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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姿多彩的金豹终于结婚了!
天已经晚了,客人们已经散了。只有几个和新郎同龄的朋友,在唐家还是很有酒意的。仍然有酒言欢、拳法行令、新郎金豹和朋友们一起推杯换盏。新娘在多姿多彩的婚床上疲倦地闭上双眼,心里不知是苦是甜,还是酸,还是咸,流着两行眼泪,从细长的单峰眼睛里顺着脸颊走了下来。
多彩是位漂亮的姑娘,细皮嫩肉,淡眉细目,长得和演林黛玉的当红演员陈晓旭有几分神似。卫校三年一直坚持不谈恋爱,有人说她“放长线,钓大鱼”。
多彩的自然条件好,家庭条件在上世纪末的农村也是铁锤敲钟——响当当。父亲是小学校长,母亲勤劳能干,持家有方;两个哥哥都在乡里上班,还做着买卖。多彩卫校毕业后,通过关系改行做了教师,被分配到离自己村庄不远的一所中学任教。对一个女孩来讲,当个教师是最好不过的职业了,一年有半年的假期,不用担心风刮雨淋,还旱涝保收。有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小棉袄”,多彩的父母自然是想为孩子觅得“金龟婿”,至少要超过两个侄女女婿的品貌。多彩有两位堂姊,是伯父所生,两位堂姊找的丈夫,无论是家世或品貌绝对是村里的翘楚。这两位堂姐夫的品貌也就成了多彩父母寻找女婿的标杆和准绳。
一家女,百家问,更何况是才貌双全的多彩了!到家说媒的人快把门槛踩塌了!乐得多彩的父亲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喜得母亲又少了几条抬头纹。
和伯父同一单位的张副乡长的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和多彩才貌相当,年龄相仿,伯父保媒,父母撮合。多彩答应和小伙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乐得父母直呼“好闺女”;喜得两位哥哥和弟弟只喊“这就对了!”
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多彩总是躲着小伙子——人家再约,她总能找到借口拒绝。张副乡长疑惑不解,托多彩的伯父打探究竟,伯父就把这项“光荣使命”交给了多彩的母亲。
“妮儿,这小伙子咋样呀?”母亲眨着眼睛笑着问。
“嗯,挺好的!”多彩应付着。
“既然挺好的,为啥不和人家交往呢?”母亲满脸疑惑。
“跟他在一起不舒服!”多彩低头小声说。
“到底怎么了?”母亲急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想嫁的是爱情!我想找的是丈夫!不是乡长!不是权力!我不想高攀他人!”多彩也急了,大声对母亲说,“那人言谈举止之间对我对咱的家庭满是不屑,也看不起俺们当教师的人,明显在说咱家高攀他家!我受不了他那盛气凌人的眼神!”多彩说着眼中含泪。
“哦,娘知道了!”母亲默默地离开了。
和大哥有生意来往的刘运生,是东明县城的东关老户,家里做着木材和沙石生意,房产多处;势力实力非凡,绝对是生意场能呼风唤雨的青年才俊,相貌虽然一般,但能说会道,口才极佳,处处透着个人的魅力。刘运生仰慕多彩的美貌与才华,恳求大哥从中撮合,大哥欣然应允。多彩看在大哥的情面上答应处处。乐得大哥眯着小眼直呼“好妹妹”;直念“阿弥陀佛!”
一段时间后,刘运生哭丧着脸对大哥说:“哥,我被你妹妹甩了!放心,那笔生意我还让你干,别人是不会抢走的!”
“因为啥呀?”大哥焦急地问运生。
“不知道呀!”刘运生也是丈二和尚,“你帮我问问呗!对了,我在濮阳还有一桩生意不知你有兴趣没有?”运生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大中华”递给大哥后,自己也眯着眼吞云吐雾起来。
大哥赶紧火燎屁股似的骑着“125”,“突突突”地跑到多彩任教的中学。
“你怎么和运生散了?”哥瞪着一双小眼睛问。
“我烦他!”多彩说。
“烦他什么呀?”大哥继续追问。
“他对我不尊重!还没认识几天呢,就对我动手动脚。”多彩红着脸小声说,“而且他看见好看的女人就去大献殷勤,我实在受不了!”
“男人不都这样吗?”大哥白了妹妹一眼说,“这是有钱男人的通病,你习惯了就好了。”
“你……这是当哥的说的话吗?”多彩气得满脸通红。
“好妹妹,你忍忍吧!”大哥一看妹妹发火立即软语相求,“你要把他甩了的话,也就甩了哥的几桩大生意啊!哥求你了!”大哥双手合十求着妹妹。
“哥,你不能这样逼我呀!”多彩说着泪水顺颊而下,“我找的是爱人,不是生意;我嫁的是爱情,不是交易!你这样让我咋办?”
大哥见妹妹不为所动,也没有办法,只好骑着摩托扬长而去,留下一溜青烟和满脸泪痕的多彩。
“这么好的条件都不愿意,你想找啥样的人呢?”母亲很是不满,责怪多彩。
“就是呀,你想找啥呢人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世上根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父亲眯着眼睛,摇着满头白发叹息说。
“你想找一个连你都看不起的女婿吗?你想让我整天以泪洗面吗?”多彩含着眼泪对父亲说,“我只想找一个情投意合之人,寻一位与我心心相印之人有错吗?”
“唉,真是孩子气!真实的生活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母亲摇头叹息,“所谓的爱情,所谓的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只有戏台上才有!在生活中也许只是两个人搭伴过日子罢了!”
“这孩子是看琼瑶的小说看多了。”父亲无奈地摇头……
月朗星稀,多彩无眠,学校宿舍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听着窗外青蛙秋虫的鸣叫,百无聊赖的多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痛苦异常。哥哥那失望的眼神,父亲那无奈的摇头,母亲的一声叹息像过电影似的在多彩眼前交替闪现。难道我真错了吗?难道世上真的没有爱情吗?我生命中的他应该是啥样的人?多彩也茫然了……
无意中拿起一本《张爱玲文集》,就着黄晕的灯光,多彩侧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书本,突然张爱玲的一段话跃入眼帘:
让你哭到撕心裂肺的那个人,是你最爱的人;让你笑到没心没肺的那个人,是最爱你的人……
能让我笑到没心没肺的人在哪呢?多彩自言自语,似问别人又像问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年的11月初八,黄道吉日,是表姐慧萍的大喜之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特好,整天“萍姐彩妹”相称;作为好姐妹,多彩自是准备了厚礼参加表姐的婚礼。表姐的婚礼简朴而温馨,简单而热闹。新娘表姐笑颜如花,美艳非常;新郎表姐夫风神俊朗,潇洒异常。望着这对新人,多彩心中隐隐地充满感动,从心里佩服、祝福二位新人。因为这对新人的婚姻来之不易,两人冲破层层阻力,顶住重重压力,最终修得正果,梦想成真!“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多彩心中默叹。
婚宴进行到高潮,是新人向客人敬酒的环节,一对新人向宾客敬酒,接受着客人的祝福,两人身后跟着一位帮新人拎酒的小伙,这小伙长的那叫一个精神: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剪着平头,穿着考究;微黑红润的脸上嵌一双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真是让人心动呀!轮到给多彩敬酒了,小伙朝多彩微微一笑,得体地说道:“多彩,多喝一盅,喜酒不醉人!”
“哎呀,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多彩不由粉面飞霞,心中小鹿乱撞。表姐夫妇看着两人的表情,对视一眼,留下意味深长的微笑。庭院中为烘托喜庆气氛而播放的录音机里,恰巧响起了李健的那极富磁性的歌声: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有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
听着这美妙的歌声,望着拎酒小伙的背影,回味“喜酒不醉人”这一话语,多彩痴了,“谁说喜酒不醉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周后,整个校园银装素裹,美不胜收,东日高升,阳光一照,让人仿佛置身于冰雕玉砌的凌霄宫。正度蜜月的表姐夫妇骑了一辆二八自行车,一路跟斗摔到多彩所在的中学。看到多彩后,快人快语的表姐哈哈一笑:“彩妹,见你一次真不容易,一路上快把俺俩摔死了!”
把二人迎到自己的宿舍,“这冰天雪地的,有啥事呀?”多彩心疼地问。
“还不是你的事吗!”姐夫开玩笑地说。
“我……啥事?”多彩疑惑。
“俺表弟金豹,哦!就是我结婚那天陪俺俩倒酒的那人,看上你了!得相思病了!哈哈……”表姐笑着说。
“那人呀!”多彩不由得脸飞红霞。
“彩妹,咋样?小伙心眼好,会疼人。在离你校不远的张楼乡政府上班,人家可是早就看上你了!要不是他催得急,大冷的天,这么滑的路我是不会来的!”表姐边哈着红肿的双手边不住地跺脚,嘴里还不停地说,“那小伙和你绝对是郎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双啊!”
“那……那先处处再说吧!不过先别给俺家里的人说。”多彩红着脸说。
“好!我给金豹回信去。”表姐夫也是快刀斩乱麻之人,“慧萍,你和彩妹在这说话吧。”表姐夫说完骑上自行车一呲一滑、左扭右晃地走了。
多彩与金豹几个月的相处,一对花样年华的年轻人,不知不觉地坠入了爱情的深渊,你侬我爱、彼此牵挂、如胶似漆,你许我一世情深,我还你不离不弃。多彩认为金豹就是能让自己笑到没心没肺的那个人,也是能让自己哭到撕心裂肺的那个人。当多彩既羞且喜地告诉家人自己有心上人时,家人的反应让多彩如坠冰窟。
“这人的爹是乡长呀,还是县长呀?”父亲冷冰冰地问。
“这人做的生意有多大呀?能比上刘运生不?”大哥满脸不屑地说。
“这人长得有你两个堂姐夫帅吗?”母亲也一脸嫌弃地问。
一句话,这门亲事不同意!父亲还下了死命令:要爹就不要金豹,要金豹就不要娘家!
多彩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家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飘到单位的。当她哭哭啼啼、一字一顿的向金豹说明情况后,金豹抱着多彩边给多彩擦眼泪边安慰说:“等你爹娘消消气,我和俺爹到你家给老人说好话,向你家人求婚,你看咋样?”
在一个阳光明媚,杨柳吐翠,杂花盛开的日子,金豹和金豹爹在多彩与慧萍的陪同下,胆战心惊地到了多彩的家中,向多彩的父母求婚。没想到一下捅了蚂蜂窝:礼物被多彩爹扔出门外;金豹爹被大哥啐了一脸唾沫;多彩娘说金豹尖嘴猴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多彩的弟弟用刀差点把金豹的摩托胎砍烂……金豹和父亲在众多看笑话的人群中狼狈逃窜,多彩也被父母和哥哥锁在了家里,整天以泪洗面。
时光的小河缓缓流淌,生活的脚步继续向前,可多彩与金豹的爱情,却被棒打鸳鸯。父母和哥哥还在四处为多彩觅着“金龟婿”,可多彩住在学校就不回家,一概不见家里人,急得父亲心脏病又犯了……
这天夜里多彩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空洞洞的盯着漆黑的房顶,身边的复读机里放着李娜的《未了情》:
都说那有情人皆成眷属
为什么银河岸隔断双星,
……
缠绵的音乐,哀婉的歌声,如同一把把钢刀刺向多彩的心脏……
“啪——”屋内灯泡突然燃亮,同宿舍的杨老师带着男朋友深夜而归,“多彩妹妹,”杨老师歉意地说,“你离家近,能不能……”
“可以!可以!我这就回家,给新人腾出婚房。”多彩明白杨老师的意思与她二人打趣地说。
“谢谢妹妹!”两人感激地说。
刚出校门漆黑一片,说是不怕但心里发毛,不想回家又无处可躲,多彩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彩!”黑暗中传了一个既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听得多彩泪水纷飞。
“金豹,你怎么在这儿?”多彩扑到爱人的怀中既幸福又疑惑的问。
“我想你啊!又不敢找你,只好天天夜里在此守护你,你这要去哪儿?一个人不害怕吗?走,我送你去!”金豹温柔地说。听着金豹温柔体贴的话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一股叫幸福的感觉化作液体从眼中流出……
“豹,把我娶了吧!”多彩伏在金豹的怀中深情地说,“咱从学校出门,我啥都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都行!”
“好!”金豹高兴地一口应允,“咱啥都不缺,咱家啥都有。你先不要和你家人说,等结婚后我再给老人磕头赔情!”在这个漆黑之夜,在这个乡间小路上,一对坠入爱河被爱火烧昏头脑的年轻人深情款款的定下了“瞒天过海”之计。
于是在一个万花争艳、春光明媚的早晨,多彩宿舍的门头上“子之于归”四个字笑嘻嘻地看着一辆婚车接走了多彩姑娘。一对新人冒着巨大的压力,冲破世俗的观念,虽不被家里人祝福却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新娘多彩忐忑地坐在床上,心中说不出是苦是甜、是酸是咸,真是五味杂陈,左眼皮不住地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姐——姐——”怎么像是三弟的声音呀,多彩心想。
“姐——”只见三弟泪流满面,汗流浃背的跑进新房,身后还跟着表姐慧萍也是呼哧带喘的。
“怎么了?小弟,萍姐。”多彩脸色煞白地问。
“咱爸……咱爸知道你结婚后,气的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已被送到菏泽西关医院了,呜呜呜……”小弟哭着说。
“真的呀?”多彩望望表姐,表姐默默的点头。
“爸——”多彩哭着冲出门外。
“彩——别慌!我和你一起去!”金豹也跟着冲出门外……
作者简介:苏美林:东明县沙窝镇第一初级中学语文教师。县优秀教师、县优秀班主任。市优质课一等奖获得者。性情本真,为人豪爽,语言风趣。爱读书不求甚解,喜工作兴趣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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