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水很高,看起来像精子舞者的裙子。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装饰着白花,袅袅绽放,羞涩地打着朵朵。像一颗明珠,像碧川中的星星,像刚洗澡的美人。(莎士比亚)。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朱自清《荷塘月色》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两三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里脚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朱自清《春》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怪。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沈从文《边城》两个商人趿了鞋子,到门边凳子上坐下,望到门外黄昏的景致。望到天,望到山,望到对过路旁一些小小菜圃。油菜花开得黄澄澄的,好像散碎金子。望到踏得稀烂的路,晴过三天恐怕还不会干。——沈从文《黔小景》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阳晚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这春气鼓动得人心像婴孩出齿时的牙龈肉,受到一种生机透芽的痛痒。可是这欢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气球,上去不到几尺,便爆裂归于乌有,只留下忽忽若失的无名怅惘。他冷淡的笑容,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本来苍白的脸色现在红得像生牛肉,两眼里新织满红丝,肚子肥凸得就像青蛙在鼓气,法国人在国际上的绰号是“蟆蟆”,真正名副其实,可惊的是添了一团凶横的兽相。她高兴得走路像脚心装置了弹簧。上海仿佛希望每个新来的人都像只戴壳的蜗牛,随身带着宿舍。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钱钟书《围城》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张爱玲《天才梦》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鲁迅《药》我们的锅有时干净得像个体面的寡妇。——老舍《月牙儿》她们从小跟这小船打交道,驶起来就像织布穿梭,缝衣透针一般快。——孙犁《荷花淀》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鲁迅《故乡》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徐志摩《沙扬娜拉—赠日本女郎》直到半夜,他还合不上眼。希望使他快活,恐惧使他惊惶,他想睡,但睡不着,四肢象散了似的在一些干草上放着。什么响动也没有,只有天上的星伴着自己的心跳。骆驼忽然哀叫了两声,离他不远。他喜欢这个声音,象夜间忽然听到鸡鸣那样使人悲哀,又觉得有些安慰。——老舍 《骆驼祥子》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王小波《黄金时代》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洒满了盐。——余华《活着》人类真正的道德自觉是不可能的,就像他们不可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大地。——刘慈欣《三体》无论这城市的外表有多华美,心却是一颗粗鄙的心,那心是寄在流言里的,流言是寄在上海的弄堂里的。这东方巴黎遍布远东的神奇传说,剥开壳看,其实就是流言的芯子。就好像珍珠的芯子,其实是粗糙的沙粒,流言就是这颗沙粒一样的东西。——王安忆《长恨歌·留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泰戈尔《飞鸟集》待岛村站定,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川端康成《雪国》你因梦想而在这个世界上受苦,就像一条河流,因云和树的倒影不是云和树而受苦。——米沃什 《拆散的笔记簿》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曼德尔施塔姆《列宁格勒》爱情是个脆弱的水手,出过一次航,就憔悴了。——毛姆《刀锋》我仿佛是你口袋里的怀表,绷紧着发条,而你却感觉不到。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为你数着一分一秒,为你计算时间,带着沉默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你可能只会匆匆地瞥它一眼。——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她和她的耳朵混融一体,如一缕古老的光照滑泻在时光的斜坡上。——村上春树《寻羊冒险记》她的笑容稍微有点儿紊乱。如同啤酒瓶盖落入一泓幽雅而澄澈的清泉时激起的静静波纹在她脸上荡漾开来,稍纵即逝。消逝时,表情比刚才略有逊色。我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这细微而复杂的变化,不由觉得很可能有清泉精灵在眼前闪出,问我刚才投入的是金瓶盖还是银瓶盖。——村上春树《舞!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