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王元宪7月末贵阳炎热，太阳如火，灼热。

近几年，在国内各大交响乐团的乐季安排中，埃尔加作品的身影似乎难得一见，更别提是作品专场音乐会。今年恰逢大提琴演奏家秦立巍回国巡演，贵阳交响乐团有幸相邀，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作为大提琴作品的经典曲目，必不可少。作曲家的《谜语变奏曲》，也在将近十年后再度现身贵阳大剧院的舞台。

埃尔加的作品总是带着英国贵族特有的矜持与高傲，他坚守自己的艺术理念，拒绝以现代化的作曲技法博人眼球。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他在同时代的作曲家中并不受到青睐，直至不惑之年才稍稍崭露头角，独有一股清高、复古的气质。因此，想要演绎好他的作品，需要的不仅仅是走进作曲家的思想世界，更需要的是用时间去沉淀、品味。

在协奏曲的处理上，指挥家与独奏家之间审美的契合尤为重要。两者由于艺术理念的不同，而造成的不快不胜枚举。著名的有如伯恩斯坦与格伦·古尔德两人，因对勃拉姆斯《第一钢琴协奏曲》的理解存在严重的分歧，伯恩斯坦甚至于音乐会前进行了一段简短的演讲，声明接下来的演绎并不符合自己的艺术审美。指挥家张国勇与大提琴演奏家秦立巍——借用指挥在音乐会导赏时的原话——对作品的理解可谓“英雄所见略同”。纵观整部作品，两位大师的配合虽仍未至严丝合缝的境界，但于速度骤变之处、渐变之时默契有加，在音乐形象上，乐队与大提琴姿态相当，平分秋色。

秦立巍的大提琴功力已不用我再过多赘述，作品的开篇就足以令观众折服。在整首作品的表现中，他没有选择猛烈的力度变化与过度情绪化的语气。在偏快的速度上，依旧保持着从容，沉浸在音乐中，与指挥家、乐手、观众自如地进行着眼神交流。最令我惊叹的，是他的曲目积累。整个7月，他在全国各地共有7场大型演出，要分别呈现四首不同的协奏曲与若干独奏作品，曲目丰富且风格迥异。这不仅是秦立巍高超技艺的体现，也说明了他对此次巡演的良苦用心，不辜负国内众多的乐迷对他的期待。返场曲目秦立巍选择了Giovanni Sollima的无伴奏大提琴作品《独白》，多声部的处理层次分明、细腻，比起观众喜闻乐见的、快速跑动的炫技片段，慢板段落更能考验音乐家的生活阅历与内在修养，是更高层次的艺术境界。

从柴科夫斯基的《曼弗雷德交响曲》到舒曼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再到埃尔加的《谜语变奏曲》。指挥家张国勇似乎一直在拓展乐团与乐迷的曲目库，探索不同风格的作品，不拘泥于上演乐团已经驾轻就熟的，或者热门的作品。此次的演出效果，细节方面如不同的音色处理、音头的整齐划一，整体方面如结构上的排布、情感的自然流露……借用罗曼·罗兰的话来讲，“我们似乎都能够从中看到已经实现了的完美。”但对于管乐来讲，依旧存在着譬如音准、滞后等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笔者曾观摩过国内几个一流交响乐团的排练，其中还要数贵阳交响乐团留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乐团中的大多数乐手对待排练的态度都非常地积极主动，并非一味地、被动地听从指挥的指令。他们对于作品有自己的想法，会在排练中提出疑问，与指挥探讨，这种景象于国内的交响乐团当中很是少见，而这恰恰才是一个交响乐团应有的排练氛围。在贵阳交响乐团中，我看到了每个乐手对自己的要求，演奏音乐对他们来讲不仅仅是满足温饱的一种方式，更是自身价值的体现。

除此以外，由于交响乐的欣赏门槛普遍较高，在国内依旧属于小众文化。大多数听众在对作品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听完音乐会，往往会一头雾水地走出音乐厅，如八戒食人参果——不解其中滋味。长此以往，交响乐只会陷入恶性循环，变得愈来愈冷门、小众。音乐总监张国勇为了解决这一困境，多年来坚持定期举办公益的音乐普及、导赏讲座，在贵阳培养、积累了大量有鉴赏能力的忠实听众。在不断提高听众鉴赏能力的同时，也是在倒逼乐团加快成长的步伐，两者相辅相成。这是一个乐团的幸运，也是一座城市的幸运。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无论是对于指挥、对于独奏家、对于乐团，以至对于整个城市的音乐文化来讲，他们的突破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实现的。十年在人生的道路上，或许已经是一段漫长的旅途，但对于交响音乐事业的发展，也许只是悄然一瞬。唯有脚踏实地、努力于瞬息之间，不急功近利，方能行稳致远，中国的交响乐才会迎来下一个质变的十年。

观众的掌声久久不息，音乐总监张国勇也热泪盈眶，致辞感谢贵阳忠实的乐迷们长久以来的支持，并创意地将开场曲以全新的风格作为返场曲再度呈现。整个音乐厅中的氛围与指挥、乐手们此时此刻的心情相互交融，相比开场时的一丝不苟，返场的演绎更加松弛、动情，毫无保留地为观众献上他们爱的致意。

贵阳交响乐团/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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