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时刻」主题征文 二期# 来不及抹去夏的忧伤,寂寞的落叶又给我拍打着秋的凄凉。

或许岁月过于匆忙,几十年光阴似箭,瞬间都成了过往,来不及告别,顾不上回想,逝去的路漫漫,前方的路又太迷茫。

岁月婆娑着那张布满沧桑,憔悴的脸庞,不知何时,心里多了一泓悲伤的泉眼,不停的灌溉着干枯的记忆,丰满着昔时的喜怒哀乐。

落地窗,窗内,撒着一地的明媚,窗帘上的流苏,随风飘动着,此刻的最美。

窝在沙发上的我,任凭那些记忆满屋子飘荡,盘旋,像顽皮的孩童,跳跃着,欢快的,时不时过来扯扯我的衣襟告诉我他们的存在。

记忆里那条回家的路,那栋老屋,那老屋后面的场园地和那棵我不知道它多大岁数的老榆树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亲切,还有我的奶奶,我的大爷。

奶奶是很霸道的,最起码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她很霸道,也从我娘嘴巴里,和邻居叔叔,婶婶嘴巴里无数次的听到奶奶有多霸道的版本,我也见识到了奶奶一次次跟我娘吵架后的霸道行为。

每次吵架后她都会穿上一身雪白的丧葬服站在院子里一边蹦着,一边哭爹喊娘的说我娘欺负她,其实是她欺负我娘,村里人也没人搭理她,因为知道她的脾气,也知道她的行为,等她闹腾够了,也就自己回去了,换下丧葬服,打开她放在炕头上面那个黑棕色的箱子,拿出来几片在那个年代算是奢侈品的饼干,美滋滋的吃着,骂累了,可能需要补补元气吧。

那时候对奶奶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她虽然不讲道理,但是她疼我,可能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残疾,一个不务正业,她没有闺女的原因吧,所以她特亲我,这也是我弟弟比不上的,因为她不喜欢男孩。

有点好吃的,她都会拿出来一点让我赶紧吃掉,别让其他人看到,毕竟在那个年代,那些东西不是谁想吃就会有的,所以奶奶在我的世界里是天使也是恶魔,我怕她的同时也在爱着她。

那时候我爹经常的闹事,跟别人酗酒打架,我娘没多少天好日子过,整天被我爹砸的伤痕累累,就这样也逃不过我奶奶的呵斥,她觉得她是婆婆,是一家之主,她要有婆婆的气势,但是她是绝对不允许我爹伤到我,每次我爹醉酒后在家里折腾,打骂,奶奶总是坐在她的炕上,把我搂在怀里,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一边拍打着一边说:“不怕,那个鳖蛋不敢进来,他赶紧来我就打死他。”

我很依恋奶奶的味道,奶奶的胸怀,奶奶拍打着我的手,还有奶奶做的饭菜,虽然她干活不利索,家里有些埋汰。小时候奶奶的胸怀就是我最安全,最安全的避风港要,我以为这港湾会护佑我一辈子,我以为我会在奶奶温暖的的怀抱幸福长大,谁知道奶奶只护佑到我上小学四年级就戛然而止,没有给我留下只字片语,从此我的世界再无奶奶的存在,留下的都是看不着,摸不到的思念。

奶奶走了,那栋老屋里只剩下了我大爷,一个勤快,又聪明能干的残疾人,也是我打心底里佩服的人,虽然他后来做的事情让我看不惯,但是不会影响我对他的佩服。

我爹告诉我,我大爷是17岁那年在地里抓兔子一不小心掉到陷阱里猝断了腿,那个年代医疗条件也不好,没地方可以治疗,也没钱治疗,慢慢的腿上的筋都萎缩了,大爷也就再也不能直立了,只能九十度弯着身子走路。

但是断腿不影响他的智商,他特聪明,又肯干,日子过得很红火,开了村里唯一一家小卖店,又维修自行车和鞋子之类的,虽然都是一毛、两毛、最多五毛的收入,在那个时候这些钱也不是小数目,所以他衣食无忧,唯独缺的就是没有媳妇儿,奶奶在世的时候估计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给他捡了一个丫头,打算以后能为他养老送终。

奶奶去世后我就经常住在大爷家里,和妹妹作伴,睡在奶奶原来的炕上,盖着奶奶曾经盖过得被子,依然隐约的还有奶奶的味道,大爷不怎么说话,很内向的,但是人缘很好,又能干,老少爷们都喜欢聚在他的周围一边看他干活,一边聊天,我呢就天天围在大爷身边转悠,因为大爷家有小卖店,有好吃的,哈哈。

记忆里最多的就是大爷挑灯补鞋的模样,坐在他那把专用马扎子上面,腿上盖着一块布,其实就是帆布但是被油浸染的油光锃亮,硬邦邦的,扔在地上能成型,一台补鞋缝纫机,一块白色的蜡,一盒子钉子、胶水、锥子、一块车胎皮,就是他所有的宝贝。

大爷把鞋子放在膝盖上顶着,右手拿着锥子,左手拿针,锥子在鞋子上扎一个洞,就把补鞋线往白色蜡上面拉一下增加它的润滑度之后顺着洞拉出去,歪着头一边仔细看着,维修着鞋子,一边时不时的拿剪刀剪剪身边的蜡烛花,烛光里他的脸上泛着橘色的亮光,那么祥和,大爷身上有我爷爷朴实肯干的影子,这是我奶奶说的,说我大爷随他爹我爷爷,具体我没见过我爷爷,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爹说我爷爷特老实本分,我喜欢看我大爷每维修完一双鞋之后,举在烛光底下转圈,像看一件贵重品一样的表情,那些臭烘烘的破鞋子在那一刻好像摆在豪华宫殿的展式品一样的贵重。

大爷的手你们不敢碰,又硬又伤痕累累,手心里因为长年的拽那种修鞋线被勒的一道道的血口子,时间久了血口子又磨得变成了老茧,肉往外翻着,我都开玩笑说:“我大爷的手,就像树的年轮。”记载着岁月和我大爷自己的故事。

初中的时候我写过一篇作文,名字叫《树的年轮,大爷的手》,得了奖,我班主任老师兴奋的,拿着给六个年级每个班轮回着当范文诵读,放学的时候班主任竟然把那篇作文给我大爷看了,那晚上我趴在炕上跟妹妹在嗑瓜子,大爷坐在他那个破马扎子上面,拿着那篇作文对着蜡烛的光,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顺着他沧桑的脸庞一条线的流下来,摔在地上,然后他跟妹妹说:“艳伟,好好学习,跟你姐姐一样有出息。”好可惜我没有变成让大爷骄傲的孩子,我妹妹因为是捡的,后来被亲娘挑唆回家偷钱被大爷发现批评几句,竟然不顾大爷的养育之恩弃大爷而去。

后来离开老家虽父母来到青岛,因为一些原因,跟大爷的距离越来越远,大爷的消息也越来越少,再见到他时,一是二十年之后,他雪白的头发,越来越弯的腰板,看我的目光里都没了自信,嘴里嘟囔着:“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呢。”

我没吭声,虽然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是心里对大爷的埋怨还是未曾减少半分,恨归恨,看着他心里有那么一丝的心疼,毕竟我们有血缘关系,毕竟他也是我的亲人。

特意的走到我小时候记忆里老屋的地址,安静的站在那里倾听,虽然老屋已不在,老榆树也不在,奶奶也不在,但是很清楚的听到儿时的欢声笑语还在,奶奶穿着白孝服跳着高骂我娘的声音还在,大爷蹲在老屋后面吆喝我们吃饭的声音还在:“石磊,庆伟,艳伟快点回来,回来吃饭喽!”

哈哈哈哈知道了,这些声音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