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是延安时期知识分子走向革命的传奇人物,1936年冬来到陕北,成为她革命生活和文学创作的新开端。从此,她在毛泽东主席的关心、教导下,更加热情地投身于根据地人民的革命斗争中,其革命现实主义创作也由此进入到新阶段,使她最终成为了中国文坛上的一颗举世瞩目的巨星。
1904年,丁玲出生于湖南临澧,她在1923年发表处女作《梦珂》,1928年,她以短篇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而在国内文坛上崭露头角。1930年,她加入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并在1932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年轻时的丁玲
1933年5月,丁玲在上海从事地下活动时不幸被捕,此后她被国民党特务秘密囚禁了3年。1936年,她乘特务机关对她的监控有所放松之际,秘密逃走,并在地下党的掩护和帮助下,历经辗转,于1936年11月抵达了当时中共中央所在地陕西保安县。
丁玲到达保安以后,中央宣传部在一间大窑洞里为她举行了欢迎会,她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在她的眼中,毛泽东“头发很长,刚刮过脸,披着棉大衣”。
毛泽东看见丁玲后,高兴地对她说:“因为今天欢迎丁玲同志,我刮了脸,不过没有理发。”
然后毛泽东问了丁玲路上的情况,走得顺不顺利,他还对丁玲说:“我读过你的几篇作品,很欣赏你的文笔。特别是你那篇《不是情书》,写得很好啊!”
接着中宣部副部长吴亮平致了欢迎辞,大家然后一起坐在炕上会餐,丁玲在晚年回忆说:“这个会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时刻。”
毛泽东和丁玲确实很有渊源:他们不仅是湖南老乡,而且丁玲曾经与杨开慧是同学,她们曾一起参加过一个暑期补习班;毛泽东的好友向警予是丁玲母亲的好友,丁玲从小就以她为楷模,称她“九姨”;丁玲在周南女中的语文教员陈书农,是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的同学,并且同为新民学会干事;毛泽东在第一师范的同学陶斯咏,曾受丁母之托照管过丁玲。
所以毛泽东和这个小他11岁的湖南老乡总是有很多话有说,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他又专程到丁玲住的大院去看望她。他坐在丁玲的炕上,背靠在墙上,一只脚就跨在炕沿上,不断地吸着香烟,上天下地的乱扯,让人感觉他就像是丁玲的父亲。
毛泽东如此重视丁玲,不光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渊源,他想通过丁玲为陕北的文艺运动注入新的活力。当时红军在陕北百废待兴,文艺方面的人才更是短缺,而丁玲本身在中国文坛就是一面颇具影响和感召力的旗帜,所以毛泽东对她寄予厚望。
丁玲在陕北
在毛泽东的鼓励下,丁玲召集了文艺座谈会,并在11月22日成立了“中国文艺协会”,她当选为协会主任,全面负责苏区第一个文艺团体的工作。
不久以后,丁玲在中共中央的报纸《红色中华》上创办了红色中华副刊,这是党报的第一个文艺副刊,她在发刊词中写道:
“战斗的时候,要枪炮要子弹,但我们也不要忘记使用另一样武器,那帮助冲锋侧击和包抄的一支笔。革命的健儿们,拿起你的枪,也要拿起你那一支笔。”
不久以后,毛泽东就工作问题征求丁玲的意见:“你想做点什么事呢?”
丁玲坚定地回答:“当兵,当红军!”
毛泽东高兴地说:“好呀!最近可能还有一仗打,正赶得上,你就跟杨尚昆他们领导的前方总政治部到前线去吧!”
杨尚昆
11月24日,丁玲正式跟着杨尚昆上了前线。一路上紧张艰苦的行军生活,对她实在是一种严峻的考验。每天天不亮,口笛便吹响了,丁玲赶紧起来忙乱地收拾铺盖和零星物品,赶在队伍集合之前在大路上等着,而且每天要走六七十里,非常辛苦。
部队分给丁玲一匹跛马,没法骑,于是她把马送了回去,当时她不知道有马的好处,脚很快就打起了水泡,她就学老红军的样子用一根针沾上油穿过去,把泡挑破,第二天照样行军。
组织还分给了她一个12岁的勤务员,丁玲反而要照顾他。此外部队不喜欢女同志,战士不欢迎女作家,以为是累赘,管理员经常忘记给她发干粮、号房子。
有一次,半路上勤务员洗脸,把丁玲的脸盆弄丢了,他很着急,丁玲说你人没丢就好,脸盆丢了无所谓。但在后面的行军中,她才知道没有脸盆真是不方便。
丁玲(前排右二)
丁玲一直在努力适应紧张的部队生活,她到前线以后,写下了《到前线去》、《彭德怀速写》、《记左权同志话山城堡之战》等享誉一时的战地散文。红军指战员影响着她,粗犷豪迈的生活磨砺着她,丁玲迈开了她在陕北的第一步。
毛泽东得知丁玲的表现后,非常高兴,于是在12月30日挥毫写出了《临江仙·给丁玲同志》一词,并通过电报转给了时任红一军团政委的聂荣臻,让他转交给丁玲,词是这么写的:
壁上红旗飘落照,西风漫卷孤城。保安人物一时新,洞中开宴会,招待出牢人。
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临江仙·给丁玲同志》
1937年1月,丁玲从前线回到中共中央的新驻地延安,毛泽东在见到她后,又重新在油光纸上写了一遍《临江仙》,并送给了她,丁玲无比激动地说:“谢谢主席栽培!”
此后,丁玲把这幅手迹视为最珍贵的纪念品,一直保存到新中国成立后,于20世纪80年代将这首词公开发表。
不久以后,毛泽东宣布:任命丁玲为中央红军警卫团政治处副主任。
这让丁玲感到很意外,她觉得自己应该发挥自己的特长,做一名随军的战场记者,而不是当管行政事务的领导,于是她问毛泽东:“当主任,我能行吗?”
丁玲
毛泽东说:“你能行,不会就学嘛!你总愿意学习吧?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丁玲还是面有难色:“我是愿意学的,到延安来什么都要学,可这是要我当领导、当主任啊!”
毛泽东却说:“当领导也难也不难,只要钻进去,什么都好办了。”
丁玲最终同意了,她说:“那我就试试吧!”
1937年上半年,是毛泽东和丁玲来往最密切的时候,毛泽东每周两个上午去抗大讲授唯物论和辩证法,一直讲了三个多月,每次他都让警卫员通知丁玲去听。
后来在徐特立60岁寿辰时,丁玲买了一块红绸子,并写了一首打油诗为他祝寿:
衣服自己缝,马儿跟着跑。
青山与绿水,徐老永不老。
毛泽东看了以后很高兴,他以后每次遇到丁玲,都会和她谈古代文学,他喜欢谈李白,谈李商隐,谈韩愈,谈宋诗,谈小说则是《红楼梦》。
丁玲在和他的交谈中常常感到自己的旧文学底子太薄,不足为他谈话的对手,因此多半是丁玲听,毛泽东讲,但能作为毛泽东的听众,已足够让丁玲感到高兴了。
抗战全面爆发后,大批人员从延安陆续出发开赴抗日前线,丁玲也坐不住了,她决定组织一个战地记者团到前线去,开赴抗日前线进行战地采访宣传报道,她还提出了一个口号:“只要很少的人,花很少的钱,走很多的地方,写很多的通讯。”
丁玲(右)和萧红
抗大的很多同学听到这个口号后,纷纷要求参加,于是中宣部要求丁玲把“战地记者团”改为“西北战地服务团”,继续扩大队伍,并任命她为西北战地服务团的主任。
对于这个工作安排,丁玲再次感觉有些不能理解,她还是对琐碎的行政工作缺乏兴趣,她有些固执地认为,让一个写文章的人来带队伍,是不妥当的。
毛泽东知道以后,再次来做她的工作:
“这个工作重要,对你也很好,到前方去可以接近部队,接近群众,宣传党的政策,扩大党的影响。你是写文章的,不会演戏,做领导工作,可以学会。”
丁玲深以为然,再次以火热的激情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西北战地服务团离开延安前,进行了汇报表演,丁玲在新剧《王老爷》中,扮演了一个八路军工作人员,她没怎么化妆,只用猪油抹脸打底,画了点颜色,穿着日常穿的灰布军装,系一根皮带就上场了。
丁玲进行演出
毛泽东看到丁玲一口湖南腔的表演后,非常高兴,连连鼓掌,在演出结束时还对丁玲说:“节目可以,就这样搞下去!”
8月15日,战地服务团离开了延安,毛泽东亲自致辞勉励丁玲:
“你们要用你们的笔,用你们的口与日本打仗。军队用枪与日本打,我们要从文和武的方面夹攻日本帝国主义,使日寇在我们面前从此覆灭。”
丁玲激动地回答:“我们要用坚强的实际行动把日寇赶出中国去,不达此目的,誓不罢休!”
丁玲在战地服务团里一直努力工作,不仅锻炼了自己的领导水平和工作能力,而且还收获了爱情。她认识了小他13岁的陈明,并和他结成了夫妻。
丁玲和陈明
1942年3月初的一天,《解放日报》副刊编辑陈企霞约请丁玲写一篇纪念“三八”节的文章,她慨然允诺,于是写了一篇杂文《三八节有感》。
在这篇文章里,丁玲主要针对自己在延安看到的某些男性领导不能公正对待女性、边区一些女同志存在生活和工作上的困难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丁玲专门举了一个例子,就是延安多数已婚的女同志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每日疲惫不堪,但某些嫁了高级领导人的女人既不做多少工作,又不用自己带孩子,还经常跳舞玩乐。她认为这样很不合理。
但没想到,她这篇文章竟然掀起了轩然大波,很多老同志对此非常不满,贺龙还专门对丁玲说:“丁玲,你是我的老乡啊,你怎么写出这样的文章?跳舞有什么妨碍,值得这样挖苦?”
贺龙
毛泽东知道以后,还是出面保护了丁玲,他说:“丁玲的《三八节有感》虽然有批评,但还有建议,丁玲同王实味也不同,丁玲是同志,王实味是托派。”
丁玲还是有些不服气,她去问毛泽东:“为什么你在文章里批评人,人家服气,我写文章批评,人家就不高兴呢?”
毛泽东耐心地对丁玲说:
“共产党是喜欢、愿意听批评的,如果我们不听批评的话,我们这个党就完了!
…批评同志要实事求是,讲点辩证法。人家有优点,要肯定嘛。缺点,有几分就说几分,要恳切,不要刻薄。
你要进行批评,先得肯定人家的好处,说他怎样艰苦,怎样打胜仗,怎样有功劳;说我们这个党是了不起的,是伟大的,光荣的。然后再说我们还有一点缺点,还有封建残余,一些男同志对女同志的看法还不一样。
你开门见山就说女同志受压迫,受歧视,人家就受不了啦。”
丁玲这才懂毛泽东的良苦用心,她终于心悦诚服地接受了批评。她还专门去找贺龙道歉:“贺老总,我来听意见来了。”
贺龙也笑了,他说:“没得了,昨天提完了。”
5月2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在杨家岭召开延安文艺工作者座谈会,丁玲也受邀参加。毛泽东在会上发表了讲话,他说:
“只要不是坚持错误的人,我们就不应该只看到片面就去错误地讥笑他们,甚至敌视他们。我们所写的东西,应该是使他们团结,使他们进步,使他们同心同德、向前奋斗,去掉落后的东西,发扬革命的东西,而决不是相反。”
延安文艺座谈会人员合影
这一番话让丁玲深受启发,会议结束后,大家一起合影,毛泽东对丁玲幽默地说:“让我们的女同志坐在中间嘛,我可不想下一个三八节再挨骂了!”
从此以后,丁玲深入到部队和群众中体验生活,她先后写出了《一二九师在晋冀鲁豫》、《三日杂记》、《田保霖》等多篇报告文学,热情歌颂边区的新生活和英雄人物。
毛泽东看到《田保霖》以后,非常高兴,他鼓励丁玲说:“我一口气看完了《田保霖》,很高兴,这是你写工农兵的开始,希望你继续写下去。”
1945年抗战胜利后,丁玲离开延安,准备去东北工作,但因为内战交通阻断,她不得不在晋察冀呆了两年,在这段时间,她广泛地考察了解放区的土改运动,在1948年6月写出了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反映土改运动的长篇小说,于1951年荣获斯大林文艺奖,为丁玲带来了巨大的声誉。
1948年6月15日,丁玲在西柏坡再次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对她作出了高度的评价:“你是了解人民的,同人民有结合。你在农村有十二年,再拿八年去城市,了解工业。”
新中国成立以后,丁玲先后担任了全国文协常务副主席、文协党组组长、中央宣传部文艺处处长等职,她在党中央和毛主席的领导下,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去。
晚年的丁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