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正月初七是妈妈的七十岁生日。

初六晚上,大舅家的三个表哥、几个表哥、二姥爷家的女婿——三姨夫(我姥爷是老大,二姥爷家没有男人,三姨夫是累赘),

我们老家人就兴“暖寿”这一套。年长者过生日的头一天晚上,亲戚朋友(晚辈或兄弟姐妹的居多)会请来街上吹唢呐的乐队,吹吹打打地到寿星家提前拜寿,我们那儿叫做“暖寿”。说白了就是给第二天的祝寿来个热身,提前暖暖场,活跃活跃气氛。请乐队的费用由我们主家来出,金额多少是由请的人与乐队事先谈好的。如果没有下一家演出的话,乐队一帮人还要留下来吃饭,有时为此还要多开一桌酒席。

下午五点多,接近六点了,天快要黑了,一群亲戚簇拥着乐队,像一阵旋风似的,声势浩荡地来到了我家门口,进了院子。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电光闪烁,啸叫着冲向天空的烟火,漫天刺鼻的火药味,再加上乐队吹吹打打的卖力表演,营造出一种令人亢奋,异常热闹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或多或少兴奋的表情。锣鼓喧天的吵闹声在向周围乡邻们宣告:我的母亲大人要过70岁生日了。

鞭炮的爆炸声和烟花刺耳的啸叫声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停了,但乐队的表演还在继续。大家热情大声地互相打着招呼,问候着,我们端茶倒水,发着香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母亲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更乐于亲自享受这种待遇,因为只有这样方能显得娘家人对她的重视,给她挣足了脸面。我们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认可这些,但这毕竟是传统,老祖宗留下来的, 再说十年才有一个整生日。所以尽量顺着她老人家,只要她高兴就行。

帮厨是隔壁庄上的,跟我还是初中同学,我家有事大都找他掌勺。父亲和他预定了3桌酒席。庄上的本家们,其余的亲戚那天晚上一个都没请,第二天请他们过来吃席。

我们家四间正房,东边堂屋摆两桌,西边堂屋摆了一桌。

一阵吹吹打打过后,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晚饭好了,到了请客入席的程序了,这些都由父亲来安排。

这个时候父亲犯了个后来认为是不可挽回的重大错误,不过当时却没有一个人提醒他,我们也不知道。以致于一直错到酒席结束都没人向他指出过。

以前我家有事时,大舅一般都会到场,这时主桌上的席位就很好安排了。我大舅当仁不让地坐在主桌上的主席位,二外公家的三姨夫坐在陪席,多年来都这样安排。可是那天大舅没来,三个表兄弟来的,按照传统,大表哥要代表大舅坐在主桌的主席位上。

父亲安排三姨父坐在主桌主席位上了,我的小姨父坐在了陪席。按照父亲过后的说法,他认为三姨父代表了二外公家的门头,肯定有个席位,而我的小姨父在表兄弟们面前算是长辈。再说这也不是生日当天的正席。父亲把大表哥和二表哥安排在了第二桌上的主席和陪席。

入席的时候我小姨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三姨父也没说什么,我大表哥当时也没有什么异议。吃饱喝足后,乐队们又表演了一会儿,我们与乐队结了帐。大家与我们打了招呼各自都回去了。

父亲的失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在发酵,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初七那天,家里是热闹非凡,我爱人那边的亲戚,我大嫂那边的亲戚,母亲娘家的亲戚,庄上家族里的本家,周围要好的乡邻,满满一院子人,大家喝着茶,聊着天,还有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追逐着,嘻闹着。西边锅屋门上扑出来一团团如烟似的水气,顺着门楣弥漫在正月还有点寒冷的空气里,一丝丝菜品的香气和喧闹的谈笑声慢慢地飘满了整个院子。帮厨们卖力地忙着,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

这热闹的背后隐藏着一丝危机。要到中午11点了,大舅,大舅妈还没到,大表哥也没来。大表嫂和儿子,媳妇来了,他们说大表哥今天还要到别处去出人情。刚开始父亲也没在意,心想,再等会儿,大舅他们会到吧。

时间到了11:30了,大舅他们还没来。“舅舅不来,酒席不开”,父亲问二表哥,大舅他们怎么还没到,二表哥说,要不然你们打电话问问。

父亲拔通了大舅的电话,大舅在电话中说他们已经吃过中饭了,马上准备去打麻将了。父亲说吃过了也要来啊,在等他开席呢。一旁的大舅妈接过了电话。

大舅妈在电话中责问父亲,昨晚的席位是怎么安排的,为什么大表哥没有坐到主桌的主席位上去。

原来昨晚的一切,大表哥回去以后都一五一十地跟大舅他们说了。还好父亲脑子转得快,这才意识到了错误,连连向大舅妈赔礼道歉,说昨晚一时糊涂,安排席位有错,请大舅大舅妈他们原谅。

好话说了一大堆,大舅妈就是不肯让步,不接受父亲的道歉,还撂下了最后一句狠话,“今天用八抬大轿来抬也不去。”

父亲自责的同时,也有点激动,一气挂了电话。“爱来不来,照样开席”,愤愤地自言自语。

我姨娘站在一旁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一个劲地责怪姨父,“叫你坐那儿就坐那儿吗?那是你坐的位置吗?一点不晓得谦让,……”

弄得姨父很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姨娘拿起手机拔通了大舅的电话,想劝说一番。最终大舅也没给他这个小妹妹一丝面子,不知是不是出于对姨父昨晚坐了不该坐的席位表达着不满。

母亲知道了大舅他们不能来后,独自在角落里抹眼泪。

事情还得办,一院子人在等着吃饭呢!

父亲把院子里的亲戚仔细过了一遍,心中有了大舅不在场的席位人选。旁人问起大舅大舅妈今天怎么没来时,妈妈就打圆场,说他们今天另有特别的事情

中饭一结束,表兄弟表嫂他们要走了,我们马上拿来了礼包给他们带回去,母亲又从众多别的亲朋带来的礼品当中拿了几样,让他们带给大舅。他们不肯带,拗不过母亲和我们的劝说,他们说,礼包可以拿着,礼品一律不要。我们把东西放到了二表哥家轿车后备厢里。`

送走了大表嫂,二表哥他们一行人后。

其他的亲戚朋友,打扑克的打扑克,打麻将的打麻将,都各自散了。

事情还没结束,二表哥打来电话,他们停在了庄子后面小学校前边的路上了。大舅妈说了,我们给的礼包一个也不能带回去,哪个带回去,跟哪个急。没办法,他们拿出了礼包,叫我们去把东西拿回来。

我骑着电动车到了庄子后面大路上,二表哥他们把十几个礼包已经拿出来,放在路边了。他们说礼包也不能带回去,带回去的话,他们没好果子吃。

实在没办法,我把礼包拿了回来。

父亲气得直跺脚,母亲伤心地光掉眼泪。原本高兴开心的事情,到头来却很堵心。

母亲再让父亲打电话向大舅他们解释一下,父亲坚决不肯,并发了狠话,以后再也不登大舅家的门……

其实我一直觉得大舅对我们家蛮好的,以前农忙时,我家拖拉机还没买,他经常开着拖拉机到我家来帮忙耕地耙地。我们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时候,对我们也是很好,上街买肉,宰小公鸡给我们吃。可如今为了这个席位竟然这样耿耿于怀,一点缓和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事过去几年了,原本作为晚辈的我们准备买点礼品去看望大舅的,由于疫情等其他方面的原因最终未能成行。

去年六月份,外公走了二十周年纪念,母亲和小姨妈去过一趟大舅家,当年大舅大舅妈的火气消了没有,我们无从知晓。

爱人说,等我们再回老家去,一定要抽出时间去看看大舅他们,毕竟他们岁数也大了。

父亲的心结还没有解开,我妈回娘家时,他要么骑着电动车把我妈送到大舅家的村头,要么叫我一个本家堂哥开着电动三轮车把母亲送过去,回来时再去接她。

父亲的安排是有不妥,事后也道歉了,可我们不明白,大舅他们怎么就不能给个台阶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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