这一大堆的人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老夫人快别这么说了,咱都是亲家了,您能来,求之不得啊。”李氏无比光荣地说。
梁氏就站在她们的身后,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李氏扶着老夫人进去的时候,她不躲不闪,迎上了李氏那得意的眸光。”“老夫人一路辛苦了。”梁氏淡淡地道。
老夫人看着梁氏,眼底竟一丝不自然都没有,仿佛起火那事儿根本没发生过。
子安与夏婉儿跟随入内,梁氏倒是冲子安点了点头,但是也没表现得有多亲昵。
夏婉儿瞧见之后,冷冷地道:“蛇鼠一窝,夏子安,你什么时候跟梁氏有勾结了?”
刀老大听得此言,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怀里的刀,却摸到了一根鞭子,鞭子是子安换给他的,刀暂时不可用,只能先用着鞭子。
他轻声地问小荪,“她刚才是骂大小姐吗?”
“是的,但是,先忍下来,事不过三,大小姐被同一个人辱骂三次,你就可以动手了。”小荪说。
“我知道了。”刀老大应道。
国公府的装饰比相府的要豪华许多,有一种晋朝时代奢华贵族的气息,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府中好多东西都比较陈旧了,除了正厅这一部分,其他的亭台楼阁都应该好久没修缮过。
正厅对着的院子外,种了几盆牡丹,如今不是开花的时候,但是打理得十分好,牡丹旁边是一行芍药,回廊上摆放着几盆海棠。白玉石阶上有些磕磕碰碰的痕迹,让人打磨过还是看出痕迹来。
正厅里已经坐着晋国公一族的长辈,西门太保被尊在了上座。
子安看过去,见他须发皆白,一身青色锦缎衣裳,虽然陈旧一些,但是却十分整洁。
面容极其威严,眸光睿智,坐在那里,无端便叫人肃然起敬。
这是一种历练世事后沉淀下来的稳重与气度,一般人,堆砌不出来这种气势。
正如慕容桀,他即便闲散地坐在椅子上,哪怕脸上还带着笑容,可依旧从他的身上看到萧杀与金戈铁马。
他的气势,是从沙场历练回来的。
所有人入座之后,少不了是要先寒暄几句的。
西门太保与夏丞相也说了几句话,问了一些情况,夏丞相回答得体,太保也很满意。
就在一片和谐的时候,梁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