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的脸微微一热，小声嘀咕，“我才不会谈恋爱，男人这么可怕。”

“所以才让你带来我看看，我看人很准。”

“那你去算命好了。”我又嘀咕了一句。

声音依旧很小，但洛笙还是听见了，他对我招了招手，“来，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不情不愿地挪到沙发边，坐下。

“你是刺猬吗？”洛笙问我。

“我怎么了？”

“你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这么扎人？”

洛笙看上去有些生气。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这样孤独成长起来的人，他难道指望我会是个甜美饱满的果实，散发着芬芳迷人的气息？

我沉默。既然他嫌我说话扎人，那我就不说了。

“还有，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吗？为什么从来没打过？”

“你不是也没给我打吗？”还是忍不住反驳。

“你知道我有多忙吗？”

“那你如果忙得没时间打电话，应该也不会有时间接电话的。”

“你……”洛笙气的语塞，顿了会儿才对我说：“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去哪儿？”

“搬我那里住。”

“不去，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很习惯。”

“这房子我要卖了。”

“那我回自己家住去。”

说起来，自从离开我原来的家，我还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不知还找不找的到地方。

洛笙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拉着我就往外走。

“去哪儿？”

洛笙没有回答。

下了楼，他把我塞进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然后带我去了城郊一处破落的民宅区。

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许多年过去，从前的泥路铺上了劣质的砂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连居民家里透出来的灯光都显得陈旧。

街道太窄，车子进不去，我们一路步行，来到一处荒芜的院落。两间小瓦房，门窗残破，屋上的瓦有一处塌落，小小的院子里满是肆意疯长的杂草。

这就是我原来的家。已经没法住人了，除非大规模地翻修。

“你要回来住吗？”洛笙问。

他非要把人逼到无路可退，窘迫地向他低头？我偏不。

“你的房子你想卖就卖，至于我去哪儿住，不用你管。”

转身离开，这里带给我的回忆很不愉快，那是一种类似被囚禁的压抑感。

我的执拗和坚决让洛笙束手无策，他将我送回仁武街，不再提让我搬去和他一起住的事，对我又提了新的要求：“去考驾照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时间利用起来。”

他真的很爱规划我的生活。

我也真的很愿意跟他反着来，可是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洛笙已经开门走了。

在屋子里呆呆站了会儿，我照旧趴到窗户边追看洛笙的身影，洛笙正站在路边，手边点了一根烟，吸一口，抬头看上来。

这一次我没有缩回脑袋，与他静静对视。一根烟吸完，洛笙对我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过了不多会儿，屋子里忽然地响起手机的铃声，心惊了一下，扑过去拿起手机，洛笙的名字躺在屏幕上，又亲切又遥远。

接听，洛笙温和的声音传过来，“好好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哦。我应了一声。心底有些捂不住的小喜悦偷偷地升腾，洛笙终究是先给我打电话了。

既然如此，我也决定退一步，去考驾照，正如洛笙所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我并不认为驾照对我有什么用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拥有一台车这种脱离实际的问题。

洛笙没有食言，第二天傍晚他又来了，带了好吃的，以及一张驾校的学费收据。他已经帮我安排好驾校的事宜。

我把各种好吃的分类放进冰箱，又洗了水果端到茶几上。

照旧是葡萄。洛笙一颗一颗地剥着葡萄皮，看着真费劲，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吃葡萄的原因。

我喜欢吃草莓，洗一洗，放进嘴里就可以吃了。

洛笙剥好葡萄皮，递给我一颗，我摇头。

“吃葡萄可以让眼睛越来越大。”洛笙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你少吃点，要是变成外星人那样的眼睛可怎么办。”我也一本正经地说。

洛笙笑了，“你现在大了，骗不了了。”

吃完葡萄，洛笙躺到沙发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琥珀》，翻了翻，“这本书你还没看完？”

什么叫还没看完？

“你知道我看了多久吗？”问洛笙。这本书我自从买来放在茶几上有三年了，或许他三年前偷偷回来过？

洛笙放下书，“前些日子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本书了。”

想了想，洛笙是半个多月前回来的，有这样的疑问似乎也合理。

但还是忍不住追问，“这些年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回来过？”

洛笙沉默了会儿，“是。”

我恍然。那就怪不得家里坏掉的家电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好了，原来是洛笙找人来修的。包括坏掉的水龙头和灯泡，都是他修的。

他偷偷摸摸的帮我做这些事，却没有见我。

“可是这个家里最需要修补的东西是我。”

我比任何家电都更千疮百孔。你知道田地里的稻草人吗？它穿着鲜艳的衣服，黑天白夜地站在旷野之中，电闪雷鸣也好，风雨交加也好，烈日当空也好，它总是一个人孤独地挺立，鲜艳的衣服下，他的躯干早已经残喘，苍老。

我就是那个孤独的稻草人，这个家就是我守着的田地。

我小时候很怕打雷，洛笙在的时候，每次打雷我都跑下床找他，可是他离开以后，我只有握紧小熊，捂住耳朵，当闪电划过夜空，雷声炸裂在窗外，我躲进衣柜里，闭上眼睛。

衣柜让我觉得安全。因为那里面挂着洛笙的衣服。

“我就是为了修补你，才离开你的。”安静了好一会儿，洛笙说。


【待续】