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最珍贵的礼物,提醒我人生终究要把你都送走,但谢谢你留下了一辈子的回忆。
每年的毕业季,是朋友圈的热闹时刻。
有师弟师妹给我发毕业红毯的照片。到底是我大五角场传媒技术学院出品,盛装华服,光彩夺目。哪怕场地只是教学楼三面合围的中庭,铺上一条红毯,仿佛就换了人间。
青春的好看,是无需雕饰也毋庸对照的,只要随意地扬起嘴角,都是至为明媚的笑容。我翻看红毯的照片,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最动听的,对师弟师妹们说:“你们等着哭吧。”
不是师兄恶毒,奈何现实残酷。毕业季真正的不舍,往往从收拾行囊的那一刻才开始。
拍毕业照不会难过,因为制服在身,朋友在侧,让胡闹平添了出格的喜感。毕业旅行业很少垂泪,因为纵然有行将分离的怅惘,到底还是四目相对如影随形。
只有独自提着包裹,走出校园,回头望见大门,像是熟悉,又略感陌生,这才意味着真正的告别:告别那些亲密无间的同窗,告别那个鲜少忧虑的自己,告别或许是一生中最难忘怀的集体记忆。
我毕业那年,正好是上一届欧洲杯。外出撸串,回来看球,酒酣耳热,通宵达旦。临别的最后一晚,八九个男生光着膀子,挤在收拾得光秃秃的寝室里,干杯,干杯。话说多了,会有人跑到阳台上,点一支烟,沉默一阵,眼泪突然滑落下来。
第二天一早,外地的同学各自出发。几乎每次离别,都有送行。告辞之际,说着山水有相逢,得空常来玩,心里其实都明白,从别后,只会渐行渐远。
高晓松写《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其实是90年代的校园。
可“你来的信写的越来越客气,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你说你现在有很多的朋友,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好像至今仍未过时。
想留的留不住,想带的带不走,这是毕业季伤感的根源。
就像白天喧嚣的海滩带来无尽的欢乐,当暮色四合,人群星散,连潮水都已退去,你环顾四周,发现天地只此一人,走也失意,留也失意。
可命运就是这样不遂人愿,再用强也无济于事。唯一的庆幸,是朝夕陪伴的岁月,留下了太多回味经年的美好。
四年过去了,身为一颗与应届生再无瓜葛的老菜皮,我仍然喜欢腆着老脸回学校看看。除了探望老师,也会在校园里走走,每经过一处景物,就唤醒一段故事。
比如光华楼的阶梯和草坪,见证了无数个夏日晚间的围坐闲聊。比如学院的某间教室,记录着课堂上很多古怪刁钻的玩笑。甚至走过一棵树,一面墙,都会想起什么时候,曾经和谁,在此地说过怎样的话。
毕业典礼上的名师赠语,年年都在说。毕业后的个人奋斗和群体期许,也是励志动人的话题。但回想毕业,最先跳到我眼前的,总是达斯汀霍夫曼在《毕业生》里那种散漫呆滞的逡巡。
在比电影更著名的主题曲The sound of silence里,Paul Simon和Art Garfunkel用近乎完美的和声唱着:
Hear my words that I might teach you
Take my arms that I might reach you
But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对毕业季的年轻人而言,箴言你当记取,臂膀你当挽起,可语词如雨滴坠落,在静默的泉源中透出回声,不知你是否会记得我。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固然是真切的感伤,但我更钟情水木年华的《启程》。
就在启程的时刻
让我为你唱首歌
不知以后你能否再见到我
等到相遇的时刻
我们再唱这首歌
就像我们从未曾离别过
是否还有“相遇的时刻”,看意愿,更看机缘。但只要有记忆,就“从未曾离别过”。
那时候一起喝酒撸串,散场每每是半夜,空旷的马路上,只有几个同学,勾肩搭背,左摇右摆。路灯的光线投下来,把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我曾以为,那样就能穿透时光。
现在我懂得,毕业最珍贵的礼物,是一种提醒:人生终究要送走每一个你,但谢谢你留下一生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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