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MP;quot露台上的百合又开花了,球茎种子没怎么修剪,但连续三年开得漂亮。早晨,我可以想象到下雨后的水滴一起剪下来放在自己的小茶杯里,另一个花瓶安静地放在邻居家门口,优雅的女人开门时的喜悦!& ampquot

一大早就圈起来。(现在好像成了很多人的早晨作业。),还可以看到这篇文章和花枝展开的九宫格照片。(莎士比亚)。

不禁为那一露台的生机盎然欣喜,也为这个邻里间的相亲莞尔。那瓶插满了带着水珠的姹紫嫣红的百合花束,静静置于邻家门边,看去确实招人喜欢。恍惚间仿佛这瓶花就放在自家门前,要去打开门探个究竟。

曾经是有过这样的惊喜。那是20来年前住在安居,有一天早晨妻开了门,就见一捆青菜,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整整齐齐的放在门口地上。妻欢喜得直嚷嚷:真好真好。不知她是说这青菜好,还是悄无声息置于门口好,抑或说送青菜的人好。应该是兼而有之。看见这青菜,我们心里就明白了,笃定是对面顶楼的那户人家所赠的。

两家素昧平生,只是我们都住顶楼,隔着绿化地,两家的露台遥相对应。许是平时早晚彼此都见对方在露台忙碌着,身影是有些熟悉的。我家露台除了几盘从不打理的兰花,便是一个洗衣台,偌大的露台纯属晒台(晾晒衣物)。对面的却是常年郁郁葱葱,用泡沫箱种满了各种菜蔬,青菜辣椒大蒜,居然还有丝瓜南瓜,说是露台,实则一个精致的菜园。

我是很少去露台,偶然站在露台抽烟,看对面的一篷青翠,倒也悠然。还有对面楼道里拖地的老人。知道那老人不是小区的保洁,而是四楼的那户人家乡下接来常住的亲戚,应该是那家的老父亲或者老岳父吧。这老人大概闲得慌,似乎一天到晚用拖把一遍遍拖楼道,反正我站露台就看见他在拖。偶然在楼下,恰好老人从六楼拖到一层楼梯口相遇,便对老人说,楼道用不着拖把拖的,扫一扫就是,更不用一天到晚这么拖,多累啊。老人呆呆望着我,害羞似的低了头说,电视看不懂,闲在家里就发慌,这么做着才踏实。然后抬起头,讷讷而言,他这么拖着地,该不会碍了别人上下楼的?我赶紧说,那倒不会真的不会,这一楼的人家都要感谢你老人家,我是怕你累着。老人又有些害羞样的感叹说,还是你们顶楼的露台大,要是我家也在顶楼。老人顿了顿说,不过我家孩子不让露台种菜的,其实堆放杂物真不如种菜好------我便惊讶于老人咋知道我是住顶楼的呢?

更讶异的是有一天在小区里,走过那“熟悉身影”边,“身影”转过头许是也发现是“熟悉身影”,突然急急地对我说,你应该对孩子好些的,孩子在我们父母身边其实也就几年,转眼就长大,长大就远走高飞了。“身影”突然来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身影”就解释,她家里人是踩三轮车的,就住对面那个顶楼,他们在遥相对应的露台上,经常看到我教育孩子太凶。“身影”接着说,要对孩子好些啊,他家孩子大学毕业在省军区,成家了,很难得回来一趟,孩子小的时候,忙于生计都没怎么顾上孩子,现在想对孩子好点却都不知道怎么好了。或许看我傻傻的听她说着——她的话确实使我心里一热一震,也看得出这些话其实憋她心里很久了,所以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我就急急的说了。也许她自觉这样说有点冒昧,赶紧补了一句:你老婆很勤快,早早晚晚都在那洗刷,那也很累的-------

此后我们再在遥遥相望的露台相遇,都会打个招呼,也仅仅是招呼一下。此后,再在露台看对面大大小小的露台、楼道,仿佛那便是一只只温暖的眼睛,你看她,她也无时不刻地打量着你。

之前对露台是没有这个感觉的。当初进城从一直住惯的平房,搬进楼房,不用说很兴奋的,似乎人一下子挺直腰站立得顶天立地了。尤其伫立露台,尽管目光所及常常是被楼房撞了回来,但总有一股会当凌绝顶的情绪。彷如站在一艘庞然巨轮的舰桥上,驾驶战舰浪遏飞舟、乘风破浪。谁说“闾里俱非,江山略是,纵有高楼莫倚栏。”“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我自豪情,无限江山尽涌眼底。

倒回三十几年前,谁不显摆自家的露台呢。有个露台,总该是那一家的欢心之所。而第一次来住的老父亲,走到露台,却说还以为啥是阳台露台的,不就是俺农家的屋檐底么。

那一把青菜蓦然就唤起了老父亲说“屋檐底”的记忆。可不是么,屋檐底曾经确确乎是乡情的汇聚之地,那儿天天上演着乡亲们的嬉笑欢乐,唠嗑争执;在冬日里静静地晒着阳光,春天里默默听滴答滴答的雨声------不仅如此,乡村那宽阔的屋檐,常常是赶路人躲避风雨的长亭短亭,也是流浪人暂时的寄身之所。

曾几何时起,就在这一个城市的东南西北不断地搬家。其实几十年来全中国城乡大迁徙,而城市内部也宛如旋转的池塘。其中多少人家也身不由己又欢欣雀跃地随之旋转迁徙着。旋转中不知不觉,原来的邻家大叔、邻家大婶等等,都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几乎所有的露台也不再外露,全然封得严严实实。还不够,外面常是要罩上明晃晃的钢筋。乡村的屋檐也消瘦得聊胜于无吧,楼房宏富,屋檐没有。以至于走在乡村这个美丽花园里,发现仅存的老屋旧宅,走过那宽宽的屋檐,心里就掠过一阵风,薄凉薄凉,也拔凉拔凉。

农家屋檐样的露台迷失了,那已然成了客厅卧室的一部分。与星空无关,与春风夏雨无关。客厅越来越大,客人却越来越稀少。再偶尔相访,被猫眼瞪着,很是立此存照般的不自在。曾经打开家门,面前窜出一人,手里拿把菜刀,咿呀咕噜的比划着,惊魂甫定,一问才知是卖菜刀的小贩。

因此一度颇为戏谑玩笑的那句“隔壁老王”,我是表示严重怀疑的。朋友常常相问:你知道你的隔壁家是谁么?大多一头雾水。也因此我们常常为着网络里,那个从未谋面的远方朋友,喜怒哀乐。却忘了与邻居打声招呼,哪怕邻家着火危及自家,还是茫然不知所措,因为露台是封的,不知邻家是谁,我们真的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有一次在一个饭局上,一桌人的闲聊里,谈及了本城哪家早点好吃。半桌人众口一词,说某某小区大门右边的那几家超好吃,无论包子、煎饼、煎饺,还是豆浆米粥,那风味绝了。有个还说,右边第三家那小老板娘,风韵足实迷人。由此嘻嘻哈哈里说及自己曾经在那小区住过,早餐店几乎就是自家厨房。这一说,结果半桌人都在那个小区同住过,惊叹那时咋并不相识相熟。当然其中两个居然曾经是隔壁邻居。他们突然不约而同就记起了,两家的露台相连,中间也没有完全隔断,有时突然下雨什么的,家里女人收自家晾晒的衣物也同时收好对方家的-------于是感慨难怪开始交往时,彼此都感到面熟,总以为曾经在某个酒局上相遇过,原来还是那个露台那个楼道。

露台的沉寂迷失,邻里自然被封存于记忆了。

然而,露台终于满血复活了,就在去年那个疫情突发时。当时有人说,居家隔离“阻断了外界联系,我们却发现了生活”;而我说“关起了房门,打开了露台”。别说武汉封城时,小区人家的日常用品往往从各家露台吊进吊出;防护关怀常从露台传递;直至多少武汉人家就站在露台,举家目送抗疫勇士的凯旋。就是其它疫情相对轻微的地方,一时间露台也成了人们相亲相爱,相谈相欢,彼此照应,相互鼓励的一个交汇点。当时诸多火爆的短视频,便聚焦了露台。虽然其中不乏戏的成分,但也折射出人们实际中的生活情态,人间烟火,以及困境中邻里间的温情与乐观。小小露台,“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这个困境里的诗与远方,印象深刻。花径不曾缘客扫,露台今始为君开啊。

自然,露台也由此搬进或者说延伸进了微信群与朋友圈。如果说公园和大型休闲风景地,是城市的会客厅的话,那么这些微信群朋友圈,该是街坊邻里的露台了。花开露台,花香满楼。如此,那就好好打理,每天我们翻圈开门,就会收到一份惊喜。

作者简介: 严雨龙, 浙江衢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