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戏——我看戏的…
第十五章
演看戏
一
赌钱我戒哉,
赌饭我悔哉,
赌权没资格,
苦多赌乐来。
请苦鬼让开!
令苦鬼闪开!
草根的快乐呀,
不辞老人小孩;
草根的快乐呀,
长驻村村寨寨!
二
少年要乐不知羞,
人后人前唱不休。
曲串村间拾狗粪,
谣飞山顶寻柴兜。
稍长才晓非歌才,
一吼闻牛树晃头。
当年为遂当兵愿,
手术瘢痕犹在喉,
那日发狂嚎大山,
三天喉痛双眉皱。
人前从此无歌唱,
心想唱歌笔代口。
三
同伴之中混阵阵,
为群添乐我天性。
苦思苦想到深夜,
试写一歌抒我情。
嗨哉,
《誓把贫穷面貌改》,
台上一唱台下静。
嗬哟,
公社书记要那广播站,
一天两次播不停。
四
县里有个文化馆,
馆员下乡处处转。
听了这歌问作者,
始知有个严元俭。
一天迎进邮递员,
送到我家一信件。
寄者写着文化馆,
拆开一看喜开颜。
金华地区大会演,
寄我一张入场券;
来往车钿全报销,
包吃包住把戏看!
慢慢绿皮车,
悠悠铁路线。
草鞋脱下布鞋穿,
新景隔窗见。
五
大大金华站,
灯灯照路边。
问路问及报到处,
“二招”静静客已眠。
空空两个服务台,
美美一姑打哈欠。
“请问服务员,
我住是哪间?”
“先看介绍信,
再掏住宿钱。”
“请把公函看,
我来看会演。”
“会演报到处,
座空人不见。
他们已下班,
请你等明天。”
“长长今夜我咋过?”
“问我得掏住宿钱。”
钱啊钱!
全身掏个遍,
不够一宿眠。
服务员哇,
来时坐火车,
向人借两元;
出了金华火车站,
公共汽车等站前,
公共汽车不敢上,
就是为了“省一点”。
我是农村一社员,
一天只挣三角钱。
六天汗水换一宿,[注]
哪怕困死呀也不敢在此眠!
“住不住,
随你便。”
唉,
长长楼道道,
铺位一间间。
铺位再多呀,
不容穷苦汉!
六
火车上香香送晚餐,
我心中暗暗敲算盘:
这自掏腰包的快餐呀我不买,
到会免费的饭呀我可多盛点。
谁知到会没得吃,
肚子咕咕提意见。
小小夜吃店,
鲜鲜雪菜面。
掏出珍珍的一毛二啊,
阻我口中涎。
填个腹角角,
想添捂捂钱。
袋中只两毛呀,
还要靠它进宿店!
邻桌有一碗,
碗中有剩面,
稀稀只几根,
狠狠抓人眼。
多想把盘舔!
多想把盘舔!
呀,
是人都要脸,
此盘咋能舔?!
有手有脚人,
咋能破底线?!
七
小小一宿店,
幽幽城市边。
通铺脏兮兮,
半夜两角钱。
急急掏袋袋空空,
我钱全不见!
啊呀呀,
前刻出吃店,
正遇两青年,
与我擦身过,
袋破钱被剪!
八
夜月光淡淡,
大街路宽宽。
月下独身影,
不知移哪边。
火车站里有长凳,
那里可眠不要钱!
匆匆进站刚躺下,
警察凶凶来面前,
查我火车票,
将我赶出站。
长路灯灿灿,
景景无心看。
荡来又荡去,
荡到人晨练。
九
天亮进了“二招”门,
馆长碰着忙寒暄。
怜我做野猫,
嗔我未来电。
“报名处写有联系电话呀,
电话机就在服务总台你手边。”
“我没有想到打电话呀,
我还没跟电话有过缘。”
“不知我房间,
可翻报到单。”
“报到单在哪里?”
“就在总台电话边。”
“哎呀呀,
人家的东西也能看?
我不敢把那本本翻!”
唉,
我真傻,
我真憨!
十
看了三天戏,
观友无不喜。
漫漫回乡路,
笑声车上起。
笑啥哩,
笑啥哩?
谁把我糗事,
聊成了新传奇!
天啊,
我是来看戏,
还是来演戏?
十一
人生一幕戏,
我在舞台里!
演啥角色不由我,
演成啥样却由己。
人间一幕戏,
我在观摩席!
演出啥戏不由我,
看出啥悟却由己。
人生戏,
人间戏,
本为求乐演,
偏偏陷困地!
人在无钱时,
难辞是苦戏。
不演也要演,
根本不由己!
苦戏并非我独有,
是人都难弃!
做了一夜猫,
成了一出戏。
人生多磨砺,
剧情更出奇!
我本为乐来,
也应为乐去。
纵受千般苦呀,
入心也化欢乐忆!
十二
看戏!
演戏!
看出门道凭悟性,
演得出色凭心气!
演苦演甜并不全由你,
看甜看苦并不全负你!
[注] 当时,在金华地区第二招待所(二招),住最便宜的铺位,大约两元钱一夜。
严元俭,浙江江山人,浙江日报高级记者。农历牛年(1950年初)生,13岁务农,24岁当“草根记者”,36岁调入浙江日报驻衢州记者站当记者。退休后学写新诗,第一本新诗集《心迹》连印8次,好评不断。即将出版的诗自传《我的时代我的风》,以其“独一无二的诗风,独一无二的内容”,在征求意见时深受读者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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